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安國公府大姑娘
翌日。
含芳院。
姚氏端坐在主位上,面寒如水,冷冷地盯着跪在她面前的桂嬤嬤,似乎在盯着一隻不知道撕着吃好還是切開來吃好的烤全雞。
“桂嬤嬤,我當初把紅蓮交給你的時候,是如何囑咐你的?”
桂嬤嬤不敢抬頭,低聲道:“只有死人是不會亂說話的。”
姚氏一拍桌面,叱道:“哼,原來你還記得。可為何今日紅蓮那蹄子卻好生生地站在我們面前,還將金櫻密謀的計劃都抖露了出來?”
桂嬤嬤微微抬起下巴,冷汗涔涔:“夫人,此事實在不怨老奴。老奴依照夫人的吩咐將紅蓮囚禁在柴房,命手下往死里拷打,老奴也是後來才知道,是三姑娘突然出現,中途把人帶走了。”
姚氏閉了閉眼,竭力壓制住憤怒的情緒,抿了口茶,幽幽地道:“不管怎麼說,此事你負有疏忽之責。不過,看在你最後一箭射死金櫻及時滅了口的份上,且饒你一命,下不為例。”
“老奴叩謝夫人寬赦之恩。”桂嬤嬤稽首,連磕了三個響頭。
“起來吧。”姚氏頓了頓話音,又問道:“紅蓮呢?”
桂嬤嬤膀大腰圓,起身有些遲鈍,人還沒站穩,嘴裏就匆忙應答:“已經被三姑娘悄悄安頓回老家了。”
“動作還真快。”姚氏眉頭緊鎖,攥緊了茶杯。
薛蜜這丫頭如今渾不似個白痴,任自己搓扁揉圓了,日後須小心提防才是。
姚氏正沉思間,忽見碧棠火急火燎地奔了進來:“不好了,夫人。”
“何事驚慌?”姚氏眼皮不抬半下,不緊不慢地為自己斟滿一杯茶。
碧棠喘勻了一口氣,道:“是三姑娘,她今早起來全身喊痛,正疼得滿地打滾呢。霓裳特央婢子來求夫人請孟大夫過府診看。”
“哦?”姚氏微勾唇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真是活該!
小賤人,那場大火沒把你燒死,這下活活疼死了你才好呢!
姚氏幸災樂禍,自然不肯遂了薛蜜的意,但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的,免得外人傳說這個當娘的一點不稱職。
“桂嬤嬤,速去青棗巷請孟大夫,要快。”
姚氏的語氣彷彿露出幾分急切,可眼神一與桂嬤嬤對上,就輕微地搖了搖頭。
桂嬤嬤立刻會意,夫人這是教自己假模假樣地出去兜一圈再空着手回來,到時候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
比如,孟大夫外出巡診啦,一時半會回不來;老母豬要下崽啦,根本抽不開身......
然而,桂嬤嬤本就無需扯謊。
因為孟子儀確實不在家中。
他清晨時分,就去了永昌伯府,替二公子譚貞哲看病。
譚貞哲是譚敬堯的次子,昨夜偶感風寒,鼻塞流涕,咳嗽不止。
此時的永昌伯府,青松閣內。
孟子儀剛把完脈,準備施針,一隻胳膊就被床上的少年抓住了。
孟子儀大驚,瞪着眼睛道:“二公子這是何意?”
少年沒有鬆手,卻是仔細打量着他,迫切地問道:“聽說孟大夫是清河縣人?”
孟子儀被他抓得有些生疼,還是勉強忍住,點了點頭:“不錯。二公子何有此問?”
少年手上更加重了力道,眸中閃動着驚喜的光芒,激動地邊咳邊道:“那你可還記得清河縣縣令的長女薛蜜么?咳咳,她如今在什麼地方?”
孟子儀明顯一愣,胳膊已被掐紫亦顧不上疼痛,微微搖頭,道:“小人祖籍雖在清河,但年少之時就遠赴盛京學醫,之後舉家遷往青棗巷定居,當時的縣令並不姓薛。”
頓了頓,他臉色微微一變,脫口道:“小人雖不認得薛縣令的女兒,不過,長慶侯府三姑娘的芳名卻是喚作薛蜜的。小人昨兒個還到府上為她診治呢。”
“長慶侯府的薛三姑娘?”少年將手慢慢鬆開,按了按喉嚨,緊接着又嘆了口氣。
應是名字相同而已。
對於長慶侯府的那位三姑娘,他有一些印象,根據腦中存有的記憶,她經常來府中纏着大哥耍玩。
好像還是個痴獃的,心智宛若三歲孩童一般。
不過,昨日大哥從長慶侯府回來,卻說她腦子清醒了許多,判若兩人,對他愛搭不理的。
真是有趣。
譚貞哲眯了眯眼,心想:不如等病好以後,去長慶侯府拜訪一下三姑娘,見識見識。另外,尋找蜜丫頭的事也得抓緊去辦。
打定了主意,譚貞哲的心也就安了些許,抬頭見孟子儀揉着被自己抓痛的胳膊,便不好意思地笑道:“孟大夫,適才是我一時心急,唐突了,還請見諒。”
“不妨事,二公子言重了。”孟子儀擺擺手,重新從針包中抽出一根銀針。
幾針下去,效果立竿見影,譚貞哲的咳嗽頓時就止了不少。
譚貞哲謝過孟子儀,剛從床上坐起,親隨劍烈進來稟報:“公子,安國公府大姑娘求見。”
“鄭卓雲的妹妹鄭奕蓉?”譚貞哲怔了一怔。
“正是。”劍烈垂首道。
“有請。”譚貞哲猶豫片刻,揉了揉眉心道。
不多時,一位紅袍少女邁入房內,同譚貞哲見禮:“譚公子安。驚聞公子貴體抱恙,奕蓉不安,特地趕來探望。”
譚貞哲微微頷首,“有勞鄭姑娘挂念。”
鄭奕蓉命侍婢呈上禮盒,笑得嬌靨如花:“那日雪中賽馬,我贏了公子作為彩頭的一株雪蓮,心中甚是愧疚,便用雪蓮做了一盒糕點,借花獻佛,請公子品嘗。”
譚貞哲乾咳兩聲,笑道:“鄭姑娘客氣。姑娘的美意在下心領,糕點就不收了。在下技不如人,那株雪蓮本就是你應得的,拿回去吧。”
劍烈將禮盒物歸原主。
鄭奕蓉面上笑容一僵,正要推辭,又聽譚貞哲道:“鄭姑娘若沒有旁的事,還是請回吧,在下差不多也該歇個午覺了。”
言盡於此,分明是下了逐客令。
鄭奕蓉怔住,只得窘迫一笑,拱手作禮,道:“既然如此,公子且好生休息,奕蓉就不叨擾了。歡迎公子有空過來國公府做客。”
“下次一定。”譚貞哲禮貌性地點頭微笑,“恕不遠送。”
鄭奕蓉跺了跺腳上的鹿皮靴子,轉身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