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一心
卻說這鬼門峰的實力,現在確已不可小覷。
畢竟,當前正值兵荒馬亂之年,許多人妻離子散,走投無路之下入了鬼門峰的,還真不在少數。
鬼門峰內。
陰暗的石板,微燃的火把,把整個鬼門峰正廳,照的陰森可怖。
近來,鬼門峰人數的日益壯大,令其掌門人“鬼掌柜”東方昭欣喜不已:都道亂世出英雄,現在越來越多的人投靠我鬼門峰,看來距我們鬼門峰稱霸整個武林,已經為時不遠也!而我東方昭,就是這亂世之中的梟雄!哈哈哈哈!
“不知師兄有何高興之事?”來人一隻手負在身後,另一隻手有節奏地甩在身側,正緩慢地走近東方昭。
原來,此人是東方昭的同門師兄弟,江湖人稱“邪軍師”的聞達耳。
他遠遠就看見東方昭面露喜色,是以上來就問道。
“哦,是聞師弟過來了。我正在考慮稱霸武林的大計!你看我們鬼門峰日漸強大,稱霸武林已經指日可待!現下,只等我練成最後一重的‘鬼毒手’,我們就再也不用怕翁向那個老傢伙!到時候,沒人可以阻止我們稱霸天下!想起這些事情,豈不令人快哉!”
東方昭一點都不避諱自己的這個師弟。
因為自聞達耳投入師門以來,不僅處處膽小怕事,凡事都聽東方昭的。
甚至就連他的功夫,也十年如一日地,幾乎沒有任何進步。
他們的師父曾說,聞達耳的身體,天生羸弱,實在是不適合練武。
但除卻以上不足,聞達耳為人卻頗具計謀。
尤其在東方昭坐上了掌門人的位子后,他更是盡心儘力地輔佐東方昭。
可以說,鬼門峰能在短時間內發展的這麼快,與聞達耳在背後的仔細謀劃分不開。
東方昭喜歡聞達耳的沒有野心,而聞達耳也依賴於東方昭的勢力和實力。
是以,這麼多年過去了,兩人的情誼,竟一直都穩固非常。
加上聞達耳性格陰冷沉靜,從不與東方昭爭高下,導致東方昭覺得自己愈發倚重起他來:雖然,他的名字叫聞達耳,但做的事,卻是真真正正地不求聞達。
“不錯!師兄你定會成為整個武林的霸主!而師弟我,則會一直為你,盡自己的綿薄之力。”聞達耳一副酸儒模樣,渾身着一件青灰色的暗紋袍子,畢恭畢敬地答道。
“哈哈哈!果然是我的好師弟!”東方昭的笑聲里,既有得意,又摻雜着些許的不屑。
說到底,東方昭還是從未將聞達耳當作是,與自己平起平坐的兄弟。
因為,他總覺得,自己比聞達耳人高一等。
“不過,”東方昭眉頭一皺,繼而話鋒一轉:“聞師弟覺得,那曲陽樓所提之計劃,真的行得通嗎?畢竟,那鏡子已經在江湖上銷聲匿跡這麼多年……”
“雖然,曲堂主的計劃簡單又直接,裏面的有些步驟還是需要細化……但總體來說,這個計劃是可行的。他們那些個所謂的名門正派,一直以來都是一副惺惺相惜的假姿態,就算這個計劃不能完全成功,但至少,也能離間這些正派之間的互相信任,這對我們來說,是好事。所以,何樂而不為呢?只是不知,那狗皇帝會不會對這鏡子感興趣······畢竟,他荒誕無度,日日不理政事······”聞達耳分析到最後,竟是有了些許的遲疑。
“聞師弟,這你就放心吧!”東方昭信心滿滿地道:“別的我不知道!但狗皇帝的喜好,我卻了解的很!他即便對裏面的東西不敢興趣,可他偏好古玩的習性,是改不了的!這面鏡子是歷史悠久的老古董,單憑這一點,狗皇帝想不動心都難!只要正雄所託之人,在朝中說話有份量,就不怕這個狗皇帝沒動作!”東方昭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
“那就好,那就好!看來當初我們把蔣執事送去都尉府當差是對的,沒想到此時,還真有了用處!師兄真真是未卜先知,師弟佩服!”聞達耳陰沉着一張臉,嘴裏卻恭維道。
東方昭滿是絡腮鬍子的臉上,兩隻眼睛兇巴巴地盯着聞達耳,一字一句地交代:“那是自然。我鬼門峰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傳令給正雄,讓他儘快給我一個準確的時間。”
聞達耳一拱手,欠身道:“屬下領命!”便火速退下了。
東方昭望着聞達耳匆匆離去的背影,極其鄙夷地冷哼了一聲。
風見派派出多方探手打探鬼門峰的消息,卻再也沒有聽到任何風聲。
於是掌門人沈放,便暫時放下心來。
因為憑他對東方昭多年的了解,他要是想有所動作,必定會做好萬全的準備。
而只要是做準備,風見派就會有所耳聞。
所以現在,沒消息便是好消息。
這時,有下人進來稟報:“老爺,小姐回來了!”
