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秋葉亭
任雪嬋看向年輕人的眼睛,道:“那就這樣定下來了,以後,它就叫‘兩重虛’!”
年輕人點了點頭,應道:“好。”
隨後,任雪嬋不禁在心裏預演了一遍:時料他們中了‘兩重虛’后的樣子,心裏便止不住地痛快。
任雪嬋讚賞地看了年輕人一眼,心裏計較道:虧得這是個肚子裏有點兒墨的!不然,等到別人中了毒,我再驕傲地報出‘噁心毒’、‘無血乾嘔’這種名號什麼的,豈不是,要笑掉別人的大牙?!
年輕人見任雪嬋只顧站在那裏傻笑,便試探性地打斷她道:“那個……這位姑娘,在下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任雪嬋抬眼看了看這個一臉虔誠的年輕人,覺得有些好笑:“你可真不懂禮貌!問人家名字之前,不應該先介紹下自己嗎?”
年輕人聽后,有些惶恐道:“失禮了,失禮了。在下是易牙谷的衛懷濟,神醫衛可言正是在下的恩師。”
任雪嬋點頭道:“怪不得你用毒這樣厲害,原來竟是易牙谷的人。”
衛懷濟聽任雪嬋誇讚自己,心下很是歡喜。
接着,任雪嬋眼睛裏閃出狡黠的光。
她心思一轉,問衛懷濟道:“你方才是不是為了方便給他們幾個下毒,所以,才故意讓他們打你的?”
衛懷濟臉紅了紅,有些局促道:“也……也不能說是故意讓他們打我。畢竟,我一點兒功夫都不會,就算不是故意的,我也打不過他們。所以……下毒只不過是順道的事情罷了。因為,我實在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來救姑娘你了……”
任雪嬋覺得,這個衛懷濟雖有些傻,但卻貴在為人實在。
所以,她思慮一番后,便從懷裏掏出一塊兒小巧玲瓏的玉牌來。
可,在要遞給衛懷濟以示感謝時,她又後悔似的趕緊收了回來。
任雪嬋將玉牌緊緊地攥在手裏,身子卻湊近衛懷濟,帶些不懷好意地問道:“對了,衛懷濟。你這次出門,帶了多少‘兩重虛’在身上?”
衛懷濟看任雪嬋忽地將臉湊這麼近,心跳便立時漏了一拍。
接着,他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任雪嬋佯裝惱怒道:“衛懷濟!你是不是耳朵不大好使?怎麼一句話總是要讓我說兩遍?!”
衛懷濟趕緊解釋道:“不是不是。帶了帶了……只不過,帶的不多,只有一次的用量了……”
任雪嬋聞言,攤開雙手,那塊晶瑩剔透的翠綠色玉牌,此刻就靜靜地躺在她手掌上面。
任雪嬋討好地笑道:“沒關係,我不嫌少!那,剩下這一次的用量,可不可以給我?喏,我用這塊玉牌,同你交換!”
衛懷濟沒問任何緣由,便從袖子裏掏出最後一小袋用錫紙包着的‘兩重虛’,放到任雪嬋手裏,道:“姑娘客氣了。不用交換,衛某直接送你就是。”
任雪嬋高興極了,她趕緊將那包藥粉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又將玉牌放進衛懷濟的手心裏,然後才傲嬌道:“我從來不欠別人的東西。這塊玉牌你且留着,說不定以後會有用處。謝謝你的‘兩重虛’!”
說這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任雪嬋幾乎是用喊的。
因為,她已經施展步驚移雲,離開衛懷濟很遠了。
衛懷濟詫異地看着任雪嬋離去,吃驚到完全忘記挽留。
而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才無奈又擔心地自言自語道:“姑娘,你忘記拿‘兩重虛’的解藥了……”
忽地,衛懷濟想到了手裏那塊冰冰涼涼的玉牌。
他趕緊將手掌湊近些,方便自己仔細觀看。
只見這玉牌,只有拇指的一個關節大小。通體綠色,四周鑲的是金色珍珠碎,中間刻着“飛魚閣”三個字。翻過來以後,背面是光滑平整的。
飛魚閣是什麼地方?衛懷濟從來沒有聽說過。
看來,想從這塊玉牌上得到那個姑娘的線索是不可能了。
衛懷濟不由嘆了口氣:“那位姑娘身上沒有‘兩重虛’的解藥,還希望她不要出什麼事情才好……”
之後,他便仔仔細細地將那玉牌收了。
八月十五這一日,剛過正午時分。
只見清波湖邊的秋葉亭旁,有個人正鬼鬼祟祟地從右邊的柱子後面探頭探腦,不知要做什麼。
那人如潑墨般的頭髮被上好的翠玉冠高高綰起,英氣的眉毛下是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一身流雲暗紋的雪青色錦袍更是襯的他膚色瑩白,如女子一般。
只見他時而着急,時而開心,矛盾不已。
直到看見遠處裊裊婷婷地走過來一個碧色身影,他的嘴角才完完全全地挑了起來。
只還未等來人走近,他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一口一個:“花菱姐姐,你可算是來了!”地套起了近乎。
花菱皺起眉頭,警惕地後退一步,嬌斥道:“你是何人?”
