第一百七十一章 求生
沈北安休養了一日後,兩條血脈不暢的腿才恢復了些知覺,沈南玉扶着他緩緩地走出了屋子。
沈北安打量了四周一下,發現這是一處坐落在山腳下的偏宅,濃密的樹木高大蔥鬱,將這小院子擋得密不透風,幾個身着軟甲的人出出進進。
一個體形矯健的漢子推開籬門走了進來,見了晏裴野略微拱了拱手,說道:“怎麼樣,二公子,還住得慣吧?”
晏裴野笑道:“又要叨擾你了。”
文森佯怒:“你我兄弟之間,說這種客氣話!當初若不是你出手,我們紅蠻怕是要滅族了,而且你在柳州也沒閑着,多虧了你的情報,才讓我避過幾次大劫,俗話說,上陣親兄弟,咱們可比那拜了八拜的兄弟還親!”
沈南玉站在一旁,從他們話語裏勾勒出晏裴野這一年裏的成就。
他的確是個天生的將才,即便一無所有,也能赤手空拳地打出一遍天地,假以時日,定能獨當一面。
看來鎮西王能首肯讓他離開,這一步還算是陰差陽錯地走對了。
若晏裴野仍窩在鎮西鐵騎中,鐵騎軍中的人只怕永遠只把他看做是鎮西王的兒子,雖然勇武,但鎮西鐵騎的“晏”姓,只會屬於晏守城,而不是他晏裴野。
他們這種不世將領,想要的也不簡單是虎狼之師的馴才,他們要的是一群所向披靡的勇士。軍餉糧餉能招來一群肯上戰場的人,而一個為將者的胸襟膽略,才能真正擁有一群百折不撓讓敵人聞風喪膽的英雄。
鎮西王想要的就是這樣一個經過現實鍛造的魂魄,而顯然晏裴野已有小成了。
文森來不及卸下滿面的疲憊,將外界的消息帶了回來。
“孫吉祥的事又出變故了!”
文森端起竹節猛灌了一口水,十分的鬱悶。
“怎麼回事?”
沈南玉和晏裴野皆是一驚。
文森說道:“誰能想到,還不到秋收時節,蠻狄人居然又打過來了,渭州城突然被圍了。”
晏裴野蹙着眉頭:“此事太過蹊蹺,渭州有鐵騎的大多數人馬,蠻狄人要攻,也不應該會選擇此處,只怕跟孫吉祥有關聯……”
文森說道:“我猜也是,這回蠻狄人攻城,隨行居然有投石車和雲梯車……這些東西都是我們大譽軍匠才能做的東西,他們一定是暗中買到了。”
關市末開,這些東西如何流入蠻狄人手中的?
晏裴野和沈南玉對視一眼,都想到了投降了的王蠡。
王蠡和葛喜自從進了渭州,在渭州末有半點建樹,但腰包卻越來越鼓,他與孫吉祥和陳元琮原本都是一丘之貉,孫吉祥想要從兵部順出軍備圖紙簡直是輕而易舉。
“國賊!”
文森狠狠地啐了一口:“還真是禍害遺千年!媽的,蠻狄人為了這閹賊攻城民,不會又讓這閹賊逃出生天吧?!”
晏裴野托他打聽孫吉祥的案情,文森了解到孫吉祥也是當初暗中支持鐵赤打壓紅蠻之人,對其也是恨得咬牙切齒。
沈南玉的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沈北安望着沈南玉變得慘白的臉色,有些不安的輕輕碰了碰她。
沈南玉回過頭來,舉手撫了撫他的發頂,輕聲道:“你放心,我絕不會放害死我家的人逃出去!”
……
孫吉祥聽着從陋窗中飄來的聲響,嘴角禁不住地露出一絲陰森的笑意。
“天不絕我呀……”
用一樁陳年舊案沒能換回陳元白的鼎力相助,孫吉祥就有些回過味來,覺得這事有些不對勁了——陳元白只想保他不死,僅此而已,而為了不死,他還得將自己手中多年經營收集的百官秘辛,源源不斷地供給陳元白。
陳元白得了天大的好處,而他孫吉祥得到的好處不過是牢室換了一間更大的,被褥增加了幾床新的而已。
葛喜一直易容潛伏在渭州附近,兩日前,他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宮中太后懿旨,要將孫吉祥以國賊之刑千刀萬剮於渭州街市,並且要讓諸州藩王藩將過來觀禮!
“國賊?”
孫吉祥臉上頓時慘白,形容一片枯犒。
少頃,他突然仰頭狂笑:“好啊,老子卑躬屈膝了一輩子,為他們陳家做盡了喪天良的事,夾在昭帝與太后之間委曲求全,到如今倒落個‘國賊’稱號?”
葛喜眼含熱淚——這不是深情,而是嚇的。
他冒着被人發現的危險盤旋渭州沒跑,就是寄期望於孫吉祥能將這一盤死棋下活。
他們這種人,在宮中活了一輩子,離開了皇宮,又沒了子孫可以寄託,這一輩子就沒了盼頭,更何況他跟孫吉祥一樣的敢賭,他就在賭孫吉祥能東山再起,而他這樣的功勞將會確保他一世榮華富貴。
“乾爹,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葛喜慘兮兮地望着孫吉祥。
孫吉祥桀桀冷笑如野獸,低垂着眉眼對葛喜說道:“你做得好,沒有棄我於不顧,就算是為了你,我孫某也要捨命一拼,你放心,乾爹我有的是過橋梯,就讓那太后見識一下真正的‘國賊’吧……”
他在葛喜耳邊低語了幾句,葛喜連忙領命而去。
……
宣旨欽差到的那一日,渭洲所有的兵士都被派上了城頭,自然分不出人馬來觀瞻孫吉祥的死祭了。
原本一刀捅了便能結事,可太后一定要將孫吉祥殺得人盡皆知,自炙不能草草了事。
渭州城中瀰漫著恐慌的氣息,畢竟這一次蠻狄人帶來的裝備在第一日就小試身手,他們還改良了飛炮,那些蠻狄人又天生蠻力,飛炮總能遠遠地打中城牆。
這之中,恐怕只有孫吉祥最為鎮定,他甚至揚揚得意的自己跟自己下起了棋,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
孫吉祥十分的得意。
四兩撥千斤,鍘刀沒落到他的脖子上,反而落到陳氏皇族身上了。
看是我孫吉祥的命重要,還是你們陳氏的江山重要。
這些蠻狄人既蠢且貪,當初為了得到那些軍備圖紙,無論他提什麼要求都同意,但他並沒有同意。
這次他只不過是讓葛喜暗中將當年鐵赤換下來的一點指縫裏頭的舊東西送過去,這蠻狄人果然就迫不及待地來攻城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