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詭異鈴聲8
?她暗自觀察小食店,一切正常,每個人都在慢條斯理地做着自己的事,沒有人在注意她,除了那個
傻瓜一樣的秦清岩。
蘇雅長吸了一口氣,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從包中翻出黑色的三星手機。手機屏幕里的那朵雪白的
水蓮花悄然綻放,不斷提醒她有電話呼叫。
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
按下接聽鍵,手機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蘇雅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些:“喂?是誰?”
手機里傳來一陣咳嗽的聲音。
蘇雅稍稍心安些,咳嗽聲停下來後繼續追問:“誰打電話給我?”
“是我。”一個沙啞的聲音。
蘇雅微微一怔,這個聲音,她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竟然是她父親蘇志鵬的聲音。夜夜鶯歌燕舞
、聲色犬馬的蘇大老闆,此時竟然沒有去尋歡作樂,不能不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意外。而且,蘇志鵬的
嗓子怎麼會一下子就變得如此沙啞?
“小雅,你在哪?我去接你。”
“我在醫學院門口一家叫守候的小食店。”現在,不是和父親鬥氣的時候,蘇雅難得地心平氣和,
沒有對父親叫罵。想要把妹妹治好,肯定需要父親的支持。
和父親的通話結束后,蘇雅還對着手機反覆翻看。她不明白,手機的鈴聲怎麼會從周杰倫的《千里
之外》變成《香水有毒》?而且,那首《香水有毒》還是妹妹手機的鈴聲。難道,是自己下載給妹妹聽
時不小心設置成接聽鈴聲?
十分鐘后,一輛豪華寶馬轎車駛到了小食店對面。蘇雅招呼都沒有打一個,在秦清岩驚詫的眼神中
坦然上車。
蘇志鵬戴着一副超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看不到臉上的表情。只是,一向注重儀錶的他,那身
名牌西裝都皺得不成樣子了。
蘇志鵬狠狠地吸着煙,寶馬車裏瀰漫著濃濃的煙味,乍看過去還以為裏面起火了。蘇雅揮了揮手,
強忍着沒有發作。
看來,自從聽到妹妹重傷住院后,父親就一直在吸煙,怪不得嗓子都啞了,還老是咳嗽。要知道,
他以前可是不吸煙的,最多逢場作戲抽個一兩支。
“她在哪兒?”
“附屬二醫院住院部三樓。”
蘇志鵬狠狠地發動寶馬,彷彿和誰鬥氣般。小車猛然加速,振動了一下,快速行駛起來。可還沒過
幾秒鐘,就聽到“轟”的一聲,蘇雅差點被震飛,寶馬車硬生生地撞到了馬路的護欄上。
全新進口的寶馬,在整個南江市也不多見,蘇志鵬最心愛的小車,就這樣被撞得車頭凹下去,看過
去讓人覺得不倫不類,彷彿一個缺了牙的美女。蘇志鵬卻一句話都沒說,後退,發動,重新行駛在馬路
上。
父親怎麼了?
聯想到父親對妹妹的態度,蘇雅心中疑惑不已。印象中,父親一向長袖善舞、從容不迫,喜怒不形
於色,頗有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定力。否則,他又怎能在爾虞我詐、波譎雲詭的商場進退自如?
很快,寶馬就開進了附屬二醫院。蘇雅默默地陪着父親走進住院部,走到妹妹蘇瑞的病房前。
護士開了門后,知趣地走開了。
蘇志鵬慢慢地走到蘇瑞的身邊,戴着墨鏡的臉怔怔地凝視着那張被白色繃帶緊緊纏繞的臉,高大的
身軀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傷心。
“去把醫生叫來。”
“嗯。”蘇雅轉身離去。
出了病房,才走了幾步,蘇雅突然又停住了。從接到父親的電話起,她就有種不好的預感,彷彿遺
漏了什麼事一般,心總是懸着。
站在原地思索了兩三秒,蘇雅突然放輕了腳步聲音,悄悄地返回,躲在窗后的陰影里窺視着病房。
病房裏面開着燈,醫院走廊里燈光黯淡,兩者形成鮮明的明暗對比。從走廊里的玻璃窗後面可以清
楚地望見病房裏的情景,而從病房裏所看到的玻璃窗卻只是一塊黑鏡子。
蘇志鵬四處張望了一下,目光從玻璃窗那邊一掃而過,沒有發現隱蔽在窗后的蘇雅。他的舉止,顯
得有些鬼祟,彷彿要做什麼虧心事般。
接下來,蘇志鵬摘下了墨鏡,小心翼翼地不發出聲響,整個臉慢慢地湊到了蘇瑞的面前,似乎在仔
細端詳蘇瑞的容顏。脖子伸得老長,身軀半彎着,一雙手緊緊握成拳狀,眼神竟然變得特彆強烈和複雜
起來。那種眼神很奇怪,有憤怒,有仇恨,甚至還有些許興奮,但偏偏少了父親對女兒的那種關愛。
蘇雅心中一驚,雙手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響。蘇志鵬的模樣太奇怪了,太不合邏輯了,根本不
像是父親對重病中的女兒的神情。
蘇志鵬想做什麼?
