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南轅北轍
兩隻信鴿騰空而起,盤旋幾圈后,準確地往大凌河方向飛去!
沒有被射殺,宋哲終於鬆了口氣!
回過頭,突然感覺不對勁,猛地一拳揮出!
“我去!”
若非撤拳及時,必會打掉吳三桂的門牙!
“怎麼是你?”宋哲看看四周,再看看吳三桂:“吳總兵,你難道是鬼?這麼厚的積雪,走路為何沒有聲音?”
“誰說我是鬼了?不是一直咯吱咯吱的么?”吳三桂呵呵一笑,看看空空的鳥籠子,若無其事地問道:“怎麼?仗都還沒開打,就急着向王總督報捷了?”
“那是必須的!”宋哲嘿嘿一笑,提起籠子就往回走:“我西廠,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
“哦?難道,陳指揮使真有勝算?”吳三桂面色一喜,快步追了上來:“迫擊炮的炮彈,不是只剩四千枚么?
八旗兵兩倍於我,又有城池可以堅守,陳指揮使如何取勝?”
吳三桂的刨根問底,讓宋哲很不舒服,隨口含糊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有陳指揮使的神機妙算,再多的八旗兵也是螻蟻!
去年的喜峰口一戰,陳指揮使只用了兩百多枚炮彈!
當時,我只有一萬五千的“鐵甲錦衣衛”,不也全殲了阿濟格的三萬鐵騎?”
“哦,我明白了!”
吳三桂恍然大悟,滿臉堆笑,試探着問道:“宋指揮使,你向大凌河發信息,是請“鐵甲錦衣衛”前來增援吧?”
“沒錯!明日正午之前,宋義和祖大壽都會趕到!到時候,很可能有一場苦戰!
對了,既然你在這裏,我就不去騎兵營帳了!
你與何可綱的騎兵,現在就準備休息!
但要記住,在明晨的丑時正點,必須把戰馬餵飽!
等到卯時,陳指揮使會有秘密指令!”
“哦?這麼說,兄弟們又能領賞錢了?
宋指揮使,能不能透露一點點,讓大家有個準備,提前高興高興嘛!”
吳三桂連番的發問,徹底把宋哲惹惱了!
因為王立的原因,他對吳三桂並無太多的好感!
只因同是明軍,又要負責幫陳奇瑜傳遞軍令,這才耐着性子稍加解釋!
憤憤中,宋哲指了指西邊:“看看吧,我能透露給你的,就這麼多了!”
說罷,大步往軍營走去!
其實,宋哲所指的,正是西邊即將落坡的太陽,提醒吳三桂趕緊休息!
時間,已經非常緊迫了!
今夜的酉時,步卒將先行撤離,騎兵繼續留在廣寧城外,負責斷後和警戒;
同時,還要繼續向城頭開炮,把八旗兵拖在城中;
幾個時辰后,等到步卒撤出十幾里,騎兵再悄悄地撤退,迅速與步卒匯合;
如果八旗兵察覺並追來,必是一場生死之戰!
從路程上看,宋義和祖大壽的騎兵,最快也要明日正午,才能趕來匯合!
如果真是這樣,吳三桂與何可綱的騎兵,必須堅持到明日正午!
所以,留給騎兵的休息時間,確實不多了!
宋哲回了軍營,吳三桂仍然在寒風中獃獃站着,一臉懵逼地望着西邊!
苦戰?什麼苦戰?
八旗兵死守城中,哪來的苦戰?
真有苦戰,也應該是攻城的丘禾嘉吧?
跟我的騎兵有什麼關係?
休息?這不是扯蛋么?
晚飯都還沒吃,哪有這麼早就休息的?
對了,祖大壽與宋義,不是鎮守在大凌河么?
鐵甲錦衣衛在明日正午趕來,又有什麼仗可打?
難道,因為步卒的兵力不足,讓騎兵丟掉盔甲和戰馬,扛着竹梯去攻城?
不,絕不可能!
可是,他指的這方向,沒什麼東西啊?
他剛才透露的,到底是什麼?
光禿禿的枯樹?
