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顧棠真求娶

第五十三章顧棠真求娶

顧憐幽讓開半個身子:“你進去看看。”

晝輕舟滿心不解地進去,卻在見到墓誌時驚住了。

他猛地回頭看向顧憐幽,顧憐幽就在外面看着他。

晝輕舟滿心驚慌。

顧憐幽,怎麼會是他的皇后。

為什麼會是晝輕舟的皇后?

雲薄在窗邊坐着,手裏握着一支剛剛雕刻完不久的桃木簪子,然而他卻面色冷郁。

難怪她沒有嫁給太子,難怪她對他這麼冷淡,原來在這夢裏,她心上的人是晝輕舟。

區區一個晝輕舟,竟也敢染指。

不過是給他替死的替死鬼,僥倖活了下來而已,根本就沒有資格和他爭。

下人的聲音打斷了雲薄的思緒:“公子,您要的萬雲寶相嫁衣花樣畫好了,您看看合不合適,是否有需要改的地方?”

他冷冷抬眸看過去,下人連忙將紙張呈遞給他。

然而雲薄接過後,卻面色冰冷地將薄薄的紙張揉成一團,扔在地上:“讓綉娘綉鴛鴦雙蝶的嫁衣圖案,不必再做萬雲寶相。”

下人無來由地打了個寒顫,卻又不敢多聲:“是。”

今天上午是公子特意吩咐重新做萬雲寶相的花樣,怎麼才半天又變了。

可下人不敢多說,只能跪在地上撿起紙團退出去。

雲薄卻叫住他:“等等,你去給長公主送一封信。”

下人連忙停住腳步,雲薄回身,在案前提筆寫字。

他的字比之二十歲時的敦厚端正,多了刀刀見血的鋒利,每一筆都收得極利,懸針豎如針尖,撇捺收尾如麥芒。

行雲流水卻令人生畏。

他寫完將信裝入信封,取下旁邊的蠟燭,修長的手指輕輕拿捏住蠟燭下端,蠟油滴在了信封口處,他隨手取印章印上漆印:“交到丞相府中,務必要親手交到長公主手中。”

皇陵之中,顧憐幽和晝輕舟無來由地覺得背脊生寒。

晝輕舟坤安四年就死了,她又是明媒正娶嫁給了晝玉,無論如何都不該是晝輕舟的妻子,可是這墓碑字字句句已經是板上釘釘。

晝玉為什麼要這麼做?

按照晝玉的性子,恐怕就是逼死他,他也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妻子被寫成旁人之妻。

更不可能是一個已經死了很多年的人的妻子。

這其中必定有許多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晝輕舟摸着那塊兩人高的碑,忽然道:“有沒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太子殿下樹的碑。”

顧憐幽聞言眉頭緊皺,看向碑上銘文。

如果不是晝玉樹的…

晝玉如果活着,絕對不會允許她成為旁人之妻。

那有沒有可能,是在晝玉死了之後?

顧憐幽的心猛地一沉。

她抬頭看向石碑。

貞烈敏正,燦若明霞。

這句話,不可能是晝玉給她的墓誌。

她本就險些受辱而死,他不會忍心欲蓋彌彰地提一句貞烈,聽起來像是維護,可實際上那是對她的侮辱。

晝玉不會不信她,更不會這樣遮遮掩掩彷彿真有其事。

顧憐幽陡然看向晝輕舟:“如果說,這塊墓碑是別人所立,目的難道是要將我和晝玉分開?”

晝輕舟也抬手去撫摸那碑:“可那人為什麼要將你和殿下分開?已是一對亡魂,如此偏執地分開你們,我卻是想不到會是誰。”

顧憐幽滿頭思緒凌亂,試圖從中找出頭緒。

陵外卻有看守的陵官忽然高喝一聲:“何人在此!”