蘇志鵬要做什麼?
蘇雅似乎終於明白了一些事情。其實,以她的智商,早就應該猜測到,卻始終不敢去那樣臆想自己
的父親。
即使現在,她也不敢去想像那個可怕的猜測。她只希望,想像的那些事情都是錯誤的,都是她自己
的神經過敏。
透過灰白相間的玻璃,蘇雅看到蘇志鵬猶豫的眼神。他的手,強壯而有力,並不因為這些年的養尊
處優而變得軟弱。事實上,蘇志鵬一向很注意自己的身體,無論多忙也會堅持每天鍛煉一下,這也是他
沉溺在慾海中而沒有垮掉的原因。
手掌伸開了,緩緩地伸向蘇瑞,伸向蘇瑞的臉。她甚至還聽到輕微的骨骼摩擦聲音,而這種聲音只
有充分用力才會產生。
蘇雅的心揪成了一團,全身汗毛聳立。父親狠毒的目光彷彿一道鋒利的長槍,刺得她心臟滴血。
輸液器裏面的藥水還在緩慢地凝聚成圓形,有氣無力地下墜。深夜的醫院裏特別寧靜,只能聽到偶
爾傳來的病人咳嗽聲和晚風嗚咽聲。
誰也不會注意到,一個普通的病房裏即將發生的小小事件。
這個事件真的很小,只是稍稍阻礙一下氧氣管的輸氧,最多一兩分鐘,一個脆弱的生命就會悄然逝
去,宛如深秋中被秋風拂落的一片黃葉。
現在,蘇雅終於明白父親要做什麼了。
她的親生父親,根本就不是來看望妹妹的,而是要對重傷在床、奄奄一息的妹妹趕盡殺絕!
蘇雅聽到心碎的聲音,宛如失手摔落在地上的玉石般迸裂成一塊塊晶瑩的碎片。她無法相信眼前所
看到的這一幕,卻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去相信。
情急之中,蘇雅退後幾步,突然加重腳步聲,迅速跑向病房門口,並且大聲叫道:“李醫師,你倒
是走快點啊。”
病房的門是被蘇雅用肩膀撞開的。
蘇志鵬顯然沒有料到蘇雅會這麼魯莽地闖進來,很是吃了一驚,保持着原有的姿勢,只是臉扭過來
了,目光凌厲地望着蘇雅。
沒有想像中的驚惶失措,而是一種淡漠到極點的嚴峻之色,並厲聲問道:“小雅,你怎麼了?”
蘇雅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恢復了自然,淡淡地說:“我聽到了病房裏看護鈴聲,還以為妹妹病情出
現變化。”
蘇志鵬的眼神在蘇雅的臉上停留了許久,一直沒有說話。顯然,他並沒有被蘇雅的謊話騙過,以他
的智商,肯定能猜到蘇雅剛才躲在暗處監視他。也就是說,剛才,他所做的一切,蘇雅都看到了。
蘇雅也不願再解釋,就這樣坦然面對蘇志鵬。兩父女彷彿寺廟裏的兩座泥菩薩,大眼瞪小眼,各自
壓抑着衝天的怒火。
過了很久,蘇志鵬點了點頭,彷彿自嘲般地說:“好……好……”
一連說了幾個“好”字,似乎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話好說了。
蘇志鵬終於邁起了腳步走出蘇瑞的病房,疾風怒濤般從蘇雅面前掠過,頭也沒回。
蘇雅一直目送蘇志鵬的身影走進寶馬車后,這才走近妹妹身邊察看。
一切依舊,蘇瑞還是那副木乃伊般的樣子,靠着輸氧管和輸液器吊著一口氣,彷彿一個活死人般躺
在那裏,一點動靜也沒有。監護儀屏幕上的心電圖還是那樣有氣無力,隔了許久才微微跳躍一下。
外面傳來寶馬車的喇叭聲,綿綿不絕,一聲緊催一聲。蘇雅知道父親在叫自己上車。他又想做什麼
?
