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舔狗一無所有
眼見韓弘窸窣平常的功夫,在一群黑衣人面前毫無招架之力,張君瑞無奈收回迷榖木,從衣櫃后跳出身來,跨上一步,左右開掌,和數名黑衣人打鬥在一處。
“嘿!這衣櫃後面,藏着這麼多人?還有其他人嗎?”劉鍔怪笑道。
“還有小爺我!”十一郎當然要飛出來湊湊熱鬧。
“哎喲!還有一個呢!你們這群廢物怎麼都發現不了?!”大哥氣得一腳踢飛一個小弟。
不過劉鍔很快發現,他不應該朝自己的小弟下手,因為他需要留着小弟和對方開戰。
這個從衣櫃後面閃出來的高大青年和清俊小伙的武功着實不低,他倆緊緊護住了韓弘,密集且從容的掌法中難以找到破綻。
張君瑞時刻注意十一郎的安全,但他很快發現他想多了。
張君瑞驚喜地發現十一郎是武功高手。
十一郎的武功路數神秘莫測,不似傳統的中土招式,出手看似輕柔,實際上卻韌性十足。
倘若自己和十一郎較量一番,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贏呢。
劉鍔眼見手下一個中了十一郎一掌,大聲慘呼,雙眼翻白,一個中了張君瑞一掌,上身痙攣,下身直挺挺得不敢動。
劉鍔罵娘道:“都是一群廢物!可惜二弟不在了,若是二弟在,還用得着我出手嗎?”
說完,他縱身而出,舞動朴刀,朝韓弘的臉上直闖了過去,刷刷刷刷就四刀。
十一郎右手繞過刀鋒,直揮而下,連點他胸腹間三處大穴。
劉鍔只覺得腹中一痛、二痛、三痛,眼前金星亂舞,氣都透不過來。
還沒緩過神來,後背又吃了張君瑞一招狠實的飛掌。
劉鍔腹背受敵,一陣黑血湧上喉嚨,暈眩倒地。
韓弘本來見十一郎和張君瑞以一對多,唯恐他們寡不敵眾,但見這兩位年輕人掌法兔起鶻落,既快且准。短時間內,已經把所有的黑衣亂兵們打趴在地,嗷嗷哀叫,於是大為讚歎道:“能看得出來,兩位大俠功夫奇幻莫測。敢問大俠們尊姓大名?今日救命之恩,他日定當湧泉相報。”
張君瑞道:“無須報我們的恩,只需要你能夠儘快平定宣武軍軍亂,還河南、河北一個太平即可。”
韓弘拱手道:“在下定不辱使命。”
於是韓弘正色對滿地狼藉的黑衣人喝道:“你等可是汴州的士兵?你們向來驕橫,喜歡乘亂謀利。今日我尚未赴任,你們就緊追不捨,想要要了我的性命。聚眾造反,謀害朝廷命官,爾等該當何罪?”
恰在此時,那個之前出門尋找韓弘的三哥闖了進來,一見屋內的情景,尤其是他的大哥滿嘴吐血,着實震驚,於是趕緊跪地磕頭道:“求韓大人放了我大哥劉鍔。我大哥少小從軍,在軍中聽命二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和大哥朝夕相處,最知道大哥他為人憨直衝動沒有計謀,只是近年來被孟鄂驄蠱惑,於是才會犯上作亂。”
劉鍔把滿嘴血用手掌擦乾淨,剛緩過一口氣,聽老三闖進來一席話,臉紅地倒出了一陣大汗,罵道:“啥?你說啥?你說我衝動沒計謀?你如此貶低我,就算是讓我逃過一命,又有什麼臉面當大哥呢?”
十一郎朝那位大哥笑道:“嘿!老三對你不錯,你為何總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韓弘於是對跪在地上的老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跪地恭敬道:“在下宣武軍牙將李神玉。”
“李神玉!你可知罪?”韓弘喝道。
李神玉道:“神玉領罪,甘願受罰。只是我大哥年紀長,從軍時間又長,所以在軍中多有威望。如果韓大人能夠饒恕大哥,等大哥回到汴州后,定能在軍中傳播韓大人的恩德,這樣有利於韓大人統領宣武軍啊。”李神玉完全不關心自己的罪,每一句話都離不開他大哥,只想拚命給他大哥脫罪……
李神玉在這邊苦口婆心想要救大哥劉鍔一命,想不到那大哥完全不肯就軟,口中嚷嚷道:“誰來當宣武軍節度使,我等都不服。我們舊將只是思念劉玄佐劉大人的恩德。”
韓弘聽罷,撫摸着鬍鬚笑道:“劉玄佐乃是我舅舅,我自幼父母雙亡,在他的撫養下,才得以長大成人。”
李神玉再次磕頭道:“原來如此啊!如果韓大人能夠饒恕我大哥劉鍔,他定將回去後向軍中宣傳您是劉將軍的從子,這將更有利於您在宣武軍樹立威望。”除了為了他大哥劉鍔乞命,李神玉的腦子中似乎也沒有別的事……
劉鍔很不滿意,難道他還要靠蠢笨老三的祈求來活命?
