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爭辯

第十五章 爭辯

鎮西王安排下人將富喜送去了朔州公館,回到書房時,等候多時的渭州經略李啟便迎了上來,張口便問:

“王爺,如今可怎麼辦?”

朔州雖地處偏遠,但也不是耳目失聰,富喜過渭州而不入,先繞道來了朔州,渭州經略李啟一得到消息按捺不住,趕在富喜去渭州之前先來見了鎮西王。

“來的人是誰打聽清楚了嗎?”

“是王蠡,平王陳元琮的嫡親娘舅,出任渭州巡撫。”

晏守城眉頭緊蹙:“這可是個連血都沒見過的權貴。”

李啟憤憤不平:“誰說不是呢,當初鎮西軍據守渭州的時候,漕運和開中都弄不來三十萬鐵騎吃飯的銀子,朝里那幫子人七研究八調查,最後讓我們自產自足,還說什麼三分守,七分屯,王爺苦心鑽研了多年才打下這麼點基業,這些王八蛋卻想連鍋端!”

晏守城臉色嚴肅:“率土之濱,莫非王土,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李啟一拳頭砸在手拳心裏:“屬下就是覺得不值,當初在渭州時,戶部年年說國庫困難,一到打仗又刻不容緩,是王爺親自做表率,帶領士兵在渭河沿岸開墾良田,才解決了戰時糧荒危機,還為了招募徵兵,您把先王妃留下的嫁妝都掏乾淨了……”

光線從書房鏤空的窗欞透進來,塵在光影中廝殺追逐。

晏守城的臉隱在半明半暗中,看不出臉上神色,隔了許久才打斷他的話:“身為臣子,為君分憂是本分。”

李啟急道:“可是王爺,皇上說窮,可那些閹黨——就單說那孫吉祥孫公公吧,拿了批紅職權之後,大小官員想要進京述職,得先朝他那私邸那兒送銀子,就連這富喜公公,娶了七八房姨太太,一月的額外收入就要抵渭州一個參謀一年的奉?……我們可是提着腦袋在干,王爺,長此以往,誰還肯出力?”

晏守城苦笑一聲:“孫吉祥伺候皇上三十來載了,比你我都要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鎮西鐵騎兵敗,如今連個皇上身邊得寵太監的狗兒子都敢在我面前拿喬了……”

李啟紅了眼:“王爺,您還看不明白嗎,而今這態勢,只怕這是個卸磨殺驢了啊!”

晏守城苦笑道:“卸磨殺驢無非是想要那點東西罷了,我有的,本就是天家給的,盡可拿去,我不爭不搶,他們還能怎麼樣?”

李啟聲音沉悶:“王爺是佛系,可只怕有人的胃口太大了,會拿王爺祭旗呀。”

這話十分大逆不道,相當於在說,有人要造反,要殺了鎮西王,拿這三十萬鎮西鐵騎做本錢了。

也就是李啟與晏守城二人均是一起混大的糙漢,說話才沒這麼多忌諱。

晏守城也沉吟了,他再怎麼佛系也放不下這三十萬鎮西軍疾苦,放不下跟着他一起在邊州苦熬這麼多年的兄弟情深。

這些兄弟跟着他浴血奮戰,年長中甚至有三十多載的情分了,在他眼裏,就跟親兄弟一樣。

這也是為什麼鎮西鐵騎令出如山,鐵桶一塊的原因。

換一個連戰場都沒上過的高門權貴來管着兄弟們,先不說這幫糙兵們對上服不服,這樣的人能把他兄弟的命當命嗎?

不知什麼時候,屋外停了的雪又紛紛揚揚下了起來,這一場雪災,像是沒完沒了。

到了明日,朔州的路邊又不知要多幾具被凍死又被野狗啃食乾淨的骸骨了。

李啟走後,鎮西王在庭院中皺着眉頭迎着冷風踱了會步。

一見到王爺偉岸的身影出現在凝暉堂,陸夫人頓時有些激動起來。

“王爺,您今日……”

宋嬤嬤頓時拉住她,以免她失態,又帶着眾奴婢悄聲退下,只余夫妻二人。

陸夫人有些嬌羞,伸手欲解晏守城身上披着的大氅,晏守城已開口質問道:“你今日可看到了?”

陸夫人訕訕然:“王爺,妾身當時也是一心為著鎮西鐵騎好。”

晏守城怒瞪她:“為鎮西鐵騎好?!不,你只為了你自己,為了這個世子之位,拿着渭州的賬本去討好太后,把鎮西鐵騎的老底都掀開去叫人家來看?!”

陸夫人語氣哀婉地爭辯道:“王爺說話真是誅心,我與你是夫妻,我但凡做什麼事,定然是以王爺為首的,當時形勢緊急,妾身沒有一點您的消息,不得不找一個靠山,沒有王爺,妾身一個女人家,這偌大的鎮西王府獨木難支,與其讓長安城裏其他權貴覬愈,不如主動交給太后。”

晏守城嘆道:“這麼些年,你簡直是越來越叫我看不懂了,我早已與你說過,野兒無意這世子之位,偏你當寶貝似的緊攢着,元德身子骨弱,明明不是帶兵領將之人……”

陸夫人弦然欲泣:“王爺,元德不是從你肚子裏爬出來的,你自然不能體會一個母親為了身上一團血肉所能做的,元德身子是弱,我做母親的怎麼能不心疼?”

晏守城說道:“那裴野呢?他母親早亡,你若待他好,他自然當你做生身母親,你為什麼哪怕不能多憐惜他一點點?”

陸夫人叫道:“還用得着我多憐惜他嗎?王爺您捫心自問,元德勤敏好學,費盡心思地討好您,可是您的眼中可有元德一點點,”

晏守城怒吼:“胡言亂語!我是他的生身父親,何需他費盡心思地討好?我只希望你們能看清自己的長處,做個安穩處世的讀書人不好嗎?”

陸夫人冷笑:“讀書人?然後好把世子的位子讓給您那心肝寶貝似的二公子嗎?”

晏守城氣得怒道:“簡直是不可理喻!”

陸夫人抹了抹眼淚:“好了,王爺,妾身知道將渭州的帳薄呈交太后是讓您不高興,可是您看看以前跟着您一起為當今聖上打下江山的老將們,個個死的死,傷的傷……妾身不得未雨綢繆啊。”

晏守城冷笑:“你以為太后能做你的保護傘?今日之事,你難道沒有體會。”

陸夫人道:“富喜是孫吉祥的乾兒子,孫吉祥與那平王一向交好,也不是太后的嫡親孫子,我卻是太后的嫡親侄女,郭輕郭重,太后一定會有衡量的。”

晏守城喟然一嘆:“但願如您所願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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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落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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