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司馬晴晴收到信已經是幾日後。
她知道司馬具的打算。
雖然不怎麼贊同,可也沒辦法,只能按照司馬具的意思做。
一方面司馬具是她的叔父,另一方,她也是司馬家的人,若是司馬具走上謀反這條路,她也沒有退路。
信被她毀掉,她親自去了準兒和奶娘所在的營帳。
上次孩子生病,顧有為把大多時間都花在了孩子身上。
由此可見他還是很在乎這個孩子的。
“怎麼樣了?”
司馬晴晴進來時孩子已經睡著了。
“剛喝了葯,沒前幾日那麼嚴重了。”
一開始孩子只是普通的風寒,後來嚴重了一些,一連吃了幾天葯才好一些。
“你出去吧,我陪陪他。”
奶娘依言退下了。
這些日子司馬晴晴忙着軍中事務,確實沒時間過來看孩子。
奶娘是這樣想。
可只有司馬晴晴知道,她只是不想見這個孩子罷了。
而現在在這裏,也不過是等顧有為過來。
果然過了沒大會兒,顧有為來了。
掀開營帳進來,看到司馬晴晴時,顧有為還愣了一下。
“你來了。”司馬晴晴先跟他打了招呼。
顧有為點頭,隨後走到床邊看着司馬准。
“剛睡着。”
顧有為點頭,既然孩子睡了,他就打算離開了,可司馬晴晴叫住他。
“京城那邊的事你聽說了嗎?”
顧有為點頭。
“你是如何打算?”
顧有為看着司馬晴晴,一時間覺得新奇。
他倒是沒想到司馬晴晴有一日竟然這樣跟他心平氣和的說話。
“我的想法很重要嗎?”
“自然,別忘了你現在也是司馬家的人,若是司馬家真的走上那一步,你覺得你能獨善其身?”司馬晴晴盡量壓抑住不激怒顧有為。
“如今你把我隔絕在西南兵力的邊緣,你到也沒必要忌憚我。”顧有為說。
司馬晴晴盯着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神色。
“若是你能保證為司馬家效力,我可以恢復你的職權。”她說。
顧有為無所謂道:“沒必要。”
說完他轉身走了出去。
因為他現在根本就不需要。
司馬家也撐不了多久,給他兵權他也不會要。
而他這副模樣看在司馬晴晴眼中,卻是不一樣的意思。
難道,這個孩子的到來,真的讓顧有為放棄了野心?
如果是這樣最好。
她也沒在這邊久留。
回到自己營帳,卻發現朱炎在這邊等着。
“師兄有事找我?”
朱炎看着司馬晴晴,艱難問:“是不是打算要起兵了?”
司馬晴晴沒回答,卻也是默認了。
“會不會太過匆忙,我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朱炎說。
“我知道師兄的顧慮,可如今京城形式已經不允許我們再拖延。”
朱炎沉默了。
他看着司馬晴晴的模樣,再次想把關於朱炳的身世告訴她。
可轉念一想,若是司馬晴晴知道了,或許就不會發兵。
而他這個幕僚也沒有了揚名立萬的機會。
他是自私的。
這種機會他等了這麼多年,他不想放棄。
所以,只能把這些秘密按壓在心裏。
反正唐嬌不是說了,朱炳現在已經送到了江南他親生父親那邊,是非常安全的。
“師兄還有事?”
朱炎搖頭,說:“既然形勢不等人,那我們還詳細規劃一番吧。”
*
關於濟州那邊的事本來很順利的,可意外就出在了趙大人身上。
人都已經被護送到了京城地界,卻突然遭遇了刺殺。
趙大人遇害,指認司馬家的罪證就只能靠那個賬本還用陳培堯那邊了。
這樣一來就拖延了陳培堯回京的時間。
轉眼已經入了冬。
濟州運河那邊牽扯出來一眾人員,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原本緊張的修建運河款項如今已經湊齊了。
運河從頭到尾的修補,陳培堯負責監辦。
那分賬單也涉及到了司馬具。
司馬具被調查,可他否認貪污修建運河銀錢,朝廷甚至派出去人清查司馬家所有銀錢的出入。
不查不知道,這一查竟然發現司馬府中可以說是清貧。
這件事說出去誰信?
唐嬌聽王管事說時都詫異了。
先不說這些年各地的人對司馬具孝敬的東西,就說司馬家在西南良田的收成都能抵得上四成國庫的收入。
這樣的司馬家竟然說是清貧?
