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低頭
陳珞知道仇媚表面上大膽，實則內心極為保守，也是不敢多逗她，喝了一口酒之後，他神色認真的道：“我今晚過來，有點事情要向你打聽，正事。”
“什麼事？”仇媚的神色還是沒完全恢復過來，有些慍怒，因為她想起了上一次，也是在這裏，和陳珞之間親昵的行為，這讓她有些不自在。
陳珞問道：“宋博楠這個人，你怎麼評價。”
聽的陳珞說起宋博楠，仇媚就是明白果然是正事了，微微放開一點，略略一想才道：“我和他之間接觸的不多，能夠留下印象的也就那麼幾件事，非要評價的話，其實他和你，差不多是同一種人。”
“怎麼說？”陳珞也是有點興趣。
“自私，冷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唄。”仇媚不無怨氣的道。
陳珞摸着鼻子苦笑：“我一直都認為自己是純情好男人，真沒想到原來在你心裏留下的印象這麼糟糕。”
仇媚低哼一聲：“也虧你有臉說這個。”
泯了一口紅酒之後她接着道：“你也知道，像宋博楠那種人，身份高，架子大，也不是那麼好接近的，有一次他來我這裏喝酒，不知道是發酒瘋還是故意的，喝着喝着一酒瓶子砸在了一個服務生的頭上，那服務生在醫院裏躺了半年才能下地，還落下了癲癇的毛病。”
“哦，有這種事情？”陳珞眉頭微微一皺。
仇媚不悅的道：“這種有錢有勢的公子哥，草菅人命的事情難道還會少了？”
陳珞發覺仇媚說這話的時候情緒不太對勁，不由看向她，卻是看到仇媚的眼中果然全部都是怨恨的神色。
說起來，當初那個服務生會遭殃，其實還和仇媚有那麼點關係，當初宋博楠來酒吧喝酒，喝多了興緻一高，就是要拉着仇媚陪酒，仇媚自然是不願意的，沒給宋博楠好臉色看，宋博楠那種傲慢性格的人怎麼受的了這個，可是仇媚的身份也不一般，宋博楠即便不滿也不好動她，只得朝服務生下手了，這也是仇媚會對宋博楠印象極差的原因了。
見着陳珞看着自己，仇媚瞪他一眼，道：“是不是被我說中了？”
陳珞苦笑：“我發誓，草菅人命的事情我絕對沒做過，雖然我很壞，但是我壞的底線有道德的。”
仇媚撇嘴：“少說那麼好聽，說吧，你打聽這些幹嗎？”
“今天在邱國華那邊你也是聽到徐天宇的傳話吧，溫少宇要動一動宋博楠，剛好我也樂見其成不是，多了解一點，總是沒壞處的。”
仇媚鄙視：“滿肚子的花花腸子，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你了。”
“我還以為你當我是你的藍顏知己呢，這話可是太傷人了。”
仇媚嗤笑：“你就想着占我便宜呢，藍顏知己這話怎麼聽怎麼變味。”
仇媚的心思古怪，陳珞也是不好過度招惹她，摸着鼻子無奈的道：“好好的說我幹嘛，接著說宋博楠吧。”
陳珞難得服軟，這讓仇媚有了那麼一絲成就感，心情好上不少，道：“雖然和宋博楠不熟，但是燕京的這個圈子就這麼大，多多少少還是聽到一些東西的，這個人呢，大毛病沒有，小問題倒是很多，很出名的一點就是瑕疵必報，當年有一個人，因為一句話得罪了他，他直接怒火發作將人家搞了個傾家蕩產，這件事情當時傳的很開，不過也算是為他打響了名氣。還有一件事情，知道的人則是比較少了，宋博楠在和溫歆顏結婚之前，家裏請了一個傭人，那傭人是一個農村來的小姑娘，當時十五六歲的樣子，伺候了宋博楠兩年，因為小姑娘沒怎麼上過學的緣故，宋博楠資助她在燕京這邊上了大學，可惜的是，在大二那一年，小姑娘出車禍死掉了。”
“怎麼死的？”
仇媚思索了一會，道：“事情過去有五六年了，有點久了，想不起來，這個案子當初被強行壓了下來，並未傳開，小姑娘的父母那邊也是被錢給打發走了。不過圈子裏傳過一陣時間，說是小姑娘知道了一些秘密，這才慘遭毒手，至於是什麼秘密，則是不知道了。你要想知道的話，估計還得去翻舊案，不過以宋博楠的手段，這種事情就算是他做的，估計也不會留下什麼把柄。”