沈放一聽,趕緊放下手裏的茶,站起身。
很快的,一抹青蓮色身影,語氣歡快地急衝到沈放懷裏:“爹爹!爹爹!看我給你帶回來什麼好東西!”
沈放雖被撞的一個趔趄,但還是穩穩地抓住了沈一心的肩膀,笑着責怪道:“都回沈府了,你就是風見派的大小姐!哪裏還能這樣莽莽撞撞的?!”
沈一心紅着臉從沈放的懷裏鑽出來,捂住油紙包里的東西,眼神有些試探道:“女兒今日吃到了人間美味,所以想着,趕緊把剩下的帶回來,好給爹爹嘗一嘗······”
說起來,沈一心對沈放的感情有些複雜。
一方面:她怪沈放沒有給予自己充分的陪伴,所以,想通過故意疏遠,而引起他的注意;另一方面:她又想去親近沈放,因為她想體會一下,自小缺失的父愛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是以,沈一心的話語中,既帶着渴望,又摻雜着敏感,還有着些許意味不明的疏離······
而沈放看着沈一心那張酷似亡妻的臉,心頭不由一陣觸動。
他趕緊低下頭,接過沈一心手裏的油紙包,一邊層層打開,一邊道:“那就讓爹爹看看,你帶了什麼好東西回來······”
油紙包被浸的膩膩的,還有些皺皺巴巴……
沈放打開后才發現,裏面放着一隻少了條腿的燒鵝。
沈一心不好意思道:“沒了的那隻鵝腿,被女兒吃掉了······”
然後,她又趕緊補充道:“爹爹,這是古悅樓的燒鵝,好吃的不得了!本來我想重新買一隻給爹爹的……可是,掌柜的說,要等很長時間,所以,我就把自己吃過的這隻帶回來了······還望爹爹不要嫌棄。”
沈放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才率先坐到桌子邊上,招呼道:“心兒過來和爹爹一起吃吧!咱們父女倆一起吃飯的時候,真是少之又少······”
沈放看着一臉喜悅的沈一心,心裏不免有些酸澀。
沈一心小小年紀就被送到山上去學藝,十幾年間,從未回來過。
乃至江湖上的人都忘記了,他沈放,還有個女兒。
雖說,每隔不久,沈放都會一人一騎去山上看望沈一心。
但是,再怎麼說,對她而言,父愛和物質上,到底都是匱乏的。
待兩人吃的差不多了,沈放才拍着自己滾圓的肚兒,望着一臉滿足的沈一心道:“心兒,下次,如果你再想吃古悅樓的燒鵝,便直接告訴管家,安排下人去買即可。不需要你親自跑一趟······”
沈一心道:“我知道,爹爹。畢竟我是風見派的大小姐嘛!”
說完這句話后,父女倆互嘲般地相視一笑。
不過,沈一心立刻話鋒一轉,道:“但我從未到過蘇州城,女兒也是好奇,蘇州城到底是什麼樣子的。而且,我也想趁着逛街的功夫,順手親自給爹爹買點兒好吃的······”
沈放百感交集道:“以後,你就在這蘇州城裏,安心做你的風見派大小姐!咱們父女倆,再也不分開了。”
聽得父親的這般話,沈一心只是笑笑,卻不再言語。
這日,淮安城內陰雨綿綿,路上的行人也都是慵慵懶懶的。
自空中密密麻麻落下來的雨點,輕輕地打在青石板路上,像安魂的曲子一般,雖然溫柔,卻亦有節奏。
在這樣一個低沉的天氣里,極少有人願意出門。
更別說是約上三五好友,來茶館裏喝杯熱茶了。
因此,如意茶館現下的生意有些慘淡。
偌大的茶樓里,只是稀稀落落地坐了兩小桌人。
東北角的那桌客人在下棋。
但見兩位古稀老人分坐兩端,正埋頭思量棋局的解法。
剩下的三人稀落地站在桌子旁:其中一人想是累了,正拍着嘴巴打哈欠。其餘兩人則聚精會神地盯着棋盤,並不時地出聲提醒兩句。
陳舊的棋盤四周,散落着許多花生碎屑,還有喝剩的半壺醇香龍井。
可能是因為客人稀少,再加上店掌柜當下並不在店裏,所以,就連店小二都懶洋洋的,不如平日裏精神。
坐在門廳旁這一桌的,是一位年輕女子。
她左手支顎,右手拿一根筷子,在桌面上輕輕敲擊出有節奏的“嗒嗒”聲。
她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門外。一雙眸子雖說是燦若朝陽,但此刻表現出來的卻是煩躁之色,似是蘊藏着什麼惱人的心事。
她身着滾雪細紗的黃色衣裙,系一條煙霞色綉芍藥腰帶,身段極其婀娜。
一雙月白色馬靴調皮地疊在桌下,不時左搖右擺,堪堪就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