“是太子親自查的,就是這個結果。”王管事說。
唐嬌放下了筷子,說:“司馬具定然是早就轉移了這些銀錢,不可能傻傻等着朝廷來查。”
“朝廷就沒往西南那邊查?”唐嬌問。
“太子即將啟程去西南調查此事。”
唐嬌不贊同的又問:“難道太子不知道西南暗中招兵買馬之事?”
“知道的,我親自把消息傳給太子殿下,既然太子殿下冒險去西南,那定然也調查此事,私自招兵買馬,這個罪名若是證實,整個司馬家怕都無法逃避罪責。”
唐嬌還是不認同太子這樣的做法。
“太過冒險了,就沒人勸說他?”
“大人不在,太子執意要去自然沒人能攔住。”
唐嬌飯都吃不下了。
一國儲君,若真的出點意外,那豈不是正好如了司馬具的願?
可轉念想想,太子也絕非衝動之人,既然他執意去西南,那定然是有他的道理。
反正唐嬌是琢磨不明白。
下第一場雪時唐嬌收到了陳培堯的信。
說是不日便能到達京城。
唐嬌算着日子等着,在他回京這一日早早就去了大門等着。
陳培堯先去了一趟皇宮述職,然後才回府,看到唐嬌凍得通紅的雙頰第一次對府中下人發了脾氣。
唐嬌拉住他,安撫道:“你罵他們做什麼?是我執意要在這裏等着,他們還能不聽我的?”
陳培堯很是無奈,趕忙拉着她回了院子。
這些個月在外面,陳培堯皮膚都糙了,也黑了,唐嬌坐下來好好看了他一番。
陳培堯一直等她暖和才鬆了一口氣。
“你說你都多大人了還能讓自己凍着。”陳培堯很是無奈。
唐嬌笑着說:“這不是好幾個月沒見你了嗎?擱在旁人,我才不眼巴巴在雪裏等着呢。”
這話陳培堯愛聽,氣也沒了,捧着她的臉狠狠親了一口。
“這些日子,可真是想死我了。”
唐嬌推開他的手。
“說正事,太子已經啟程前往西南之事你知道嗎?”
陳培堯點頭。
“你怎麼看?”
陳培堯揉了揉她的腦袋,輕笑道:“是太子給司馬具找了一個開戰的機會。”
唐嬌詫異道:“太子想和西南開戰?”
“這是難以避免的。”
“那太子沒事吧?”
“安心,他帶着的都是大內高手,還有一些武林人士,自然是能護他周全。”
既然陳培堯這樣說唐嬌就沒什麼擔心的了。
陳培堯回京之後根本就沒歇息,馬上又忙碌了起來。
入冬之後織造坊的生意不如之前,唐嬌倒是清閑了下來。
她打算給陳培堯做兩身棉衣裳。
這天晚上他們夫妻兩人吃完飯坐在暖塌上各忙各的事情。
沒大會兒默聲過來給陳培堯送了加急信。
陳培堯拆了信封查看,唐嬌視線落在默聲身上,問:“默聲身子可恢復了?”
濟州之事,是默聲代替陳培堯去巡查,河段出事時他受了傷。
默聲受寵若驚,趕忙回答:“謝夫人關懷,已經無礙了。”
陳培堯快速看完了信,抬眼對唐嬌說:“西南那邊發兵了。”
唐嬌手中的針險些沒拿住。
“那太子呢?”
這個時候太子差不多也剛到西南。
西南起兵,那豈不是代表着太子……
陳培堯先讓屋子裏此後的下人出去,隨後才對唐嬌說:“太子其實並沒有離開京城。”
唐嬌又詫異了。
“那去西南的那個……是假的?”