蘇雅叫來護士,反覆叮囑好好看護。出了病房,迎着涼爽的晚風,努力穩定了一下煩躁的心緒,慢
慢地走到寶馬車邊,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父親又戴上了那個超大的墨鏡,狠狠地踩着油門,發動寶馬車飛快地駛出了附屬二醫院。
蘇雅問道:“去哪裏?”
蘇志鵬沒有回答,專註開車。
蘇雅懶得問了。管他呢,她倒想看看,蘇志鵬還能變出什麼戲法出來。
寶馬車到處拐彎,在南江市的小巷子裏鑽來鑽去。十幾分鐘后,在一座老房子面前停住了。
紅磚青瓦的老房子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風格,和現在南江市的商品房完全不同,這附近,也只留
下了這麼一幢老房子,顯得有些不合潮流的突兀感。
蘇志鵬下車,在前面帶路,走到老房子面前,掏出鑰匙打開房門。然後,他一句話都沒有說,扔下
蘇雅,轉身回去發動寶馬一個人走了。
蘇雅像個仇人似的盯着蘇志鵬,嘴唇緊抿,一言不發。即使聽到蘇志鵬發動寶馬的聲音,她也不曾
開口。一直到寶馬車不見蹤影,強忍了許久的淚水這才痛痛快快地奔騰而出。
哭了一會兒,心情暢快了一些,蘇雅抹掉淚水,走進老房子,拉亮燈一看,整個人都怔住了。
這房子……怎麼那麼熟悉?從房子的擺設來看,是很多年前南江市的一個小家庭,連縫紉機、收音
機這種老掉牙的古董都擺在那裏。也有電視機,也是彩色的,卻只有十四英寸左右。
越走進去,震驚的感覺就越強烈。一切的一切,是那麼熟悉,熟悉得彷彿是久未見面的老朋友。
卧室里,擺滿了相片。有掛在牆壁上的,有擺在桌子上的,有貼在床頭邊上的。所有的相片裏面都
只有一個美麗女子。
那是一位很有韻味的女子,橢圓形的瓜子臉,小巧的嘴唇微微上翹着,一雙眼睛彷彿會說話般,一
眼看過去讓人感覺有種小鳥依人般的調皮可愛。
雖然這個美麗女子和蘇雅的氣質迥然不同,但蘇雅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她的母親。不僅
僅是因為長得相像,而是那種說不清道不明卻能清楚感覺到的血脈之情。
“媽媽!”蘇雅喃喃自語。她想起來了,這房子就是她以前的家。
六歲時,父親和母親大吵一架,然後母親就帶着妹妹從她的生活中徹底消失了。而她,則隨着父親
搬家了。從此,童年的溫馨離她遠去,只剩下永遠抹不去的傷痕和孤獨。
老房子裏很乾凈,母親的相冊上沒有一絲灰塵。難道,是父親打掃的?他一直偷偷來這裏緬懷母親
和過去的歲月?
蘇雅若有所悟。也許,父親對母親越是絕情,從另一方面可以證明他愛母親愛得有多深。人們通常
只能傷害到那些真正愛她的人,愛得越深,傷得越重。一時的相愛容易,一生的相守艱難。所以,白馬
王子和白雪公主的童話永遠是最讓人心醉的。
蘇雅隱隱猜到,妹妹蘇瑞的親生父親不是蘇志鵬。母親有了外遇,並且生下蘇瑞,這深深地傷害了
一直深愛着母親的父親。愛之深,恨之切,年輕氣盛的父親在暴怒中趕走了母親。那時,父親的確是過
於年輕了,並不懂得怎麼去用寬容來拯救他的家庭和愛情。也許,這就是母親悲劇的根源所在,或者說
,這也是父親悲劇的根源所在。
難怪,他對蘇瑞的感情是那麼複雜。曾經視若己出的女兒,其實卻是妻子紅杏出牆的結果,也是他
人生悲劇的導火索。這叫他怎麼能平靜下來坦然面對呢?