說著，仇媚又是嘆息道：“說起來，當年我還見過她小姑娘一面，挺溫柔可人的一個人，非常漂亮，雖然是從農村出來的，氣質卻非常不錯，為人處世大大方方的，極為惹人喜歡，圈子裏一度傳小姑娘就是宋博楠的情人，宋博楠並未對外證實過這一點，不過有這樣的美女在身邊，宋博楠肯定不會放過就是了。”
“他倒是好福氣呢。”陳珞譏笑道。
仇媚的面孔微微板起：“你的福氣也不差不是嗎？你身邊的女人難道還少了？”
“你對我成見很大啊，我得罪你了？”陳珞無奈的問道。
仇媚聽的這話，立即意識到自己今晚情緒之中衝動的因子過多，失言了，立即岔開話題道：“我可不是針對你，只是發表一些感慨而已，難道這樣子也不可以。”
“可以，當然可以。”陳珞輕笑，心想這個女人這樣子的一面，見過的人應該不多吧。
……
陳珞晚上十二點鐘左右離開。
今晚雖然從仇媚這裏聽說了不少關於宋博楠的事情，也算的上是有價值，但是這些事情要麼年代太久，難以查證，要麼就是一些只能算是紈絝公子哥的壞毛病，難以派上大的用場，和他預期的相差甚遠。
這不免讓他有些無奈，也是有些頭疼，看樣子，要從宋博楠這裏找到一個切入點，還真是相當的困難啊。
正想着呢，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陳珞拿出手機看到來電號碼，慢慢的將車子開到路邊，停下。
“歆顏，怎麼還沒睡？有什麼事嗎？”陳珞柔聲問道。
溫歆顏問道：“陳珞，你去燕京了是嗎？”
“嗯。”
“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溫歆顏的聲音不大，或許是深更半夜的緣故，聽起來有那麼一點的空靈，又是有那麼一絲的無奈和苦澀。
接下來的時間，陳珞一直在耐心的傾聽，溫歆顏說了差不多二十分鐘，事情說完了，陳珞都沒回過神來。
“陳珞，你在聽嗎？”溫歆顏的聲音變得輕柔許多。
“在聽，我記住了。”陳珞立即道。
溫歆顏的這個電話，對他而言，可真算是及時雨，太有用了。
溫歆顏這才安心，道：“很晚了，你早點睡吧。”
“你呢，我也要睡了。”
“好，晚安。”
“晚安。”溫歆顏低聲說了一句，電話還沒掛斷，“陳珞，我想你了。”
話音落下，手機那頭，聲音漸漸的消失，陳珞拿着手機，臉上多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我也想你。”他道。
……
陳珞不知道今晚會有多少人難以入眠，但是他應該可以算一個。
雲山市那邊的溫歆顏，也可以算一個。
溫歆顏雖然去了雲山市，燕京這邊的事情，卻一直在關注，這次陳珞一去燕京，溫歆顏立即就意識到肯定是奔着馬紅駿的事情去的。
因為這個消息，溫歆顏猶豫苦惱了很久，終究是在半夜睡醒之後，打了這個電話給陳珞，她想他了，她想聽聽他的聲音，至於這個電話，會在燕京那邊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她一點都不關心。
歸根結底，她再強勢，也只是一個女人，她累了，她懷念陳珞溫暖的懷抱。
陳珞這次來燕京的消息雖然沒有刻意公開，他一踏進燕京，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燕京的夜晚很冷，天上沒有星星，多多少少感覺到有點陰霾的氣息，這陰霾，也同樣存在於人的心裏。
溫少宇的作息向來極有規律，每天晚上十點之前必須睡覺，今晚卻是破例了。
此時，他坐在陽台的藤椅上，輕輕的搖晃着手裏的紅酒杯，時而蹙眉思考，時而會心輕笑，杯子裏的酒，卻沒有喝多少。
在他的對面，郭虢國一隻手拿着酒杯，另外一隻手，則是在擺弄着國際象棋。
郭虢國是一個遊戲對弈高手，放到現實生活中，也同樣是這方面的高手。
“他來了。”溫少宇道。
郭虢國淡淡的笑了笑，道：“徐天宇，應該已經將你的意圖轉告給他了，靜等好消息吧。”
