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安之（上）

林瀟瀟原是四線小城市的底層公務員，對於融入村民生活沒有心理上的排斥。通過與村民耐心的交談，她了解了一些信息。

時間：大周756年。

地點：大周朝治下胡國的五丈村。

胡國為諸侯封地，現任國公姓歸名還。

林瀟瀟歷史課學得一般，印象中只記得齊桓公秦穆公之類的霸主，沒有胡國更沒有胡還公這號人物。

她想了半天也不能肯定此大周是不是歷史上的“東周”或“西周”。

五丈村外的那座大山名為“小昆崙山”。

傳說小昆崙山上住着神仙，曾經有神仙下山路過此地，村口的石碑就是神仙留下的，因此這裏才被成為五丈村。

因林瀟瀟自稱來自小昆崙山，村民誤以為她是昆崙山女下凡。林瀟瀟覺得山女大概等同於仙女，只是這裏的村民習慣這樣稱呼。

林瀟瀟自知不是什麼山女，解釋了半天村民們仍然只是對着她傻笑，無奈只好放棄自辯。

林瀟瀟心裏茫然，一時有些不太能接受現狀，只是她記得一句話“既來之則安之”。

由於不了解具體情況，林瀟瀟接受了村長與村老們的安排，暫住在村民公輸苟家。

公輸苟家裏有地又有木匠手藝，平時比其他村民多了一份收入，家境是村子裏最好的。

公輸苟的老婆懷了身孕，預產期就在下個月，家裏因此額外預備了過冬的食物。

在送林瀟瀟去公輸家的路上，村長老伯伯幾乎都快哭了。不是他不想讓林瀟瀟去他家裏住，只是因為村長家裏也沒有餘糧。

“委屈山女暫住公輸家，眼下天冷不易動土，等天暖和了俺們一起給你蓋新房子，俺家旁邊就有合適的空地......”

到了公輸家，林瀟瀟不由在心裏感嘆。

親眼見證古代農村的模樣，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貧困。

公輸家院子不小。因為是冬天，院子裏空空蕩蕩，只在角落的棚子裏堆放着許多木柴。

公輸家裏一共五口人，公輸苟夫妻和三個女兒。

簡單描述，他們家的房子是三室一廳。

公輸苟夫妻的屋子與堂屋相連。另外一大一小兩間屋子原本是三個女孩住的，大女兒一個人住小房間，二女兒和小女兒住在大房間。

這裏的村子有規矩，女人月子裏不能與男人同住。

所以小屋子早早收拾出來準備用作公輸妻坐月子住，大女兒搬到隔壁房間與二女兒和三女兒同住。

而現在，他們把林瀟瀟安排在這間小屋子暫住。

看着堆滿了月子用品的小房間，林瀟瀟內心是抗拒的。

但是，隔壁實在擠不下第四個人了。

本着不給主人家再增加麻煩的想法，林瀟瀟暫時接受了這個安排。

公輸家堂屋不算小，有個十來平米的樣子。

屋子裏擺着矮方桌，小凳子和幾個木櫃。簡陋而整潔。

林瀟瀟和公輸一家人圍着矮方桌坐了。

公輸一家人已經吃完午飯，齊刷刷注視着林瀟瀟一個人。他們的表情拘謹中帶着興奮。

招待昆崙山女對這些村民來說是可以誇耀一輩子的事情。

飯菜是糠米糊糊加一塊菜窩窩。

公輸妻本來嚷着要給林瀟瀟加菜，被她拒絕了。林瀟瀟野外生存的時候什麼都吃過，眼下的飯菜起碼是熱的。

走了大半天才到五丈村，林瀟瀟這會兒肚子也是真的餓。

耳中聽到旁邊小丫頭吞咽口水的聲音，林瀟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快速吃了個乾淨。就連熱氣騰騰的薑湯，也被她一口氣喝光。

吃飽喝足，林瀟瀟就覺得身心疲憊。

許是看出了她臉上的疲倦之色，公輸家把她送進了小屋子。

“山女先歇着，有什麼事就叫俺們。兩邊離得近，在屋裏喊一嗓子，俺們就能聽到。”

小屋子真的很小，只有一張床和兩張凳子。床頭上放着一口大木頭箱子，剛才張李氏已經把擺在床上的月子用品收到了箱子裏。

相比整個家的簡陋，床上的佈置堪稱豪華。

床上鋪了兩層草墊，草墊上又鋪了一層皮褥子，床腳放着兩床乾淨的棉被。這些一看就是剛剛拿出來還沒用過的。

身上和被窩都熱乎乎的，林瀟瀟頭一沾枕就睡著了。她這一覺無夢一直睡到太陽快落山才醒過來。

冬天的太陽早早就貼到了地平線。

沒有窗戶的屋子，關上門就像小黑屋。

林瀟瀟睜開眼睛不知今夕何夕，緩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摸出枕頭下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現在是下午四點，也就是申正時分。

手機顯示電量還有百分之七十六剩餘。

關閉了網絡和信號搜索，手機電量消耗得慢一點。但是也就這樣了，早晚會用完，用完就是廢品。

冬天太陽一下山氣溫就會驟降。

林瀟瀟起來后穿上衝鋒衣，但還是覺得冷，頓時十分想念家裏新買的羽絨服。

中午吃的東西估計都消化完了，她就想着差不多是吃晚飯的時間了，於是起身來到隔壁堂屋。

堂屋裏公輸家五口人正手捧木碗津津有味地喝着中午剩下的薑湯。

看他們的表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喝的是瓊漿玉液。這就是另一番的苦中作樂吧。

一問之下，林瀟瀟才知道這裏的人是不吃晚飯的。

村民冬天不幹農活，幾乎足不出戶，什麼活動都不做，就為節省口糧一天只吃中午一頓飯。

林瀟瀟看着公輸妻挺着的大肚子，聽着旁邊小丫頭肚子咕嚕嚕叫喚，又摸了摸自己飢腸轆轆的肚子，一股悲涼感從心底蔓延上來。

公輸妻尷尬地看着林瀟瀟：“山女是不是餓了？要不俺讓孩子爹單獨給山女弄點吃的，中午吃的窩頭能行不？”

“不用，不用。”林瀟瀟慌忙擺手。

人家孕婦都沒享受特殊待遇，她怎麼好意思。

林瀟瀟按住想要起身的公輸妻，忽然想起來自己背包里還有一包吃剩的壓縮餅乾和幾塊巧克力，連忙去隔壁拿了過來。

“我這裏有一點吃的，大家分了罷。”

林瀟瀟把巧克力掰成碎塊給大家每人分了一塊，又讓公輸苟再燒一盆熱薑湯，把壓縮餅乾敲碎泡在湯里。

雖然不能就此讓大家填飽肚子，但每個人臉上都多了笑容。

尤其是坐在林瀟瀟身邊的公輸家小女兒，她望着林瀟瀟的眼睛裏充滿了崇拜和莫名的渴望。

喝湯的時候，林瀟瀟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以為是身邊小女孩在自言自語，就沒怎麼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