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言

猶言

天無若躺在床榻上,付思思站在一旁,眼底是掩不住的擔憂,卓染坐在桌邊,看着沐恆切脈時的神色越來越凝重,不由得皺起了眉。

“付姐姐,先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卓染輕聲說:“有什麼情況,沐恆會說的,你身體還沒好,別太傷神。”

周聿點了點頭,說:“是啊思思,休息一下吧。”

付思思這才坐下來,眼神還是沒有離開過天無若。沐恆嘆了口氣,說:“能醒就好了,說明還有好的機會。”

卓染說:“那你嘆氣做什麼。”

“我雖然有法子幫他治傷,但是我不能保證他會不會留下後患,畢竟傷在心臟。”沐恆說,“醒了是好事,但也不完全是好事,卧床休養是必然的。現在我們這些人傷的傷,病的病,確實是有些忙不過來。”

“不用擔心,禕柯招進來的人已經在準備了。”卓染說,“沐恆,這些天你也辛苦了,有什麼雜事就交給我們來做,不要自己硬撐着。”

沐恆將銀針拿出來,照着幾個穴位紮下去,冷冷一笑說:“你只要少作妖,我就謝天謝地了。”

卓染噤了聲,周聿趕忙問道:“是染兒身體有什麼問題嗎?沐恆,到底怎麼了?”

卓染搖了搖頭,說:“我沒事的周叔,你聽她給你扯。”

付思思也皺着眉:“瞧着瑕丘臉色確實不太好,這些天不要太累了。”

卓染點了點頭,沐恆撤了針,說:“確實是我扯,我能把你扯成這種模樣?”

天無若緩緩睜開眼睛,沐恆垂眸:“他醒了。”

沐恆起身走到了卓染旁邊,付思思坐到床沿,握住了天無若的手。天無若想要開口說什麼,可是發不出聲音來,付思思便拿了水杯過來。

沐恆撞了下卓染肩膀,低聲說:“之前想着是過幾日才能醒,可是他現在醒了,我都怕是迴光返照。”

卓染皺眉,說:“你不要嚇我。”

“方才我沒說,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脈象平穩可是內里實在空虛,我想法子開些葯暫時穩定他的情況,但其他的,我就不能保證了。”沐恆嘆了口氣,“還有你啊,整日魂不守舍的,侯爺走了就這麼難過?”

卓染沒有答話,她上前一步,輕輕搭上付思思的肩膀,說:“天師……”

天無若明了,他啞聲開口:“多謝南卿收留……”

“天師言重了。”卓染輕聲說,“天師身上的傷還需將養些時日,暫且在我府上住下,一定要把傷養好了。”

天無若說:“南卿……我,有些事情要與你說。”

“等到天師身體好了再說不遲,現在你剛醒,還是好好休息。”卓染輕輕搖了搖頭,“有什麼需要儘管提就是。”

“不……”天無若皺緊了眉,他強撐着要起身,慘白的面色看起來甚至有些可怕。

付思思忙說:“小心傷口裂開。”

“天師不要動了,我聽你說便是,先躺下來。”卓染無奈說道,“付姐姐,你和周叔他們先下去歇着吧,說完話之後我就過來了。”

周聿頷首:“那好。”

沐恆嘆了口氣,說:“我去着人煎藥。”

卓染挪了把椅子過來,她坐下來,輕聲說:“天師,究竟是何事如此着急要說。”

天無若輕咳幾聲,說:“南卿……你和侯爺要做什麼我都知道,也能猜到你們要做什麼,不過現在,大虞污濁不堪,南卿若是想要奪皇位,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首要之事,就是先除掉阻礙南卿的人。”

卓染沉聲說:“你是說……聶寒山嗎。”

天無若點了點頭:“是。南卿的消息在整個皋都都傳遍了,大家都知道你要做什麼,所以你的背後還有很多敵人。現在不除掉聶寒山,往後你只會走得更加艱難。”

卓染笑了笑,說:“那你也應該知道,我能夠做到如今這個地步,也都是靠聶寒山的,他雖然壞,但是現在對我來說還有用,所以暫時,我不會對他動手。”

