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兩年不到,死了六個

第六章 兩年不到,死了六個

蘇鯉飛快地把月瀾放到屋內特製的躺椅上,蹲下身除去他的鞋襪,掀開袍子,捲起他的綢褲,果然,原本壓至腳底的毒素已經漫延到了小腿肚處。

小衡一看,頓時變了臉,急速轉身跑到條案處從暗格里拿出一個玉盒,打開,望着裏面僅存的一顆黑色藥丸說,“姐姐,快給瀾哥哥服下吧!”

蘇鯉瞟了那藥丸一眼,搖頭,“不行,還不到服用的時間,若是下月再犯,就再無藥物可壓制這毒素。”

小衡聞言眼圈通紅,“那現在該怎麼辦呀?”

蘇鯉站起身,拽掉腰間的袋子,對小衡說,“你趕緊去燒泡腳的藥水,我來為月瀾行針,若是能行,藥丸便留到下月再吃。”

小衡聽完,轉身飛快地把藥丸放回原處,抬腳就跑了出去。

蘇鯉飛快地打散月瀾的髮髻,扯開他腰間玉帶,拽掉裏衣的帶子,又把他的綢褲卷到大腿處,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熟練無比,顯然不止做過一次。然後就從頭頂百會穴開始行針,每下一針,蘇鯉都會觀察一下毒素動向,直到月瀾的頭上胸前大腿都扎滿了針,月瀾小腿的毒才慢慢褪到腿裸處。

蘇鯉收了針,又給月瀾喂下一粒自己自製的藥丸,才鬆了口氣,頓感渾身虛乏,汗濕后襟。

此時,小衡也燒好了藥水,正提着一個高大的木桶費力地跨過門檻。

蘇鯉抖擻精神一步跨過去,接過他手裏的葯桶,提到月瀾腳邊。

小衡熟練地搖動着木椅的機關,只聽嘎嘎幾聲,月瀾的身子被抬高,蘇鯉把月瀾的雙腿小心地浸到葯桶里,直到水沒過膝蓋,才蓋上木蓋。然後一屁股坐下來喘息並守着月瀾。

小衡靜靜地坐到她身邊。

蘇鯉此時轉頭看他,聲線溫柔,“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們究竟幹什麼去了?”

小衡抬頭看她,眼眸清亮,不答反問,“姐姐,瀾哥哥會好嗎?”

蘇鯉肯定地點頭,“放心吧!泡過葯之後定然能好。”

小衡放下心,“我們下山找你去了。”

蘇鯉一聲驚奇,“下山找我?月瀾坐着輪椅下山?”

小衡深深低下了頭,似乎知道自己錯了,隨後又抬起頭,“姐姐,你不是跟瀾哥哥約好,待你下山到了魏國公府,找到師傅,就會讓人捎信回來報平安的嗎?我們就一直等一直等......可一直到了晚膳時分,你都沒有消息傳來,瀾哥哥便坐不住了,他非要下山找你,我攔不住......”

蘇鯉心裏湧起愧疚,“是我的錯.....我到了魏國公府,沒有找到義父,又出了點事......”

她可不能對小衡說逃婚的事。

蘇鯉又道,“那你可以找大師伯二師伯,讓他們派人下山去找我啊?怎麼能讓月瀾自己下山......那輪椅呢?”

小衡苦着臉搖頭,“瀾哥哥不讓找大師伯,他非得親自去才安心。輪椅到了半山腰就壞了,瀾哥哥就自己慢慢走到谷口,天黑了他受不住暈厥,我才把他背回來。”

蘇鯉聞言徹底無語。

抬頭看着那個病弱的少年,臉色如此蒼白,五官卻精緻絕倫,性情如玉般溫和。因從娘胎裏帶來的毒素,一出生便飽受折磨,卻從不抱怨命運多舛。逢人便笑,喜好讀書,總是靜靜地坐在窗前,眼睛清澈的猶如山間最甘冽的泉水。八年前義父將他帶回,同時也帶回了兩歲的小衡,兩人都瘦小虛弱,病的奄奄一息。

月瀾不知其身世,小衡是義父在回來的路上撿的,是被父母丟棄的病孩子。

三年前她醒來,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潔凈如荷的月瀾和瞪着大眼睛趴在她床邊的小衡。

從此他們就象一家人一樣生活在雲中峰,被蘇澈照顧,深受他深恩。

她認蘇澈做義父,延用了前世的名字蘇鯉。蘇澈卻收了月瀾和小衡做弟子,精心教給他們醫術,並把她和小衡的名字入了帝後山的籍,從此他們就是正統的帝後山弟子。

何其榮幸!

義父說,他為月瀾祛毒已經十八年了。也就是在月瀾一出生他就在為他診治,可十八年來,憑他精湛的醫術,以神醫之名,都不能奈這毒半何!