剛剛路過的飛鳥?
正在落山的太陽?
朦朧的晚霞?
我去!到底是什麼意思?
還有,後續的炮彈數量,到底是多少?
一個“球”,具體是多少?
“鏟鏟”和“鬼”,具體的數量又是多少?
竟然,還有個“毛線”?
想必,應該很多吧?
……
收到內線送來的信,代善和濟爾哈朗也懵了圈!
明軍會攻打西平堡?
開什麼玩笑?
狗屁的內線,一點也不靠譜!
剛開始,明軍裝備了迫擊炮,他沒有及時送來情報,讓自己損失了兩千多人馬!
緊接着,送來“明軍擁有數發萬發炮彈”的情報,可把人嚇得不輕!一連好幾天,只敢躲在廣寧城裏瑟瑟發抖!
隨後,明軍兵臨城下,又送來“明軍只有五千發炮彈”的情報,讓人難辯真假!
這會兒,又說“明軍的炮彈難以計數”;
還說,明軍可能擁有威力更大的炮彈;
還有更誇張的,竟然說,明軍的騎兵傾巢而出,應該以西平堡為餌,試圖圍點打援!
這就納悶了,換了個死太監領兵,明軍就變得如此大膽?
“轟!”
“轟!”
城頭再次傳來爆炸聲,代善越發的煩躁不安!
“大貝勒,綜合各方面的情況來看,若說明軍的目標是西平堡,還真有可能!
你知道的,在大凌河,明軍還有一萬多步卒!
他們戰鬥力最強的“鐵甲錦衣衛”,也駐於大凌河,兵力多達一萬五千!
而此時,我在西平堡只有三千老弱殘兵,防禦十分的空虛!
如果,大凌河的明軍傾巢而出,西平堡豈不是一擊即破?
你看啊,在這廣寧城,明軍只用一萬騎兵和五千步卒,就牽制了我軍三萬多兵馬!
難道,這不是個圈套!”
分析了兩軍形勢,代善仍然難以抉擇,濟爾哈朗繼續說道:“每個時辰,明軍都向城頭射來炮彈,讓我一刻也不得安寧;
如果我沒猜錯,那死太監的本意,是想把我拖在西平堡!
如果,明軍攻陷西平堡之後,再調轉馬頭包圍廣寧,我可要進退無路了!
皇上的兵馬遠在漢城,咱們是指望不上了!”
“別再說了,讓我靜一靜!”
“大貝勒……”
“暫且出去,我再斟酌斟酌!”
“唉!”
濟爾哈朗長嘆口氣,無奈離開。
從頭到尾,把內線的書信再看了一遍,代善只感覺脊背發涼!
如果內線的情報準確無誤,西平堡真的危險了!
濟爾哈朗說得沒錯,明軍攻陷西平堡之後,很可能以騎兵包圍廣寧,再以精銳步卒直逼盛京!
難道,信中提到的“明軍準備好了一場苦戰”,正是為此?
我去!
真要這樣,自己很可能全軍覆沒!
盛京也可能失守!
大冷的天,代善的額頭上,竟然冷汗涔涔!
稍一細想,又覺得自己多慮了!
根據哨探得來的消息,駐於大凌河的明軍步卒,並未出動!
他們趕到西平堡,就算是急行軍,少說也要兩天時間!
也就是說,明軍不可能攻打西平堡!
呃……
不對,時間和地點,都不對!
從大凌河趕到西平堡,確實需要兩天!但是,如果從廣寧趕到西平堡,那就只需要一天!
信中所說,大凌河的騎兵,將在明日正午抵達廣寧?
從路程上來看,完全有可能!
嗯,這就對了!
攻打西平堡的步卒,必是來自廣寧!
如果,廣寧城外的步卒悄悄撤走,他們的目標必是西平堡!
死太監,果然陰險!膽子還真不小!
既然廣寧城兵精糧足,不如,派一支騎兵沿途追殺?
不行!
他們有火槍,有大炮,還有騎兵掩護!
真實的炮彈數量,現在是“難以計數”!
上次的損兵折將,正是如此!
那就,提前出城?