“南卿……對他沒有任何懷疑嗎?”天無若說,“雖然我一直在昏迷,但我還是能記得的,聶寒山只將我們帶了進來,難保他不會想將我們一網打盡,他……定是有所圖謀。”

卓染說:“他若是沒有想法,這才是最難熬的,天師所說我並非沒有想過,只是,我還有最後一件事沒有搞懂,所以聶寒山,暫時不能死。”

天無若點了點頭:“南卿既然有思考,那我就不用再擔心這事兒了。還有,我們當時離都,靠的是胭脂姑娘,原本想着帶她過來見見南卿,可沒想到,就那一瞬間的事,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胭脂……胭脂原本就不該被牽扯到這些事情上來,我之前見她,覺得她確實是個人物,也希望與她多做交流,不過實在是可惜。”卓染說,“對了天師,皋都裏面還有多少人和你們是一起的,他們都……”

“說來慚愧,”天無若嘆了口氣,“倒是有很多人願意和我們一起走,不過六大城的人太過狡猾,這些人根本不可能全部被帶出來,所以很多都留在了皋都。但是我想,只要有武連宜在,他們應當會沒事的。”

“這些事誰都怪不了,就聽天由命吧。”

天無若看向卓染:“南卿看起來,有些不在狀態。”

卓染輕聲笑了笑,說:“無事,不過連着幾日低熱,有些迷糊罷了。天師對諸事都有獨到見解,現在來了永州,我很高興。天師好好養傷,等病情有了起色,我再與天師詳談相關事宜。”

天無若頷首:“那,南卿也要保重,南卿慢走。”

“嗯。”卓染起身,走出了房門。

***

賽金這幾天在塗州可謂是混得風生水起。本來紫砂堂低調行事,可是賽金記住了卓染對她說的話,塗州現在可以算作是紫砂堂的地盤,可有門面了。

短短几日,賽金就完成了各家各戶的登記入冊,藉著卓染的名號把所有有反叛之心的人全部關進了大牢裏,再給他們一些機會改邪歸正,要是可以接受,就放了他們,要是死性不改,那隻能將牢底坐穿。這樣寬和的政策,得了民心,甚至要比何席在的時候還要好。賽金的名聲也打出去了。

不過,還是有一些問題在的。比如烏力。

賽金還是沒有把握能夠打過烏力,紫砂堂雖然是暗衛,但沒有經歷過大戰場,這些年裏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所以早就生疏了。無奈之下,只能傳訊卓染,看看能否試着求助,來個人幫忙出出主意。

卓染很快就收到信,不過她現在不能離開永州,只能將重任交給了常胤郁。常胤郁爽快答應了,他挑着眉看着卓染,說:“這還是小師妹頭一次使喚我呢。”

卓染笑了笑,說:“要是天天使喚你,你也不一定能夠受得了。現在確實除了你,我想不到有什麼人可以幫我這個忙了。”

“自家人不說幫忙。”常胤郁說,“那個賽金脾氣如何,不要我去了說話她卻什麼都不聽,把我可就沒什麼要幫忙的了。”

卓染說:“你放心吧,賽金很乖的。而且啊,你要是說話她肯定會聽的,你不要往這事兒上想,搞得好像就是我為難你一樣。”

“我聽你的,去就是了。”

常胤郁單騎而去,三日未過便到了塗州,進城門的時候還被擋住問了許久的話,常胤郁講了半天他們都不聽,愣是不相信他是卓染派來的人。最後究其原因,是因為他衣冠不整,行為粗魯,看起來就不像個好人。

常胤郁鬧了半天才進了城門,賽金第一眼見到他還以為是從哪裏來的莽漢。常胤郁在路上想好的溫柔措辭在那一瞬間土崩瓦解,再也沒有那種溫文爾雅的感覺。

賽金微微皺眉:“為什麼公主殿下沒來?”