顧憐幽思緒被打斷,晝輕舟卻直接將她拉起,二人往後山跑,而陵官帶人追上來。

眼見就要追上,兩人卻窮途末路,跑到了懸崖上。

顧憐幽氣喘吁吁:“怎麼辦?“

晝輕舟卻毫不慌張,握緊她的手,將她拖向崖邊,直直往崖下一倒。

顧憐幽還沒來得及尖叫,追趕他們的人就先震驚地高呼出聲,雙眸不敢置信地睜大。

兩個人影背對懸崖,斜身墜下,衣袂被山谷的風吹得翩飛,二人皆是一身白衣如雪,倒下去的那刻凄美如山澗間的白蝴蝶。

追趕他們的人立刻跑到崖邊,往下看卻是濃重的雲霧,梨花斜崖而開,雪白的花瓣如雪,紛紛揚揚墜入深綠山澗。

根本就看不見兩人身影。

極速下墜之中,顧憐幽嚇得下意識攥緊了晝輕舟的衣擺。

晝輕舟卻悠閑自得,任由烈風將衣擺吹得像薄刃一樣拍打在身上。

片刻之後,兩人竟是輕輕緩緩落在了草地上,顧憐幽驚魂未定,癱坐在了溪流旁的石上。

晝輕舟也坐了下來,看她嚇得驚魂未定的樣子,卻是忍不住笑了:“別害怕,已經到地面上了。”

顧憐幽卻餘悸猶存:“你是不是早知道跳下來不會死?”

晝輕舟勾唇微笑:“你是夢主,夢主怎麼會死在自己的夢中,跳下來有什麼可怕的。”

他隨手揪起一朵山花,放到顧憐幽手裏,語氣里有些無奈和自嘲:“我死的早,比你們早來些時間,我在這個夢裏太孤獨了,每當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的時候,我就常常找個地方跳下來,把自己全部掏空,像片落葉一樣放逐下墜。”

顧憐幽接過那花一看,竟是她最喜歡的鳳尾蘭。

鳳尾蘭不好找,在這裏居然隨地可見。

顧憐幽想起他的府邸,他把府邸佈置得那麼隔絕世外,也就證明了他有多孤獨。

獨自思考,獨自玩樂,逐漸沉寂。

直到她和晝玉的降臨。

難怪踏青那天她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他的表情那麼震驚。

想來,他也是因為夢中有了可以交流的朋友,所以激動不已。

跳崖…這樣的事情他也經常做。

顧憐幽抬眸看他:“晝輕舟,我和殿下都是你的朋友,你不會孤身在此,到時候,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只是如今我還要做些抉擇,恐怕還需要些時間。”

晝輕舟淡淡笑了:“我自然知道殿下和你是我的朋友。”

這一刻山風徐徐,時間彷彿拉得很長,他看着她,眸光也似穿過了無數時光。

她不知道,他的夙願,是護顧氏憐幽與晝氏愍帝一生順遂,看他們擁有美滿平安的一生。

若是只為了做男子,他早已夙願得償,怎麼會一直留到他們來的時候。

當年,太子殿下不僅救他出詔獄,後來先帝數度要對他暗下殺手,都是太子殿下保了他。

太子一句父皇當有仁愛之心,否則天下將會疑父皇之大位來之有異,生生將先帝架起來,讓先帝難以下手,面上還得對他裝出仁愛之相。

他成為男子,其實是因為他曾經親口對她說過,他心慕太子殿下。

既然已經說過,他怕她誤會,更怕他自己成為太子殿下和她之間非隔閡。

活着的時候,他戰戰兢兢,害怕明日將矣的那些日子裏,不停地在想,怎麼會有如此仁愛之人,連敵人之子他都可以開口寬容。

直到一次偶然遇見,太子殿下與他在山寺之中對弈,那時殿下已經登基。

殿下說,錯在先帝,害你如此。而我承先帝之位,亦是罪人。

晝輕舟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哪怕他不是真正的晝輕舟,聽見了殿下那些話,依舊僵了握着棋子的手,喉嚨發澀無法言語。

而晝玉在山林桃花間看着他,一雙聖人眸仁慈瀲灧,寸寸溫柔關懷如聖人眷顧,俊美如畫似九天流雲傾瀉而下,月明風清。

他忽然間就明白了一句詩。

十里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

他此刻,就在仰望謫仙之顧,渴求神明惜憐。

他的手一顫,將棋子下在晝玉剛下的棋子旁邊。

有一剎那,竟奢望那是執子之手。

他們之間最近的距離,仍舊隔着一盤棋。

後來晝玉給他機會,讓他上戰場拼軍功,他毫不猶豫便去。

再後來,顧憐幽親自奔赴百里掘墓,把他從不見天光的棺槨中挖出來。

只為了讓他能多活幾個時辰,把一輩子沒說的話,想說卻沒人聽的話全部說完。

她割了生血當藥引灌他喝下去。

本來她可以不這麼做的。

而且那些都是對她沒用的廢話。

可她始終那樣緊緊握着他的手,讓他有一種自己也有了朋友的感覺,如此溫暖又珍貴,他差一點都忘記自己要死去。

死前看着她那雙含淚的眼睛,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墜,讓他意識到,真的會有人傷心他的離世。