待看清楚此人的樣貌以後,花菱便一下子認了出來。
她掩了掩櫻桃似的小嘴,嬌笑道:“原來,竟是唐二公子你。”
是了,早在秋葉亭侯着的這位,正是唐府的唐二公子:唐御。
唐御見花菱識得自己,簡直開心不已:“花菱姐姐,你竟記得我?真是太好了!”
花菱白了唐御如瓊華如朝露的面龐一眼,暗自羞紅了臉。
她繼續往前走,嘴裏辯解道:“誰記得你了?!”
唐御一聽花菱這樣說,頓時就着了急:“花菱姐姐,你方才還說認識我!現下怎麼又不認識了?”
花菱回頭瞪了他一眼,繼而笑罵道:“真是個獃子!”
唐御跟着傻笑了兩聲,便隨她一起進了秋葉亭。
原來,今日一早,綿綿就吩咐了花菱來這秋葉亭里擱置幾盆墨蘭。
可由於要準備的事情過於繁瑣,花菱就給忘了。
等她想起來之後,這才匆匆帶了下人們過來。
這麼巧的,就看到了,早就候在此處的唐御。
花菱動了動眼珠,又抬了抬下巴,下人們便會意地排着隊,來亭子裏面佈置了。
這亭子雖說叫秋葉亭,但卻着實不小。
裏面能放得下四張石桌,十六個石凳。
在沿着外圍的地方,是四條合起來的紅漆長椅。
花菱一會兒指揮這裏,一會兒指揮那裏,忙得不亦樂乎。
唐御焦急地跟在她後面,像個尾巴一樣轉來轉去。
待得終於忙完了,花菱便示意下人們先回醉青樓,而她自己卻留下來問唐御:“唐二公子,找我何事?”
唐御鬆了口氣,感嘆道:“好姐姐!你可算是忙完了。”
花菱聽他抱怨,便作勢要走:“你有什麼話就趕緊說!不然,我可回去了。”
唐御見狀,想也不想地抓住花菱的一隻胳膊,央求道:“花菱姐姐救我!”
花菱站定后取笑道:“這可奇了!你們堂堂唐府,連一個大夫也請不起了嗎?還得讓我個小丫頭來救人?”
唐御着急道:“這病,只有花菱姐姐你能治!”
花菱簡直要笑彎了腰:“哦?那說來聽聽。”
唐御透白的臉上有些泛紅,他不好意思道:“是相思病!因為我太過思念綿綿姑娘,便得了相思病。”
花菱聽他這麼說,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看了,取笑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她打掉唐御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賭氣道:“那你得去尋我們家小姐!找我有什麼用?!”
唐御頭點的飛快道:“我尋了!我尋了!我每天都去醉青樓尋綿綿小姐,可她卻對我避而不見……”
花菱心道:我們小姐壓根兒就不在醉青樓,你去那裏找她有什麼用!
可她嘴裏卻問道:“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唐御見花菱鬆了口,激動道:“我就是想見見綿綿姑娘一面,好一解我的相思之苦!別的不敢奢望。最重要的是,我怕那個曲陽樓會對綿綿姑娘不利,所以……所以今晚我想待在綿綿姑娘身邊保護她可好,花菱姐姐?”
花菱心裏自然明鏡似的:唐御定是想藉著保護的幌子,來親近自家小姐。
唉,誰讓小姐平日裏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今日,既然讓這獃子提前得知了小姐的動向,如不想個辦法,他定不會善罷甘休……
隨後,花菱故意問道:“你又沒見過我家小姐的樣子,怎麼就得了相思病了?如果我家小姐是個醜八怪,你還會這樣相思不成?”
唐御聽她這樣說,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趕緊擺手道:“不會的,不會的!綿綿姑娘定是花容月貌、風華絕代!憑我多年流連花叢的經驗,不會出錯的!”
花菱心裏有些泛酸,賭氣道:“你憑什麼就這麼肯定?難道你見過小姐面具下的真容?”
唐御挺直了腰板兒,鼓着腮幫子置氣道:“反正,我就是知道!”
聽他這麼說,花菱心裏的失落之意難掩,她語氣冷冷道:“好,既然你什麼都知道,那就不用我幫你了!”
說罷,花菱推開唐御,抬腳就要走。
唐御趕緊攔住她,連連道歉:“好姐姐,怎麼還生氣了?這是為何?”
花菱一怔,對啊,自己跟這獃子,有什麼氣好生……
於是,她又止住了腳步,站在原地。
這時,唐御像早有準備似的,從懷裏摸出一支打造的惟妙惟肖的梅形金釵,不由分說地塞到花菱手裏,並且嘴裏道着:“花菱姐姐,還請你收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