蘇雅想,也許,剛才在病房裏父親不過是情緒有些激動罷了。畢竟,他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對命在
旦夕的蘇瑞下毒手吧。他所憤怒的,應該是身為他親生女兒的自己對他惡意的推測和防範。所以,他才
帶自己來這個老房子,告訴自己父親母親分離的真相。
“媽媽……”蘇雅抱着母親的相冊,彷彿春蠶一般蜷縮在舊式雙人床上,流着淚水疲倦地睡著了。
這一夜,她睡得很香。自從母親離去后,她從來沒有睡過如此安穩甜蜜的覺。她又彷彿回到了六歲
時的金色童年,和剛剛牙牙學語的妹妹依偎在母親的懷抱中聽那些充滿溫暖陽光的童話故事。
第二天早上,蘇雅睡醒后急匆匆地趕到附屬二醫院。妹妹依然沒有醒來,父親把妹妹換到了特等護
理病房,並且預交了數目不菲的治療費用。
蘇雅去找李憂塵,沒有找到,倒在他的辦公桌的玻璃下看到一張被剪下來的舊報紙,上面刊登了一
條駭人聽聞的新聞。
“四個女生旅遊三死一傷,倖存女聲稱聽到死亡鈴聲”,這是那條新聞的標題。內容很短,只有寥
寥兩三百字,連女生們的名字和旅遊地點都隱去了,只是簡單地報道四個女大學生去一個鄉村旅遊,當
晚住宿時發生意外,三個女生神秘死亡,倖存下來的女生神志不清,竟然說死亡原因是聽到恐怖的死亡
鈴聲。
這張舊報紙,被剪下來壓到辦公桌的玻璃下,究竟有什麼用意?顯然,李憂塵曾經關注過死亡鈴聲
事件,他是否有所發現?他明明看完了蘇瑞的日記,裏面記載了死亡鈴聲,他為什麼無動於衷,一絲口
風都不曾向警方吐露?
清晨八點十五分,耀眼的陽光已十分灼熱,貪得無厭地榨取它所能接觸到的事物的水分。
在這一刻,蘇雅做了一個影響她一生命運的決定……調查死亡鈴聲真相。無論是人為事件,還是超
自然現象,她只想要一個明明白白的結果。
看望了妹妹后,蘇雅回到了醫學院。站在女生宿舍的陰影下,她眯着眼睛,仰面望向深邃無垠的蒼
穹,心裏驀然生出許多悲壯的感覺出來。
蘇雅走進了女生寢室,她妹妹蘇瑞住的那間寢室。
寢室的大廳里,小妖穿着睡衣在上網瀏覽潮流服裝,黑亮的長發隨意地披散開來,無風自舞,彷彿
一朵雨後綻放的黑玫瑰。她太專註欣賞那些絢麗多彩、風姿各異的潮流服裝,對蘇雅的進來惘然未覺。
蘇雅悄然佇立在小妖身後,窺視了一會兒,又悄然走開,走向水房。
水房裏瀰漫著嘩嘩的水流聲,沈嘉月正在洗漱,閉着眼睛往臉上塗一些護膚品,將一張原本玲瓏可
愛的臉蛋塗成灰一塊白一塊的,彷彿馬戲團的小丑。蘇雅冷笑,怎麼有這麼多傻瓜喜歡使用那些具有嚴
重污染性的化工產品,妄想讓自己的皮膚變成電影明星那種光可鑒人的紅潤效果,殊不知那只是攝影鏡
頭的功勞,不少電影明星卸妝后甚至比普通人還難看。
出了水房,拐進卧室。星星慵懶地躺在床上,正對着一本《紅樓夢》看得入神,時不時會心領神會
地抿嘴微笑。這年頭,已經很難看到喜歡看《紅樓夢》的女大學生了。
蘇雅在寢室里轉了一圈,結果小妖、沈嘉月、星星竟然都沒有發現她的到來。如果說,妹妹是被這
三個看上去並沒有多少心機的女生所謀害,委實讓人難以相信。
直到沈嘉月洗漱完畢走出水房后,才發現了蘇雅:“咦,你找誰?”
“你是沈嘉月吧?”
“是的,你找我?”沈嘉月撓了撓頭,對着蘇雅上上下下看了好幾眼,“可是,我沒見過你啊!”
蘇雅沒理沈嘉月,對着一臉驚訝的小妖說:“你是小妖吧!”
小妖點點頭,沒有說話,臉上的驚訝更大了。
“那麼,躺在床上看《紅樓夢》的你,就是星星了?”
“是的,你好,有什麼事嗎?”星星雖然不知道蘇雅是什麼人,依然客客氣氣地和她打招呼。
“你們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是的,以前,你們沒見過我,我也沒見過你們。我叫蘇雅,是蘇瑞的
姐姐,看了她寫的日記,知道她和小妖、星星、沈嘉月三個同學住在一個寢室。”
沈嘉月還是不理解問道:“可是,你既然沒見過我們,怎麼知道我是沈嘉月,她是小妖,她是星星
,一個都沒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