出其不意地,在半路截殺?
就算截殺不成,或者明軍炮火太猛,還能搶先撤往西平堡佈防!
咦,不對啊!
我怎麼那麼笨?
既然知道了死太監的計劃,為何還要被他牽着鼻子走?
他想偷襲西平堡,我可以將計就計嘛!
如果運氣好,還能全殲關寧鐵騎!
這支部隊,讓皇上傷透了腦筋,簡直是恨之入骨!
只要將其全殲,明軍的主力騎兵,就只剩下那支鐵甲錦衣衛,不足為懼!
皇上一回師,馬上就能直搗山海關!
嘿嘿!
此戰之後,皇上和眾貝勒,再不敢對我指手畫腳!
……
王立不喜歡呆在遼東,除了天寒地凍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不習慣這裏的時間!
就算是冬季,每日的寅時剛到,太陽就懶洋洋地升起;下午的申時剛過,天色就逐漸暗淡下來。
此時的廣寧城外,正是申時!
距離步卒撤離的時間,只剩一個時辰!
讓陳奇瑜不解的是,自己還沒有撤軍,一支萬餘人的八旗兵,竟然首先撤軍了!
“八旗兵出東門?往東南方向而去?”
“確實如此,應該,是代善領兵!
從方向上看,應該是去往西平堡!
不過,廣寧的四周地勢平坦,他們可以在中途隨意改道,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
所以,我軍探馬報回的消息,不一定準確及時!
如果,代善在我步卒的撤退方向截殺,那可就危險了!”
宋哲的話,確實有道理!
把陳奇瑜驚出一身冷汗!
沒想到,代善那傢伙,真的是能征善戰!
遼河平原,四通八達,正是騎兵的用武之地!
暴露在野外的步卒,如果沒有騎兵的掩護,那就是砧板上的肉!
計劃好的撤退方案,再也不敢實施!
此時此刻,只能按兵不動!
同時,派出足夠的哨探,死死盯着代善所部的去向!
宋義和祖大壽,一定要準時趕到啊!
否則……唉……
惴惴不安中,陳奇瑜食不甘味,夜不敢寐!
亥時時分,哨探分批報來代善所部的位置,讓陳奇瑜更加不解!
代善這傢伙,難道是閑得無聊?
或者,覺得城裏獃著不舒服,想去雪地中涼快涼快?
直到現在,他還在往西平堡方向移動,到底是為何?
如果,他想迂迴到自己的身後,這個迂迴圈也太大了吧!
若說他分兵回防西平堡,好像,也沒這必要吧?
西平堡空虛,確實沒錯!
但是,廣寧都沒拿下呢!
就算借我一萬個膽,也不敢打西平堡的主意啊!
罷了,想不通就不用去想,反正不是壞事兒——他去了西平堡方向,天明之前無法返回!
也不可能在正午之前,繞到自己的身後!
不論他的目的為何,撤退的整體計劃不變,只需稍加更改!
“攻城?”宋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以為聽錯了:“陳兄,你說的是攻城?攻打廣寧城?
可是……就算攻破了城門,又能如何?
城中仍有兩萬守軍,咱不是自尋死路?”
“不,不不,我只是佯攻罷了!”陳奇瑜連連擺手,解釋道:
“我佯裝攻城的同時,以騎兵繞到廣寧的東南方向,做出追擊代善,或者阻攔代善回援的架勢,再故意讓城中的守軍發現;
此時是夜晚,城中的濟爾哈朗,只有兩種應對辦法:要麼以一部分騎兵遠遠尾隨,要麼繼續堅守城中;
不論他如何應對,都被我拖在了廣寧城的周邊;
在西門,我步卒佯攻一陣再悄然退走,他必不敢追;
等到丑時時分,我騎兵再折返往西,迅速與步卒匯合;
如此一來,濟爾哈朗更不敢追!
只要堅持到正午,堅持到援兵趕到,我就能高枕無憂,全身而退了!”
稍加思索,陳奇瑜的計劃確實完美,宋哲便不再質疑:“既然陳兄綢繆在胸,那就按你說的辦,我這就去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