從軍的爺們,向來是腦袋掛在腰上。
既然當初聽從二弟孟鄂驄的話,準備大幹一場,就沒想着還要長命百歲。
事已至此,慷慨赴死好了!所以劉鍔依然嘴硬道:“我等不服!不服!我看這位韓大人,遠遠沒法和劉玄佐劉大人相比。我自小流浪,不知父母籍貫,就連我劉鍔的姓氏,還是當年劉大人賞賜的呢。”
韓弘笑道:“原來你和舅舅還有這樣的緣分,看在舅舅為你賜下名字的份上,那我就先留你一命。”
李神玉連忙磕頭泣血道:“多謝韓大人!韓大人無異於我等的再生父母。”
韓弘又對其他黑衣漢子道:“你們的老二孟鄂驄已經被我在蒲州斬殺,劉鍔、李神玉暫且留命,以示後效。你們餘下的這些人,可願意跟隨我返回宣武軍,從此改過自新?”
見諸人都紛紛磕頭領命,劉鍔依然口硬道:“不知韓大人到了宣武軍后,是否會以財勞軍?”
韓弘輕蔑一聲哼,堅定道:“我決不效法河北藩鎮,以錢財收買士卒而求坐穩節度使的官職。相反,宣武軍將士紀律鬆弛,我當以法治之。”
李神玉又磕頭道:“倘若韓大人要追查為首作亂的人,給朝廷一個交代的話,實不相瞞,我就是那個為首作亂的人。”
為了撇清劉鍔的罪名,李神玉真是拼了。
劉鍔扭頭道:“憑你的智商,你也配?你能為首?”他才是大哥好嗎?就算是死,他也是名副其實的宣武軍大哥!
張君瑞不禁為老三深深不值,這就是中土所說的舔狗一無所有?
李神玉見大哥總是曲解他的好意,不禁雙淚泣下,抱着他家大哥的腳踝嘔心瀝血道:“大哥,小時候,你把我從亂墳崗里背出來,把自己的饃饃給我吃,才讓我撿回一條命來。我從此叫你一聲大哥,心甘情願任憑你的驅使一生。但其實我並不蠢,只是很多時候不想違抗你的命令罷了。我也並不傻,只是不想讓你不開心罷了。多少次,你留下的爛攤子,都是我給你收拾的。多少次,你身處險境,都是我給你擺平的……而我在你眼中,一直就是那個小時候就會哭的小孩……自從你遇上了孟鄂驄,你就被他蠱惑,迷失了本性,我一直在旁邊勸解,但是你絲毫不聽我的話,卻對孟鄂驄言聽計從。你知道我有多傷心?我為你流過多少淚,你都知道嗎?如今我等犯下滔天罪行,我願意替你頂罪,換你全身而退,但你怎麼還是不明白我的心意?”
十一郎臉上一陣竊笑,嘖嘖!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兩人有一腿,確切的說是一種三角戀愛關係:三哥喜歡大哥,大哥又被二哥迷惑。
如今二哥雖然已死,但大哥還是對三哥沒有心。
這個局面不好解啊!
十一郎摸着自己的小下巴,只是想笑,一掃眼卻見張君瑞卻在看他,他探索的眼神,令人一陣雞皮疙瘩。
“你盯着我看幹什麼?戲在這裏,在這裏。”十一郎指着地上的三哥和大哥說道。
張君瑞只是對他輕笑,卻不看向地上的黑衣人。
十一郎於是就湊到張君瑞耳邊悄聲道:“你看看,男男戀愛,沒有成功的。你看看。”
“哦,這樣嗎?”張君瑞喜歡十一郎說的每句話,每一個動作和表情。
“求求你了,離我遠點!”十一郎一步跳出去離張君瑞三尺遠之外。
張君瑞搖頭笑笑,於是正色對韓弘說道:“韓大人,這裏剩下的事情,就由您來處理了。”
韓弘朝張君瑞拱手,表示同意,但地上三哥依然抱着大哥的腿不鬆手,大哥則厭棄地直蹬腿,就想擺脫老三的擁抱。
韓弘看着這戲碼也皺眉發愣,這都是什麼什麼呀?畫風怎麼突變到了這個地步?
“大哥,如今韓大人饒我們不死,我們還和以前一樣好嗎?”老三哭泣道。
“不行,你根本沒法和小孟比!”老大堅決不同意。
“他為你做的那種事,我也可以為你做!”李神玉發誓道。
韓弘疑惑問道:“什麼事?哪種事?”
幾個黑衣人都帶着滿身的傷,紛紛低下頭,尷尬地自己咬自己的嘴唇:他們大哥、二哥、三哥之間複雜糾結的三角愛關係,他們這些身邊人如何不知。現如今,連新上任的宣武軍節度使都知道了,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收場呢?
張君瑞扭眉想到,琴童說的沒錯,世人總為情所苦。
所謂有情皆孽,情深不壽。
但他現在就是喜歡和十一郎在一起,他想一直追隨十一郎的腳步,享受他的一言一笑。
那,他恐怕有一天也會淪落為三哥一樣的舔狗吧?
他會不會到頭來也一無所有?
只希望十一郎不要像大哥一樣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