那時,晝輕舟想,如果能永遠不告別多好,下輩子,如果能真的做朋友多好。

她和太子都是仁慈之人,本就該是一對。

只可惜沒有順遂的一生。

他想,如果有機會,可不可以報一次恩。

幸好這世間,真的有夙夢。

——

棲如拿到雲薄那封信時,正坐在廊下餵魚,聽侍女說顧憐幽和晝輕舟跑了的事情。

棲如的表情沉鬱,隨手撒下一把魚食:“難得她有喜歡的朋友,而且還是在本宮身邊的人,總比她親近其他人好。”

侍女不由地問道:“殿下,雲公子親自去接,小姐都置之不理,反而擇了郡王,是不是不想嫁給雲公子了?”

湖裏的鯉魚搖尾乞憐,聚到棲如手邊來,棲如卻垂眸道:“大抵是她看見雲薄接她的馬車是我派來的,她寧願讓雲薄誤會,也不願意坐我的馬車回去。”

她把手中的魚食盡數一拋,聲音微冷道:“皇帝那兒怎麼樣了?”

侍女捧着裝魚食的盤子,恭敬道:“已讓姚掌謙在陛下寢殿中熏了幾個月的香,姚掌謙以為太醫院批的藥方就一定沒問題,又心急陛下病症,怕陛下再諱疾忌醫,就一直把香熏着不說,如今已經熏了幾個月,陛下恐怕支撐不久了。”

棲如淡淡道:“太醫院已大半是我的人,皇帝一點也沒有發現,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身子一天天敗下去,還以為停用了紅丹就會好,當真天真。”

廊下的魚見已無魚食,四散游開。

侍女踟躕着道:“還有一件事。”

棲如淡淡道:“說。”

侍女跪着回話:“陛下不知是不是大壽將近,做事愈發荒唐,顧棠真上摺子求娶漱陽公主,陛下居然批了,當天下了賜婚婚書,現如今婚旨應該已經送到了顧府。”

棲如面無波瀾:“憐幽不希望本宮與西晁勾連,也沒有必要送個公主過去了,你不必驚慌,他已是將死,就隨着他吧。”

侍女應道:“是。”

漱陽雙眸通紅,不敢置信地手掌緊緊交握:“你說的可是真的?”

侍女也哭着道:“公主,千真萬確,顧公子求娶了,陛下也准了,此刻陛下的婚旨已經送到了顧府,您真的不用嫁到西晁,還可以嫁給顧公子了。”

漱陽忍不住痛哭出聲,一頭栽進了侍女懷中:“我還以為此生嫁入外邦,必定短命而終,受盡折磨,沒想到峰迴路轉,他竟真的願意娶我!”

跟着她從小到大的侍女亦是泣不成聲:“顧公子親自求娶…公主沒有看錯人,顧大人真的冒着整個大周都不敢冒的險,到陛下面前求娶您了…”

而御史府中,顧棠真一身盔甲未卸,面色冷峻,跪在地上接過聖旨:“臣領旨。”

他拿着聖旨起身,

姚掌謙連忙扶上一把:“駙馬爺,陛下的意思是,婚事辦得越快越好,就怕夜長夢多,畢竟西晁那檔子事…西晁還沒回信,只怕下回來的時候便是戰書,早一日成婚,陛下早一日安心。”

顧棠真沉聲道:“自然。”

姚掌謙看着駙馬爺英俊年輕的面孔,卻忍不住想起文帝寫聖旨前說的話。

陛下看着他,失神般輕聲道。

掌謙,你覺得,朕還有沒有機會看見漱陽出嫁?

姚掌謙急忙安撫說陛下萬壽無疆。

陛下卻只是垂下眼皮,眼下一片青黑。

不必安慰朕,拿朕的傳國玉璽來罷,朕要用這枚玉璽給女兒下婚旨。

他蒼老的面容愈發憔悴。

他都已經行將就木,沒什麼好怕的,漱陽…還是不要嫁到外面去罷。

晝玉賢明,曾經他覺得太子太過仁慈,但如今,太子可以未雨綢繆,為了堤防西晁起兵,提前從西北悄無聲息地徵兵。

他信太子可以抵禦外敵,大周的將來,也不需要用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兒來換。

他的兒子自然會接過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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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火葬場再就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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