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面對疾風吧，嗬！
季秋心裏舒坦了，這三叔公果然好面子，馬氏搬的鍋和農具，是按新貨價格估算的。
也不是沒道理，畢竟季家要再置辦，那就是要買新的嘛。
馬氏後悔萬分，她在村裡炫耀她和兩個兒子在季家搬了多少東西，當時可是跟打了勝仗的花公雞一樣。
“那些破爛能值七百多文？那我給他們送回來！我要他們馬上還錢！”
三叔公臉上頓時覆滿寒霜，一個婦道人家一而再再而三頂撞他，還懂不懂規矩了！
“這也不服，那也不服是嗎？好！族長給你來做！”
他猛地一摔鹿頭拐，“我今天把話放這了，昨天在季家拿了財物的，照價算賬！誰不服，誰來做族長！”說完氣呼呼地轉身就走，沒有拐杖，步子一搖一晃的。
攙着他過來的中年漢子趕緊撿起東西追上去饞着他，回頭指着馬氏怒斥：“蠢婦！”
這麼多人面前，下自家長輩臉面，沒見過這麼蠢的！
還得罪了一大群族人，蠢死了！
季秋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滿臉不服氣的馬氏，一時之間，她竟分不清馬氏是敵是友。
幹得漂亮！
這是什麼神助攻....
族長走了，來看熱鬧的村民頓時炸開了鍋，其中有不少是參與了搬家活動的。
別的還好說，那些破爛衣裳，桶啊盆的，要是照價，虧大發了啊！
季秋湊近季耀宗說了幾句話，拉上季晴便往回走。
鬧了這麼久，再不做吃的填肚子，她真的要狂暴了。
進了廚房，季秋有些犯難，土灶那兩個大洞，跟陶罐不合。
兩人轉出廚房往後面雜樹小土坡走，得搬一些石塊回去搭個小灶。
季晴撿了兩個大石塊，嘿嘿一樂，“姐，你說這馬氏哈，以一己之力為咱們衝鋒陷陣，我都想謝謝她了....”
本來還準備演個鬼上身嚇嚇他們，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省力氣了還。
季耀宗那廢材臨場發揮得不錯，準備去縣衙英勇就義，這個加戲，可圈可點。
季秋用衣擺兜了一些石塊，嘴角勾起一抹輕嘲。
“主要是馬氏這人沒受過什麼冤枉，突然來一下子，氣得不能正常思考。總之就是上頭。”
“氣衝天靈蓋，說話不過腦子正常得很～話說，你剛剛跟季耀宗說什麼了？”季晴滿臉好奇。
季秋冷笑一聲，“我讓他堅決不接受退貨。”
族長走後，那些人還在計較一床舊被子，一個舊罐子，一張舊桌子和新物件之間的差價，商量着送回來。
東西能送回來，人命能送回來嗎？
記憶里，原身跪在地上給他們磕頭，求他們不要搬走東西。
等她出了孝期，她可以馬上去嫁人，可以去牙行賣身做仆，一定會把錢還上。
可是人們搶紅了眼，等不了那麼久。
三年孝期過後，誰要這種老姑娘。
萬一嫌家裏累贅，半夜偷偷跟野男人跑了，到時候找誰去？
難聽的話像刀子，一句接一句，不見血，卻字字誅心。
季晴咂咂嘴，“有道理，東西慢慢添唄，咱們好手好腳的，還怕買不起新的？那些人吃點虧也是應該的嘛。”
兩人在灶房搭石頭小灶，季耀宗在外面應付村民。
無論誰來求，他都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架勢。
這些人害他少了兩個聽話的侄女，想把東西退回來，門也沒有！
“你們跟我說有什麼用？我能做三叔公的主？你們是想害我啊~你們這種害人心思要不得啊....都回去吧，我要回去躺一會。太餓了，遭不住，遭不住....”
