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夢魘
江荔一陣驚呼,驀地從床上坐起來,她早已大汗淋漓,髮絲黏着她柔膩的脖頸,長而密的眼睫濕漉,明顯是哭過一場。
那晚之後,她幾乎天天做噩夢,在夢中,那霍資昭長着一張凶神惡煞的臉,直向她撲來,她一直往後退,往後退……
窗外一片晴好,陽光熹微帶着暖意,透過她卧室的窗紗,照在飄窗枱面上的布偶身上。
江荔只感覺渾身似有重壓,喘不過氣來,之前的一切苦楚,彷彿一下子朝她湧來。
那晚的事,給了她重創,讓她害怕她如今的忍耐和努力,都是徒勞,害怕在霍資昭面前,完全是案上魚肉。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江荔正蜷縮在床上,雙手緊緊地將雙腿環抱,頭髮披散着,埋在臂彎里。
聞聲,她緩緩抬頭,見俞楚音進卧室來,神色焦急。
現在已經快十點,聽蘇懷清說江荔最近狀態不對,打電話又遲遲沒人接,就索性到家裏來看看。
她趕緊去摸江荔的額頭,沒覺出發燙,就是黏膩的觸感,“大冬天的,你怎麼滿頭是汗。”
接着,俞楚音去理她的頭髮,可剛碰到後頸,江荔猛地一縮。
瞳孔收縮,下意識將自己抱得更緊。
好半天,她才應,“沒事,我沒事。”
江荔雖然性情喜靜,比較內斂,但今天這個樣子,俞楚音還是很少見。
跟丟了魂兒似的。
她想到了之前在醫院,醫生說會有些應激反應,但是之後並沒有什麼異常,最近怎麼又突然這樣。
“走,荔子,咱們去醫院。”俞楚音說著,轉身去衣櫃,給她拿外出穿的衣服。
“不用,我真沒事。”
她害怕出門,更害怕面對一切。
俞楚音一下湊過來,帶了笑,“蘇懷清來了,在樓下等着你。”
江荔聽到這個名字,上眼帘緩緩抬起,她想起了那雙溫暖的眸子,那朗月一笑。
不知怎的,她似乎燃起希望來,可不過片刻,她又斂下眸子,陷入沉思。
俞楚音為了給兩人製造機會,借口有應酬要去,把江荔帶到蘇懷清車裏后,一溜煙就跑了。
“怎麼樣?是哪裏不舒服?”
蘇懷清的聲音溫和,一聽就知道他骨子裏的謙遜知禮。
她斂着眸子,只看過去一眼,便收回來,“沒有,就是覺沒睡好。”
她昨夜失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卧室的燈一直亮着,但關了漆黑一片,更是害怕。
蘇懷清將她的神色看了個清楚,她最近的狀態的確不對,想來想去,該是家裏的事。
“伯父恢復得很好,你不用擔心,醫生說,估計再調養一個月左右,就可以下床。”
車子正駛向市第一人民醫院,江荔眼神空洞無物,有意無意地看着窗外,一切似乎都很祥和的景象。
她到底,該怎麼辦。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如果沒有蘇懷清,她連救父親性命的手術費都湊不齊,更別提現在的工作。
江荔轉眸,眼眸似水,她看向一旁的男子,猶豫了好半天,還是只斂下眸子,“謝謝,謝謝你……”
除了這言語上的表達,她現在沒有什麼能夠回報他。
“我們六年感情,你這樣客氣,我覺得你把我推得太遠。”
蘇懷清眸光微轉,傾身去關上她那邊的車窗。
的確是六年,但從第一年開始,他們的關係就很微妙,可能是背景差異,江荔在他面前總會有些拘束。
上大學時俞楚音就說,像蘇懷清這樣的風雲人物,能夠來小小的文學社,要麼是他的確有這愛好,要麼,就有其他什麼想法。
“可是你這樣讓我……讓我怎麼還……”
她說著,秀眉緊蹙,眼底儘是萬般無奈。
“不需要你還,也不要有壓力,以後的事,慢慢來,好嗎?”
蘇懷清將她的手握住,但力道極其小心,生怕弄疼了她。
他的眉眼實在好看,不失男人的陽剛氣,眉宇間又平添了謙謙君子的風度,臉若溫潤玉石,行似亭亭玉樹。與他對視,當如春風撫面。
一時間,她像是溺在他眸中,什麼時候點頭應了一聲,都沒有察覺。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聽蘇懷清突然發問,她不免心中一緊,“什麼事?”
“不知道你發現了沒有,你的那位親戚,好像總是跟着你。”
蘇懷清從上次的余經理事件后就發現,有這麼一個男生,像是在跟蹤江荔,意圖不明。
聞聲,江荔不由心虛,“是嗎,會不會看錯了?”
說完這句話她後悔了,但是現在,她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蘇懷清當然是不會懷疑自己認錯了人,只能往幾種可能性上去想。
以蘇懷清的背景,想調查一個人何其簡單,但是她尊重江荔,從沒有動用過什麼手段去調查她和她身邊的人,除非,涉及到她的安危。
就像上次發生的事件,蘇懷清讓人調查了盛羽集團和那涉及商業糾紛而行兇嫁禍的孟齊。
“可能是因為之前的事,她怕我一個人不安全。”江荔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
蘇懷清的目光不離她,見她這樣說,也沒再往下問,“看來你們關係很好,他還在念書,倒抽這麼多時間來保護你。”
說完,兩人四目相對,蘇懷清眼眸微動,揚起笑來,隨後,看向駕駛座上的梁聰,“就停這裏吧,醫院裏恐怕沒有停車位。”
“好的,蘇先生。”
梁聰為人老實,是蘇懷清兩年前畢業時,蘇鶴從公司給他安排的人,現在除了給他開車,還會在咖啡店做事。
蘇懷清從不喜歡調查別人的信息,對梁聰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家裏情況不是很好,父親蘇鶴幫助了他不少。
上了門診部,蘇懷清堅持要給她挂號,但江荔堅持說並沒有什麼,就還是往住院部去了。
父親是在住院部八樓,挨着電梯第三間病房,但他們進去發現,病房已經清空,根本沒有住人的跡象。
“病人已經搬到了21樓,206室。”
江荔知道,這住院大樓二十樓以上,都是高級病房,一般人住不上。
之前蘇懷清要求轉移到上面去,江荔拒絕了,高級病房的消費,她經受不住,更不能讓蘇懷清再破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