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藥鋪相遇
繞了幾個路口,時蘊停在了長了幾處小雜草的門口,鐵門沒關緊,露着縫隙,一個瘦小的身影弓着腰在晾衣服。
時蘊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她推開門,裏面的人並沒察覺,時蘊看着這幾年蒼老了不少的外婆,心抽了下,在背後抱住外婆的時候,眼淚沒忍住掉了下來。
萊織拿衣服的動作一頓,漸漸回神,溫婉地笑了,沾着水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握住扣在她腰間的手,“蘊蘊來啦!”
自從媽媽和外公接連去世,她本想着接外婆去梅市,但外婆不想離開這裏。
她說,外公還在這裏,還等着她偶爾去給他送好吃的。
“手太涼了,怎麼穿這麼少?”萊織轉身抬頭看着又長了不少的外孫女,眼神落在她口罩外隱隱約約紅腫的臉上,沒說什麼,拉着她往屋裏走。
屋裏很涼,沒有人氣,還記得上次來,門口掛着紅燈籠,外公外婆做了一大桌的飯菜,媽媽在外面放了滿天的煙花,周圍的小孩都簇擁過來,一起過着新年,熱鬧極了。
雞蛋敷在微腫的臉上,把時蘊的思緒帶了回來。
“我——”時蘊頓了下,“跟爸爸鬧了些矛盾。”
“嗯。”萊織並沒有問原因,眼神掃到旁邊的書包,有些擔心,“跟爸爸動手了?”
時蘊愣了下,看見書包上的血點,搖搖頭,想到不久前看到的場面,心裏還是有些膽怯。
她將剛才的事情跟外婆說了一遍,外婆倒沒什麼驚訝的,畢竟在這個鎮上呆久了,這樣的事情基本上每天都會發生。
“那孩子怎麼樣了?”
“嗯?”
“小綏。”萊織說道:“被打的那個孩子是隔壁的周以綏,小時候不愛說話不出來玩你沒見過也應該。不過那孩子也是可憐,沒人庇護,總被欺負。”
被欺負嗎?好像是,雖然反抗了,也是自損八百。
“應該去醫院了吧,我看他傷的還挺重的。”她猶豫道。
“應該去不了。”萊織眼裏有些擔心,“他家裏人對他不怎麼好,連上學都是別人資助才讓去的,剛在修理廠打工的時間不長,估計也沒錢去。”
時蘊腦海里閃着周以綏那雙狠戾的眼睛,又想起他毫不猶豫抓住那人拿出的d|a|o,這樣瘋的人,她還從沒見過。
在她失神的時候,外婆嘆了口氣,說道:“算了,我到時候去看看。”
“不過,下次再碰到這種事你不要過去了,別傷到自己。”萊織收回眼神,看着這張和自己女兒相似的臉,笑了下,“我們蘊蘊真是越長越好看了。”
時蘊摟着外婆的腰,貼在外婆懷裏,這段時間的不安終於消散了些。
時蘊出生的時候父母的忱遠集團已經上市了,她從小嬌生慣養,沒獨自出過門,沒操過什麼心,生活環境單純,其他人都因為她的家境對她禮貌有加。
就是因為這樣,沒經歷過大風大浪,遇到事情的第一件事就是躲起來。
所以在知道母親當年的死可能和父親有間接關係時,她第一個想法就是躲到這裏來,唯一一個除了梅市之外更讓她懷念的地方,這個有她外婆的正陽鎮。
晚上更加寒冷,萊織抱出來兩床被子,輕輕拍打,鋪展整齊。
“這短時間倒春寒,天氣冷。”萊織拉着時蘊坐下,嘆了口氣,“要苦着我孩子了。”
時蘊搖搖頭,她抱着外婆,下巴靠在她肩上,有些難過。
自從外公和媽媽接連去世,外婆大病一場,身子也不像以前硬朗,消瘦了不少,在日子上過的也越來越簡單,。
鎮上傍着河,房間裏又潮又涼,夜裏很靜,時蘊裹着被子側卧着,正好能看見窗外的星星。-
這兩天沒怎麼睡,她早就精疲力盡了,卻總是睡不着,恍恍惚惚中她好像看見了生氣的父親,還有受傷的周以綏。
外面的空氣很冷,被子很涼,好像怎麼暖都暖不熱。
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在睡夢中的人身上,時蘊睡得極不安穩,耳邊全是父親喊她名字的聲音,在夢裏掙扎了很久,突然睜開了眼,漸漸回了意識。
“蘊蘊,醒了?”
“外婆。”她穿上鞋,陽光照在了她裸露的皮膚上,一塊一塊的紅疹尤為顯眼。
時蘊一怔,怕外婆擔心,套上外套走了出去。
“我一會兒給人家送貨,你要是無聊了就去外面走走。”萊織給時蘊看了眼手裏的籃子,裏面是做好的假花,這個鎮上的很多人都做這樣的手工活。
時蘊皺了下眉,“外婆,你眼睛不好,怎麼還做這個?”
萊織笑了下,“沒事,做點手工活解解悶。”
沒等時蘊再說什麼,外婆便出去了。
時蘊看着身上紅疹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癢,趁外婆沒在家,簡單收了下往外走。
藥鋪離外婆家不遠,掀開外面的棉帘子,推開門的那一刻,時蘊腦袋一片空白。
聽見門聲正撩着衣服用指肚擦藥的周以綏轉頭看去,和在門旁站着的時蘊目光相撞,掌心的創可貼泛着熱。
時蘊看着他身上的痕迹,深深淺淺,有的青紫,有的紅了,她臉色有些難看,連忙偏過頭。
注意到她的動作,原本有些亮的眼睛黯然,周以綏慢悠悠地在肩膀上貼了個膏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