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定契約
楚雲搖頭，依着時府大清早就急急忙忙趕到王府去要人的積極程度，應該也是處於恐慌的狀態。
不過，這時府袁府如此互相猜忌，可見關係實在僵硬到了冰點。
“怎麼不可能，我看十有八九就是時府幹的，夜裏該睡就睡，沒見有誰緊張的。”於媛語氣尖刻，覺得失蹤案實質上就是南詔內訌。
於媛生在京城大族，自小在心計中浸染，有如此猜測，也並不荒唐。
若這事兒只一二次點到為止，也不排除如此可能，偏就猖狂到連續三年皆是如此。
而身為南詔權勢獨一份的南詔王，裴瑜絕不會允許有這樣損國之根本的事情發生。
“此事疑點重重，不宜就此下了結論。”齊瑾通曉朝堂之術，也知這並無可能。
“是啊，師妹你別亂說。”
於媛嘟着嘴，不說話了。
天逐漸亮了，袁家的人都還在大堂里商量此事疑點，可偏偏如此喪心病狂之事，要不懷疑到魔族頭上都算困難。
眾人實在想不出，除魔族之外，還有哪門哪派有如此狠辣之作風。
而齊瑾，更是有意無意將矛頭引向魔族。
楚雲癟嘴，估計齊瑾還惦記着玉燼摔了他兩次的事。
於媛跟秦湘也都附和着齊瑾，一時整個袁府都對魔族哀怨載道。
“我表哥是在南詔城外的密林里失蹤的，據說曾經有人在那裏見過那魔頭。”
“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我曾經途經密林的時候，被一陣妖風吹亂了心緒，清醒過來之後竟已經天黑了。”
“那就必定是魔族的障心術了。”
“原來真是魔族做的。”
“......”
楚雲聽呆了，南詔世家的人都是這樣憑猜測定事實的嗎？
她想到第一次見到玉燼時，他負手而立的清冷身影，如此孤傲，並非是宵小之徒。
於是她說：“我覺得不是。”
頓時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於媛挺着胸站出來，傲慢跋扈道：“你怎知不是？”
“小師妹，你上次被魔頭抓走，卻還能全身而退，莫不是你與那魔頭...？”秦湘手裏握着茶盞，一雙眼探究地看着楚雲，不懷好意地要將楚雲與玉燼相聯繫起來。
秦湘的話頓時惹得眾人對楚雲起了疑，頻頻偷來懷疑目光，權姝道：“小師妹五歲便在昆崙山上，比起你我都要早，這十多年都未曾下過山又如何與魔族扯上關係，何況昆崙山下一戰，眾師兄弟都看見，最後是小師妹把魔頭逼走的，大師姐如此血口噴人，實在欺人太甚。”
“魔頭擋我等去路的時候，小師妹拼力阻攔，絕非魔族中人。”黎遠書從一開始就安安靜靜在一邊聽着，不置一詞，難得開口為楚雲說話。
權姝與黎遠書的話幫楚雲洗清嫌疑，眾人又向秦湘於媛投去不滿的目光，居然連同門師妹都要踩上兩腳。
謠言傷人，若沒有旁觀者為清白者澄清，清白者恐怕真要負上罵名。
即便早在書中得知秦湘於媛性格之劣，但楚雲所求，並非以牙還牙，而是以直報怨，由是十餘年時光，並不曾主動挑起紛爭，但沒想到得到的是愈發猖狂的舉動。
如此小人一路遊歷，只怕禍端不少。
得想個法子，支開她們。
眼見眾人對山海閣起了疑慮，齊瑾身為大師兄，很有覺悟地開口：“幾位師妹都是提出猜測，也是為了查清失蹤案，並無惡意，”說著又看向楚雲，“師妹，你既說不是魔族所為，有何證據？”
“那大師兄說是魔族所為，又有何證據？”
兩人已幾乎是針鋒相對。
楚雲心裏窩着團火無處撒，只能藉此敲打敲打這些人，再為自己出口惡氣，“魔族無惡不作聲名潦倒，但每次作惡都光明磊落，留下黑蓮印記，失蹤案卻是無聲無息。”
魔族殺人巴不得昭告天下，就是老子乾的，你奈我何，猖狂的要命。
於媛懟上來：“要是他們這次是故意沒留的呢，難道就不是他們做的了？”
眼見着山海閣內意見不合，恐再生事端，袁剛趕緊道：“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找到兇手。”