最後他和大師伯二師伯反覆研治,終於找到一味葯能剋制月瀾身上的毒,那就是犀牛角。但也僅僅是壓制,即便如此,她義父和大師伯二師伯都已經大喜過望了。

可就是這一味犀牛角,讓他們尋遍四國都不能再多尋到一點。

帝後山收藏的犀牛角用完了,四年前雲錦城拍賣會,義父以千金拍到了一塊犀牛角,大師伯激動的都要哭了。就是這塊犀牛角,延續了月瀾四年的性命,可現在,就只剩下最後一顆藥丸了。

她義父答應幫魏國公府二公子治病,一是為玉楹,二也是有求於魏府。魏府生意廣泛,也是希望二老爺能幫着留意犀牛角。

她纏着義父讓他推薦她到‘濟世堂’當坐診大夫,也是為了能多些機會尋到犀牛角。兩年來,她幾乎走遍了雲錦城大大小小每一個藥店診所,與每一個過往的商客都交涉過,就是為了犀牛角。

如今拍賣大會再次來臨,義父不在,她必須去。

那怕只有一點點的希望,她都不能放過。

蘇鯉慢慢從懷裏拿出那塊玉佩,用手摩挲着,玉質溫潤,色澤剔透,真是絕世好東西啊!可她必須賣掉它。眼前又浮現出明月湖畔那個男人神俊無匹的容顏,心中微起波瀾,蘇鯉一笑,又把玉佩放進懷裏。

轉頭一看,小衡竟然抱着膝頭睡著了。

蘇鯉寵溺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沒驚動他,抬手拿掉了葯桶的蓋子,輕輕抬起月瀾的腳,毒素被控制住了,蘇鯉真正舒了口氣。拔掉銀針,撤掉葯桶,束好月瀾的袍子,蘇鯉把月瀾背到床上,為他蓋好了被子。然後又抱起小衡,把他放到月瀾身邊,做完這一切,東方已經露白。

蘇鯉並未停歇,又去廚房做好了早飯,留下一封書信放到月瀾枕邊,轉身就下了山。

雲錦城,中寧國最大的商業之都,也是四國最大的商業之城。當年由始皇后創建,五百年來,其繁華程度不亞於任何一國的京城,在中寧更是地位超然。

雲錦城沒有朝廷官員管治,只有商會。

可每年雲錦城向朝廷上交的稅費銀子幾乎佔了整個中寧全部稅費收入的四成,在雲錦城,只談銀貨,不論政治。所以即便如今中寧和南祥在打仗,其南祥的商人在雲錦城照樣暢通無阻。

四年一度的拍賣會即將來臨,雲錦城更是熱鬧非凡人滿為患。

蘇鯉進城后直接熟門熟路地去了一幢老樓,那是商會所在地,如今裏面各色商人正拿着貨單穿梭其間做登記,忙的不亦樂乎。

蘇鯉推開一扇門,衝著一個正伏案的花白鬍子老者笑道,“成伯,這麼早您老就忙起來了?”

成伯抬起頭,看是蘇鯉,滿臉都是笑意,“丫頭,怎麼到我這兒來了?”

蘇鯉笑的歡暢,“當然是有寶貝要給您老過過眼嘍!”

成伯眼睛一亮,“快拿出來看看。”

蘇鯉便從懷裏掏出那塊玉佩遞過去,“您老給估估價,今晚的拍賣會上我要賣掉它。”

成伯笑着接過,戴上老式花鏡,定睛一看,一下子斂了笑容,“丫頭,這東西是哪來的?”

蘇鯉笑着,“成伯您老可是壞了規矩,咱雲錦城的貨可都是不問出處的,只問銀價。”

成伯聞言抿了抿嘴,又拿起玉仔細端祥,片刻又頹然地放下,“丫頭,這玉你拍賣不了。”

“為什麼?”蘇鯉不解,“成伯你知道的,我需要犀牛角,這次拍賣會,我必須碰碰運氣。”

成伯欲言又止,“你讓蘇澈過來,反正你不能去拍賣會。”

說罷手反覆摩挲着玉佩,神色複雜至極。

蘇鯉輕嘆一聲,“我義父為給魏國公府的二公子治病,上山採藥去了,不知何時下山,拍賣會就在眼前,我不能錯過。”

成伯聞言一嗔,“咱雲錦城什麼葯沒有,還要蘇澈親自上山去採藥?那魏國公府是什麼人家,勛貴之家,富的流油,家中珍藏藥材都不知凡幾,他家二公子得病,難道連家中珍藏都不能治?”

蘇鯉一怔,頓時疑慮深重,囁嚅着說,“昨兒我去魏國公府,他家二公子正娶第七房小妾,管家說我義父上山採藥去了,我竟沒有疑心。”更別提,她被人算計,當了新嫁娘。

成伯聞言倒是一點頭,“若說魏家二公子有病,那倒也算是一種病,兩年不到娶了正妻,納了七房小妾,如今卻死了六個,你大師伯家的杜姑娘也算是好肚量。”

蘇鯉大吃一驚,“成伯你說什麼?”

成伯也驚訝地看着她,“怎麼,這事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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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世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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