陳培堯點頭。
這些不過是迷惑司馬家那邊罷了。
想了想唐嬌問:“既然西南那邊敢起兵,那司馬具那邊……”
問到司馬具,陳培堯抿緊了雙唇。
“我們的人監視着司馬家那邊,可到現在那邊還依舊平靜,我猜想司馬具這個時候應當已經隱匿了。”
事實證明陳培堯的猜測是正確的,宮裏那邊收到消息就讓人去逮捕司馬具,可御林軍到達司馬家才發現,那裏已經人去樓空。
剩下的都是對司馬家情況一點也不了解的奴僕。
隨後皇上就下發了緝拿逆賊司馬具,圍剿西南叛兵的旨意。
西南和朝廷的戰爭打響了。
在京城唐嬌都已經感受到了戰爭帶來的影響。
不知什麼時候糧價高升,大家似乎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唐嬌也是查看府中賬本時發現的。
唐嬌把王管事叫來詢問。
“這很正常,每逢戰爭糧價都會增長。”
唐嬌不贊同。
戰爭這才剛開始,還沒波及到京城,京城糧價何至於長成這模樣。
“糧價跌漲很正常,可如今國難當頭,糧價增長苦的只是百姓。”
糧價也不過是不法商人囤積糧食所致。
當天晚上唐嬌就跟陳培堯反映了這個問題。
他忙着朝廷大事,倒是對這個沒注意,只是唐嬌一說,他也意識到了問題。
次日朝廷就頒發了律令,凡是惡意囤積糧食操作糧價的商人都將收押。
律令一頒發下來,京城幾家糧店關了門,隨後糧食就恢復了往日價格。
再之後以余家為首,為國庫捐贈了白銀萬兩,朝廷頒發了余家“皇商”榮譽,隨之就是陸續不少大商戶進行了捐贈。
陳府也出了不少銀子,大多數是陳培堯的私產,小部分來自唐嬌的織造坊。
這一個年大家過得都不安心。
今年皇宮甚至都沒舉辦宮宴。
除夕夜唐嬌和陳培堯坐在花廳里守歲,看不到什麼,一開始還算是寧靜,後來被一封急報打破了這個氣氛。
西南軍攻破了荊州。
短短一個月,西南軍已經攻破了幾座城池。
最雪上加霜的是,肅州那邊傳來消息說北突集結兵馬,似乎有對文朝發兵的意思。
這對於西南軍來說無異於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唐嬌看完陳培堯遞過來的書信,眉心都擰緊了。
再看陳培堯,他竟然還有心情琢磨棋盤。
“如今這個情況朝廷什麼打算?”
原本還能指望玉泉關那邊的兵馬支援,可北突滋事,玉泉關定然也對荊州這邊無法支援。
“等。”
陳培堯落下一枚棋子,依舊是方才那一副淡定的模樣。
“等什麼?”
陳培堯未免太過淡定,唐嬌不得不懷疑他們在密謀着什麼。
“等西南軍攻破了秦州。”
唐嬌眼皮跳了一下。
陳培堯書房中關於文朝的輿圖她看過。
清晰記得秦州的位置,那可以說是中原腹地。
若是西南軍攻佔了秦州,那順勢拿下京城根本就不是大問題。
陳培堯抬眼看着唐嬌,說:“秦州是直達京城的險要,同樣,也是通往肅州和江南的便利關卡。”
陳培堯沒點明,可唐嬌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西南軍攻佔秦州,同樣也是把自己置於危險之地。
玉泉關也不一定抽調不出來兵力。
何況還有江南水軍,都說水軍不善陸戰,可沒試過,誰就肯定勝負呢?
雙方人馬,不可能抵抗不住行軍作戰了一月的西南軍。
可是……
“既然你們能想到,司馬晴晴不可能發現不了。”唐嬌說。
陳培堯點頭,問:“如果你是司馬晴晴,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唐嬌張了張嘴說:“駐兵荊州,等待時機。”
陳培堯笑着點頭。
“沒錯,所以我們就要想辦法讓她無法繼續在荊州,只能攻打秦州。”
“什麼辦法?”
“夫人你覺得會是什麼辦法?”
唐嬌剝着花生,認真想這個問題。
能有什麼辦法讓司馬晴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腦海中閃過了很多畫面,突然就停留在了當初在肅州司馬晴晴見到那個黃玉平安鎖玉墜的模樣。
唐嬌慢慢睜大雙眼看向陳培堯。
“你們不會動了洛瀟笙吧?”
陳培堯眉眼間的笑意更甚。
“不愧是我夫人,這都能猜到。”
唐嬌覺得不妥,問:“你們動洛瀟笙,那朱炳呢?他還是個孩子,你們別把他牽扯進來。”
看唐嬌關心那孩子的模樣陳培堯心裏不是滋味。
“誰說動他了,只不過是把人接到京城。”
陳培堯也沒心情擺弄棋盤了,推到旁邊,剝了一顆花生送到了唐嬌嘴邊。
“我們把那父子兩人消息故意泄露給了司馬晴晴那邊,如果沒猜錯,她定然還不知道朱炳的身世,這下就很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