溫少宇低嘆一聲道：“我以前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主動尋求合作。”
郭虢國道：“一時低頭，尋求一輩子的安穩，並不吃虧。”
溫少宇道：“我是怕，這一低頭，這一輩子，就再也抬不起頭來了。”
說起來，對陳珞，他應該可以算是少數幾個無比了解的人之一，那個少年人，當初從雲山市一路走來，腳步邁過星城，走過中海，直至踏入燕京，漸漸的，褪去了青澀，擁有了鋒芒，攜帶了無可撼動的風雷之勢，無人可擋。
不得不說，陳珞的成長速度，實在是太快太快，快的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站在了一個可以引領天下的高度，這委實是一種悲哀。
聽的溫少宇這話，郭虢國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即揚起頭道：“為什麼會擔心這個？”
溫少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覺得我和宋博楠比較起來，誰比較佔優勢？”
郭虢國想了想道：“五五開吧，不好比較。”
溫少宇點頭：“那和馬紅駿比較呢？”
“三七開。”
“不，最多是四六開。”溫少宇否認了郭虢國的道：“你我都心知肚明，不必藏着掖着。”
郭虢國苦笑：“不管是宋博楠還是馬紅駿，你和他們都畢竟不同，這種比較現實意義不大不是嗎？而且你要知道，只要你不走錯路的話，不管陳珞怎麼發展，他都難以影響到你。”
“這意思是要我做縮頭烏龜嗎？”溫少宇苦笑：“我不喜歡呢。”
他仰起脖子，一口氣將杯子裏的酒喝掉，內心愈發苦澀。
當初那個可以隨意俯視和踐踏的少年人，短短兩年時間，就成長到需要他去仰視的地步了嗎？
他真的很不喜歡呢，忍讓一次，是為大局考慮，但是，要讓他一直仰其鼻息的話，那是萬萬不可能的，這種事情，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郭虢國看溫少宇一眼，問道：“溫少，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破而後立，說句實話，我並不覺得你和陳珞之間一定要做敵人，你們之間的現實衝突也非常的少，若說有，難道一個季楓，真的那麼重要不成？”
溫少宇苦笑：“自己做的事情，事後意識到錯了，難道就要將苦果撿起來自己吞回去不成？”
“如果不是吞回去，而是將這枚苦果扔掉呢？”郭虢國接着問。
“你的意思是什麼？”溫少宇道。
“大小姐和陳珞之間的關係，想必你都是看在眼裏的，大小姐現在躲到雲山市去，表面上是為了避開燕京這邊的是非，但是究竟是為了什麼呢？你難道沒想過？國內這麼多地方，大小姐去哪裏不好呢？為什麼一定要去雲山市？若是大小姐和陳珞之間真的有那麼一層關係的話，今後，大小姐應該怎麼給自己定位？溫家該怎麼定位，你，又該怎麼給自己定位呢？”
溫少宇不是傻子，他思考的問題，素來都是比別人多，這個問題，自然也有想過，只是有的時候，想的多了，頭疼了，就不願意去想罷了，但是現在被郭虢國提出來，就是變成了一個難以迴避的問題。
溫少宇下意識的將杯子湊到嘴邊，喝了一口這才察覺到杯子裏已經沒有酒了，他的內心，不由變得愈發苦澀。
郭虢國也不等他說話，接着道：“良好的合作關係，總會有一個人先退一步，這一次，你退了一步，和陳珞之間，就存在了一個很好的合作基礎，在我看來，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機會，你，還是好好想想吧，不用着急着去決斷，因為你還有時間。”
說了這話，郭虢國就不再說了，低下頭，專心下起國際象棋來。
而溫少宇則是思緒翻湧，他承認，他被郭虢國說的有點小小的心動了，可是，他原本，是不應該心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