常胤郁說:“因為我家小師妹近日身體不適,不適合跋涉,她需要好好養身體。”

“可是她的信我沒有收到。”

常胤郁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說:“這不是連人帶信一併送過來了嗎。”

賽金看完了信件,這才點了點頭:“好,那我相信你。”

“你早就應該相信我。”常胤郁說,“話說回來,你的手下怎麼都是那種態度,對待來客能不能拿出基本的尊重,我都說了我是南卿的人,可是他們呢,惡語相向,傷害到了我,不僅是肉體還有靈魂,要不是看在我小師妹的面子上,我才不願意來呢。”

賽金皺了皺眉:“你要是想走直接走,我一定不會留你。不過你要怎麼跟公主殿下交代可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大門開着,您自便嗷。”

常胤郁皺着眉:“你激我?”

“我怎麼敢啊?”賽金說,“行,就算是我手下對你不敬,但你大可以給他們一人一耳光,犯不着在我面前說。自己的事情自己擔,可你千萬不要在我面前抱怨,我也不會管!”

“你這人怎麼當上紫砂堂的大哥的?”常胤郁說,“什麼都不管,要你幹嘛?”

“我又不是他們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麼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認識到錯誤了。他們受的苦自己咽下去,不要在我面前裝可憐。剛才誰對你無禮,你就找誰自己討回來就是了。”賽金挑了挑眉,“去報了仇就回來,我還有事情要與你說。”

常胤郁被她搞得一愣一愣的。這就是卓染所說的乖?不至於吧,這可以用乖這個字來形容嗎,可能不行的,他印象中的乖不是這樣用的。

賽金見常胤郁愣住了,便說:“怎麼,不想報仇啊?不想報仇就跟我來,不要浪費時間。”

“噢。”常胤郁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賽金將何席的宅子改造了一下,現在看起來很是簡樸,但是又很氣派。常胤郁聽卓染說了些塗州的事,只能輕聲嘀咕着鳩佔鵲巢,得虧賽金沒聽着。

常胤郁說:“那個烏力,你和他打過嗎?”

“沒。”賽金說,“我只是擔心他突襲。烏力現在就在城外盤踞着,隨時都有可能打進來,雖然我將佈防做得很好,但是沒有戰術,還是要輸的。不過看你這一身書生氣,你會打仗嗎?”

常胤郁笑了笑:“你可不要瞧不起人?不過你眼力不錯,竟然能看出來我有書生氣,倒是很久都沒有人這樣說過我了。”

賽金遣退了眾人,倒了杯水遞給常胤郁,說:“你行事作風雖然粗獷,但是內里透出來的東西在壓制着你,就像是無形的枷鎖一樣。不過,這個枷鎖,是褒義詞。”

“眼光獨到,”常胤郁終於笑了笑,“小師妹果然沒有騙我,你很特別。”

賽金搖了搖頭:“不要再互誇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有什麼好的法子嗎?”

“你倒不如先給我說說你是怎麼打算的。”常胤郁說,“比如你的佈防,比如你之前的想法。”

賽金點了下頭,說:“好,我先和你說。公主殿下離開塗州之後,我就一直在想該怎麼保護城中百姓。我將故意搗亂的人全部關進了牢裏,再將民眾的信息全部收集下來,以作後續準備。後來我的人在外邊巡查,發現烏力就在外邊安營紮寨,時時挑釁,我沒有辦法,只能排兵佈陣,先將城門口死死封住,沒讓他們有可乘之機。但是還是不保險,我沒有作戰經驗,所以只能求助公主殿下。現在你來了,我就需要請教你,該怎麼辦。”

“紫砂堂人數不算少,”常胤郁想了想說,“畢竟是一支暗衛,肯定是有勝算的,況且你們暗衛武功一定特別好,我覺得對付烏力,還是有希望的。”

“古羌人那樣的體格,我們真的有勝算嗎?”

常胤郁說:“你可千萬不要妄自菲薄。古羌人的體格健碩,但我們又不是病秧子,拼力氣比不過,我們就不能想些旁的法子嗎?凡事要往好處想。”

賽金說:“那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麼好的方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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