齊瑾道：“袁老爺有何高見？”
袁剛頭略微低了低，“袁家剛失了一位高手，恐怕還要依仗各位小師父。”
這話就是沒什麼想法的意思。
天逐漸亮了。
吃完早點沒一會兒時故帶着人來了，面色不虞，“怎麼袁府還要從時府搶人？”
這話簡直正好撞在袁家的槍口上，袁毅道：“袁府昨夜發生了失蹤案，聽聞時府倒是早早便熄燈入睡了。”
時故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袁毅也不跟他拐彎抹角，“失蹤案莫非與時家有關？”
時故冷着臉道：“你可有證據？”
這架勢再說上兩句估計就要打起來了，齊瑾慢慢走上前，“袁府發生了失蹤案，昨夜是路上碰巧遇見了袁少爺才來的，若有不妥之處請時少爺見諒。”
山海閣大師兄都說話了也不好再發難，時少爺搖搖頭，“是我思慮不周了，今日來是想請幾位小師父明日再來時府入夜的。”
袁家立馬道：“那大後日便來袁府吧。”
眼見着齊瑾都要答應了，楚雲搶先開口，“兩位老爺心意我們心領了，但失蹤案已發生，便有半月安生日子可過，在王府中查起案子更為妥帖，兩位老爺莫怪。”
“小師父如此說可就生分了，這懸案一日不破，我們一日不安。”
“若有什麼需要的，可隨時來我時府，只要是我時府有的，便絕不推辭。”
“袁府也一樣。”袁剛摸着大白鬍子，不甘示弱。
失蹤案壓根一點線索都沒有，幾人在從大堂到茅房的路上來回反覆看了好多遍都沒有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人就像是憑空消失的。
黎遠書斟酌道：“憑空消失，是否就如煉天術般？”
這話讓人毛骨悚然，齊瑾看向他沒說話，權姝抖了抖身子，抱着楚雲的胳膊縮得更緊了些。
於媛跟秦湘都硬忍着懼意，若是用了煉天術，未免過於詭異了。
驟然天響起了一聲悶雷。
楚雲耳邊出現一聲刺耳尖叫，她眯着眼去尋聲，是莫憐的。
莫憐原本是跟別的師兄一道從時府趕來的，他還是覺得跟着大師兄幾個本領高的更加安全，卻被雷聲嚇了一跳。
於媛被他的叫聲也嚇了一跳，跟着喊了一聲，嚇到了秦湘，秦湘往齊瑾身後躲了躲，又下意識挽住齊瑾手臂。
楚雲眨了好幾下眼睛，有點怔愣，發生了什麼？
後院接二連三傳出凄厲喊聲，袁毅帶着二十多名小廝趕來，以為又遭了什麼禍事。
“幾位小師父沒事吧？”
齊瑾搖頭：“無礙。”
權姝拉了拉莫憐：“小師弟，你膽子怎麼變得這麼小？”
“我...我......那夜...就...”莫憐說話結結巴巴，整張臉白的不像話，可見是真嚇得不輕。
楚雲忍不住嘆氣，莫憐本就是師門中膽子最小的，那晚裴瑜讓莫憐有了心理陰影。
南詔這事，恐怕還是要早些結束得好。
天逐漸陰沉，是要下雨了，袁毅領着他們去了廂房。
權姝看着窗外的閃電，“小師妹，你猜是誰做的？”
楚雲點了根蠟燭讓屋裏亮些，“不知。”
外面的雨噼里啪啦下得很大，楚雲關了窗，不讓雨打進來。
權姝翻了翻《元古》，“小師妹，書里對南詔也提到隻字半語，南詔巫術是最多的，也難怪煉天術這種邪術會出現。”
“嗯。”楚雲現在一心只想着玉燼契約的事，玉燼昨天說今日還要來找她，她可不想認玉燼做乾爹。
但看這雨的架勢，估計玉燼也不會過來吧。
這時門忽然被風吹開了，楚雲剛要去關門，就聽到一聲傳音，“出來。”
是玉燼的聲音，慵懶清散。
“啪——”下一秒楚雲就把門緊緊關上，還拉上了門栓，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回走。
“呵，”玉燼輕笑了聲，嗓音間如同夾了音片，讓人聽得心坎痒痒。
楚雲閉上眼睛，又吞了兩顆葯。
再犯病以前，她是真沒想到，花痴還真是一種病。
來不及想更多，玉燼聲音又傳來，“很好。”