他搖頭晃腦往堂屋裏走，突然回過頭來拉開大大的笑容。
“何九斤，你回去跟你那幾個倒霉催的堂哥堂弟說一聲，本來咱們是沒有賬的。現在，我是你們的債主了。要麼還錢，要麼還新物件給我。哎呀，人這運氣啊…嘖，真是，上哪說理去呢…唉....”
季耀宗唉聲嘆氣關上大門，翹着嘴角落栓，撒腿就往後面院子跑。
衝進廚房找了兩棵蒲公英，一股腦塞進嘴裏吧嗒吧嗒地嚼，順着牆壁滑坐在地上。
這回真的沒力氣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他頂着一臉綠糊糊，眼巴巴地看着兩姐妹輪流搓木棍努力奮鬥，試探性地開口，“你們該不會....點不着火吧....”
“咳....”季秋不自在地清咳一聲，“太特么落後了....”
這裏人都用火鐮，關鍵現在火鐮也沒了，只能鑽木取火。
季晴鼓着嘴使勁搓棍子，“我生前只用過火柴，早上的火種是在炕洞裏取的，現在炕涼了，早知道就扔點柴進去了！”
鑽它老木的，太它娘的難鑽了，半天不冒煙！
想吃一口熱乎飯有這麼難嗎！
季耀宗重重嘆了一口氣，撐着地面像個半癱患者挪到她們面前，在碎柴火堆里找了一陣，找了兩截大概手臂長、對半剖開的竹片。
撿起她們棄用的尖石塊刨竹片，小聲嘀咕，“就你們那樣鑽木棍，天黑也未必能點着火，手都得搓出血泡來....”
還以為她們能上天攬月，下海捉鱉呢，連生火都不會…
季晴憤怒丟開棍子，一把搶過他手裏的東西，“慢慢吞吞的，你告訴我怎麼做，我來！”
“我倒是想快啊，我有力氣嗎我....”季耀宗看她刨得飛快，點點頭，“季秋，你把地上的竹絲搓成火絨，比你隨便搓的葉子燃得快。”
說完又指着竹片中段，讓季晴鑿一個小口子，讓她把口子正面和竹片側面摩擦接觸面讓兩者吻合。
“抓一把火絨放在凹槽里用樹枝按住，一開始不用擦很快，看見有一點冒煙就拚命擦。”
“好嘞~”季晴跪在地上，俯身用肚子頂着一截竹片，兩手抓着另一截竹片兩端，唰唰唰一頓擦。
看見冒了一絲煙，臉上一喜，爆吼一聲：“面對疾風吧，嗬！”
季耀宗看着她彷彿打了雞血一樣瘋狂摩擦的動作，滿臉複雜。
取個火而已....至於嗎....
一陣煙霧升起，他趕緊出聲阻止，“可以了可以了....把火絨拿出來吹燃就行，別疾風了，絨要燒沒了....”
季秋趕緊遞了一把干茅草過去，心情很激動，好傢夥，這小叔還是有點用的啊。
這種取火方式比鑽木棍有效多了，鑽木棍得順着一個方向，手會往下滑，沒辦法保持速度。
這擦竹片，不到一百下就點着火了，給力！
有了火，一切都好辦。
三個人吃了一頓一言難盡的午飯，清水火鍋。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曬壩入戲太深，第一口東西進嘴的時候，季耀宗覺得自己又想哭了。
“活這麼多年沒吃過這麼難吃的飯....季秋，咱們趕緊掙錢買糧好嗎....”
他抓着兩根長短不一的棍子，伸進罐子裏夾了一塊芋頭出來吹了兩下，痛苦地塞進嘴裏，“太難吃了，等一會我找人要鹽去~”
季秋苦着臉點點頭，“去吧，我支持你。”
夾着一團野菜，審視了很久也不是很想送進嘴裏，“這是人吃的？”
她迫切需要鹽！
沒有鹽的野菜，只剩滿嘴澀味！
還不得不吃！
只有季晴吃得很開心，一邊吃一邊感嘆：“真好吃啊～太幸福了～”
季秋和季耀宗轉頭看着她，不約而同搖頭，沉痛嘆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