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會穿高跟鞋的女人
喧鬧的世界突然就靜了下來。
“柳思！”
柳思從來沒有聽見館長用這麼大的嗓門兒喊過她的名字。
這種時候，柳思應該是被嚇一跳的，可詭異的，她心情居然十分平靜，就好像這種小場面，對她來說，真的不算什麼。
她的目光依舊追隨着那個偷了古籍的青年。
然後，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下，她脫掉另一隻高跟鞋，再一次狠狠的扔了出去。
這一次，她準頭不錯。
高跟鞋砸在了青年的後腦勺上，許是她力道夠大，青年應聲倒下，居然就那麼暈了過去。
柳思舒了一口氣，光着腳走到了青年身旁，蹲下，從他包里掏出了那本古籍。
她拿着古籍，對驚呆了的大領導和圖書館同事們，得意的說：“這個人偷書，還好被我發現了……”
她說著說著，聲音就漸漸小了下去。
因為她發現，在場的，除了她，所有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柳思不懂，她抓到了一個偷書賊，為什麼大家反倒是對她的舉動很不滿意似的？
哦，對了，她剛才不小心砸到了大領導。
柳思從容的站起身，來到大領導面前，頂着眾人的目光，將他頭頂上的高跟鞋取下，又很鄭重的鞠躬。
“對不起。”
她敢作敢當，的確是誤傷了人，所以理當認真的道歉。她態度這麼端正，領導應該能原諒她吧？
“陳主任！你還愣着做什麼？把這個腦子有病的給我趕出去！”館長氣得咬牙，轉身沖辦公室主任一頓吼。
陳主任嚇得一個激靈，趕緊拉着柳思往外走，邊走便小聲數落，“我的小祖宗，今天這種時候，你給我惹什麼事啊！”
“我沒惹事……”柳思小聲嘀咕着。
陳主任太陽穴跳動，直接將她推到了大門外，“好了，你別說了，你今天先回去！剛才的事，等檢查完了再說。”
柳思怔怔的站在大門口，表情茫然，眼神落寞。
她低頭，發現那本追回來的古籍還在她的手上，她猶豫着，想叫住陳主任，“那個，這本書還沒還回……”
“如果我是你，現在就不會再進去。書什麼時候都可以還，如果你現在進去的話，也許以後連進這個圖書館大門的機會都沒有。”
不知何時，有人來到她的身旁與她並肩站着。
從落地窗的倒影上，柳思看見了一張滿是戲虐的臉。
她有些驚訝，眼睛瞪得很大。
“哦，對了，高跟鞋扔得不錯。”霍狄涼悠悠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柳思聞言，這才轉頭看他，“你怎麼來了？”
“幸好來了，否則……就會錯過一出好戲了。”
霍狄答非所問，臉上掛着笑，那笑落在柳思的眼中，帶着沒有遮掩的嘲諷。
柳思彎腰將高跟鞋放在地上，然後臉不紅氣不喘的將腳踩進去。穿鞋的時候，堅硬的牛皮碰到了腳後跟的水泡，痛感傳來，她略微皺了皺眉頭。
“我現在的情況你也看見了，今天不方便幫你申請臨時通行證了，你改天再來吧。”柳思以為他是來找資料的。
霍狄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沒事，不急這一兩天，而且，你手上的古籍，也是我要找到其中一本，如果你覺得抱歉的話，可以把這本書先借給我看看。”
“這本？”
柳思拿起書，封面上“洛禾雜記”幾個字像是歷經過滄桑，墨跡很淡。
霍狄點點頭，“對，就是這本。”
“你應該找的，不是關於運算技術之類的書籍嗎？這本只是雜記。”柳思不明白。
霍狄神色淡然，“那我問你，洛禾是做什麼的？”
柳思想了想，“洛禾是個古代的天文學愛好者，為了追尋一顆星星的軌跡，一生走遍大江南北，順便記下了大陸各個地方的風土人情，他還研究過易經，把易經和星星的軌跡聯繫在了一起，據說還寫過一本書……”
說到這裏，柳思似乎猜到了什麼。
看她表情，霍狄輕聲笑了，“你很聰明。”
古代天文學、星辰軌跡、易經，這幾個關鍵點連接起來，不就是一門宏大的運算科學嗎？
很多人往往覺得古人都是愚昧的，可真正的偉人是不分古代和現代的，智者終究會是智者。所有自然現象的背後，一定都可以用科學來解釋，區別只是有一些已經被研究清楚了，而另一些至今仍是未解之謎。
柳思還是有些疑惑，“你不會以為那本遺失的巨作就是這本雜記吧？洛禾雜記不下一百本，到了現在更是多了很多印刷本，連找到一個原版雜記都很難，更何況是那本傳說中的巨作……”
霍狄雙手插在褲兜里，很耐心的聽她說完。
“這本雜記是印刷本，當然不可能是那本巨作。不過，誰知道能不能從這本書中發現蛛絲馬跡呢。總得試試才甘心。”
“哦。”柳思接受了他的說法，她打開手環記錄了一下借閱信息，然後將書給了他，“你沒有臨時通行證還不能借書，這書算我借的，你看完了給我，我去還。”
“嗯，”他頓了頓，問：“不怕我拿着書跑了？”
柳思很震驚的看他，“這只是印刷本而已，不值錢，你又不是笨蛋，為什麼要拿着這個跑？”
霍狄：“……”笨蛋？
她都是這麼不會聊天的嗎？
他突然不想和這個女人說話了。
看見他沉下來的臉色，柳思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可她性子淡漠，並不覺得有多尷尬。
“那個，沒其他事的話，我要回去了。”她腳後跟疼得厲害，想回去換平底鞋。
霍狄見她彆扭的動着腳，目光落在她腳後跟上，挑眉道：“你一個女人不會穿高跟鞋？”
柳思覺得他這是在報復她剛才說錯了話。
她冷着臉，也不想搭理他了，轉身往階梯下走。
霍狄一怔，輕笑一聲，“脾氣還不小。”
他快步跟上，在她走到路邊的時候抓住了她胳膊，指了指遠處那輛黑色轎車，“我送你回去。”
柳思掙脫胳膊，語氣很淡，“公交車站很近。”
“公交車？”霍狄驚訝寫在臉上，隨即又撇了撇嘴，“柳家已經窮到這個地步了嗎？柳家的人居然淪落到坐公交車。”
“你知道我？”柳思瞪大了眼睛。
霍狄涼幽幽的掃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你是不是忘了，能去參加霍家宴會的，都不會是普通家庭，就算不是頂級圈子的，也不會差到連幾輛豪車都沒有。”
柳思眨了眨眼，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過回應卻很淡。
“哦。這樣啊。”
她說話的時候，霍狄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將她塞了進去。
柳思系好安全帶，想起來一個問題，“對了，我還沒問你呢，我記得那天宴會是霍家老爺子挑孫媳婦的，去的都是有女兒的家庭，你怎麼會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