玉燼這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保不齊下一秒就真的進來了。楚雲想到玉燼當著權姝的面說要收自己做乾女兒這種事，還是慫了，準備先出去再說，免得惹他生氣。
剛睜開眼，便對上面前從容飲茶的玉燼，楚雲回頭看權姝，已經暈倒在床上。
“你不願意？”一副你不識好歹的表情。
“我願意。”楚雲慢吞吞回話，“可這麼大的雨不方便。”
下一秒楚雲就被抓了出去，兩人坐在雲床上，兩人身側像被無形罩子給擋住了，狂風暴雨沒一點能打到他們身上。
“沒什麼不方便的。”
楚雲被抓到了密林里，玉燼玄色衣袖一揮，密林里的雨瞬間就停了。
楚雲愣了愣，又看到地上的水立馬蒸發，變成了乾地。
這一切的發生不過須臾之間。
玉燼的法術實在登峰造極，深不可測。
楚雲咽了口口水，心裏暗道，有這麼一個靠山好像也不錯，誰說想飛升就不能有個魔族的親屬啊，又不用查戶口。
玉燼走在前面，楚雲跟上。
楚雲走着走着覺得不對勁了，怎麼感覺自己背後涼颼颼的，一回頭便看見一個無頭屍體正吊在半空，腦袋倒懸，猛地朝她飛過來。拔劍已經來不及，楚雲空手拍過去一巴掌，腦袋落在了地上，發出哀怨，“這婆娘好猛。”
玉燼轉頭道，“子期，你別同她開玩笑。”
“哦。”說完就化作白色的一陣煙消失不見了。
子期？
楚雲聽說過這個名字，《入魔》裏提到，子期是南詔城外整片山頭的土地公，修鍊了上千年快到登仙的時候，卻被一個正在鋤地的農民一不小心砍死了。按照原本的規矩，這種情況也是可以飛升的，但是他沒了腦袋做事不方便，還嚇到了天上的寧清公主。天帝便隨意尋了他一個錯處貶他下凡，當個散仙。
子期當然就不高興了，正巧又碰上了玉燼，被坑蒙拐騙地騙去了魔族。由於子期的存在感實在太低了，所以一直到《入魔》結局，都沒有人發現他已經入了魔族，所以，他的仙骨也沒人給剔掉。
玉燼弔兒郎當地背着手往前走，嘴裏叼着草。
不知道從玉燼嘴裏喊出一聲“閨女”來是什麼感覺。
想到這裏又是一陣惡寒，怎麼好像自己很期待？
忽然林子裏出現了一陣煙霧，沒一會兒便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態。
楚雲知道這是玉盤陣，五大陣法之一，迷煙是它最大特徵，吸入者渾身無力但神識清明，會眼睜睜看着自己逐漸死去卻無力反抗。
原主也曾進過密林，不過那時是為了追人被引進來的，差點就死在了玉盤陣里。但是逃過一劫之後，在密林里發現了息天術，可以掌控天氣變化，也因此讓拯救了南詔澇災。
楚雲趕緊使了內力屏住鼻息，頓時眼前清明了許多，又看向前面若無其事大搖大擺的玉燼，皺了皺眉頭。玉盤陣機關眾多，腳下一片葉，身邊一棵樹皆有可能為其機關，看着玉燼路也不看地往前走，楚雲用內力傳了音過去提醒，“小心觸及陣法。”
玉燼笑了笑，道：“不錯，還會傳音，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楚云：“......”他這樣說話不會吸入迷霧中毒嗎？
玉燼還是一副坦坦蕩蕩的模樣，似乎是絲毫不在意觸及機關，全身上下都在叫囂老子天下第一。
楚雲決定閉嘴。
沒走幾步，楚雲剛跨過一根橫在地上的枯樹榦，耳邊便傳來“簌簌”的聲音，成百上千根枯枝化作利箭向他們射來。
楚雲拔劍剛要擋，下一秒幾千根枯枝就統統化成了粉末，落在了地上。
楚云：？？？
玉燼不屑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好似下一秒那好看的嘴型里就要吐出“廢物”兩個字來。
玉燼甚至都沒有出手，玉盤陣居然就這麼變成了一堆粉？
陣法也欺軟怕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