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山神廟（2）
金烏雕像前的長明燈忽明忽暗，軒轅若水坐在地上，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老人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似乎在撬動着以前難以忘記的回憶，“落日鎮在很久以前叫做金烏村，這裏以前土地貧瘠，滿是荒蕪，人們生活窮苦，飽受煎熬，金烏村的由來還要從那天村裏有人到山上打獵，發現了山中的金烏說起，而災難也就在這一天開始。”
軒轅若水看了一眼金烏雕像，不由說道：“是金烏。”
老人長長嘆了口氣，臉上塗滿了憔悴的疲憊和深深的憂傷，“對，村裏的人在山頂打獵時聽到了呼喚，若是有人肯為他提供血氣，他就會保佑這裏風調雨順，富足安康，起初人們都不相信，覺得是一些妖獸作祟，並未理會，然而，就在第二年開春，一場瘟疫幾乎要了全村人的命，這時候人們想起山頂，村裏的人將死去的家畜，還有死了的人都埋到了山裡，之後，這地方奇迹般的活了過來，一場大雨過後，瘟疫沒有了，莊稼長勢極快，年底便是大豐收，山中的奇珍異獸越來越多，還有好多靈藥，人們都覺得是山神保佑，便去了山頂，山頂那裏向下有一個山洞，山洞之中有一座金烏雕像，而呼喚的聲音就是從雕像中發出來的，村裏的老人說金烏乃是山神，救了這裏的人們。人們為了感謝山神，便修了這座山神廟，每年都會宰殺牲畜，獵殺猛獸，進行血祭，以求山神保佑，剛開始的幾年裏的確風調雨順，人們富足，幾十口的村子變成了幾百口，這裏也就開始叫做金烏村。”
林夕忍不住問道：“那不是挺好的嗎，可為什麼會變成如今這樣？”
老人語氣停頓，身軀顫抖，“可是...可是山神要吃人，山神大人說這裏的一切都是他給的，要血祭活人！這時候人們才知曉當初埋到山裏的死人都被山神吃了，從一開始山神就是要吃人。人們怕了，怕的不是山神要吃人，是怕回到以前那種半死不活的生活！為了能讓山神繼續保佑這片土地，金烏村幾百口人都決定血祭活人，決定豢養人奴，決定豢養祭品！”
軒轅若水心裏發涼，覺得自己虛脫了一般，使不上力氣，林夕和雲雪兒臉色蒼白，沒有血色，和軒轅若水一樣，生出一股無力感。
大白狼怒聲罵道：“你們簡直豬狗不如，毫無人性，簡直喪盡天良。”
老人苦笑一聲又說道：“直到二十年前，這裏來了一位修士，說這裏有妖邪作祟，要幫這裏的人們消除禍患，人們都不同意，而我就是被豢養的祭品，我怕死，我逃了出來，帶着那位修士去了山頂，找了到金烏雕像，那修士看到金烏雕像的時候說了句‘終於找到了’當時我不解，但不敢多問，那位修士在山頂佈陣，之後，山頂的洞口有岩漿冒了出來，變成了一座火山，金烏村改名為落日鎮，後來的十年裏，這裏有商人經商，有修士歷練，也不用害怕被山神血祭，落日鎮也變得富饒起來，就這樣過了十年，本以為會一直下去.....”
軒轅若水隱約猜到了結局，但他不敢多想。老人語氣突然變得急促，兩眼獃滯，顫抖的雙手抓住軒轅若水的胳膊，凄厲的說道：“可沒想到，十年後那位修士又來到了落日鎮，而且還有一群穿着赤紅衣服的弟子，落日鎮的人本想感謝他們，可他們說我們這裏的人愚昧不堪，不服教化，將落日鎮的人全都殺了，都死了！都死了！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我躲在山神廟裏，那修士對我說，不久會有一個叫軒轅嵐天的人來到這裏，他的孫子是一個惡魔，讓我告訴軒轅嵐天，這裏給他準備了一份大禮，他還說要讓軒轅嵐天死無葬身之地！”
軒轅若水雙手攥的通紅，他不知道老頭為什麼要帶他來落日鎮，曾經被人打，被人罵，叫他怪物惡魔，他有時候都覺得自己是個怪物，都不敢還手，他知道有老頭在，他就可以不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千夫所指，萬人唾罵，就應該是他的命嗎？
林夕小聲安慰着軒轅若水，而這時老人一下爬起來，嘴裏念叨着：“怪物，惡魔，你是惡魔。”
又爬到高安面前重重的磕頭，“我錯了，山神大人，我錯了，你饒了我吧！”
軒轅若水一把扯開老人，犀利的刀鋒劃出，只見金烏神像瞬間化為齏粉。
軒轅若水怒聲罵道：“該死的王八蛋，你還磕頭，我是怪物，我是惡魔，你他娘的就是個懦夫，你就知道跪着偷生，就不能挺直腰板，就算是死，又他娘的能算什麼，你不擇手段又換來了什麼，你說啊！”
“我早就該死了，我該死啊！”
“對，你早就該死，金烏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殘殺落日鎮的普通人，什麼狗屁的金烏村，什麼狗屁的修士，為了對付我，為了我體內的怪物，你們就這麼下賤，我爺爺留着你的狗命就是要告訴我，讓我宰了你這畜生，你不惜將落日鎮的所有人都變成靈傀，為了復活山上的那隻死鳥，將所有人血祭，說！那個二十年前來落日鎮的人是誰？”
此時，廟門外傳來一陣摩挲地面的沙沙聲，大白狼驚叫聲，“小祖宗，不好了，有東西要進來了！”
暗夜之下，四面八方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白骨瘋狂的湧來，他們沖開廟門，爬進院牆，一個個像是討命的亡靈蠕動着身軀，他們越來越多，一個踩着一個的骷髏骨架，看着他們張開了森森白口，似乎在不甘的瘋狂呼喊。
軒轅若水漆黑的長刀散發出凜冽的寒氣，四周地面凍結，林夕捧着“聖靈珠”灑下柔和的光輝，將周圍禁錮，雲雪兒手中蓮花綻放，大白狼瑟瑟發抖，大叫幾聲來為自己壯膽。
這時，老人端着哪盞長明燈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火光周亮四周，那些白骨似乎很懼怕，不敢靠近，退到廟門之外，老人來到軒轅若水面前，目光獃滯，他那似刀斧砍過的臉上浮出惡毒的獰笑，厲聲說道：“他叫王昊，你爺爺的仇人，我十九歲那年發現了山上的金烏，那裏是一座祭壇，血祭祭壇，我和金烏達成交易，只要為他提供血氣，我便可以獲取無上力量，我從一個普通人變成了一個觸不可及的修士，這是老天眷顧，我不甘平庸的活着，我要變強，起初，我抓了落日鎮的人去山上打獵的獵人，殺了他們將他們血祭，可幾個人的血氣遠遠不夠，後來，我教唆大家建了山神廟，我在這廟底下刻下血祭大陣，我屠戮了落日鎮的所有人，我血祭了整個落日鎮，還不夠，我就去別的地方抓人，將他們帶到這廟裏血祭，我殺過來這裏的修士，殺過來往的客商，我變得越來越強，我的心早就麻木了，我一心只想着變強，我甚至都想將那隻金烏血祭，哈哈哈....我要成神！”
大白狼看着老人癲狂的模樣，氣急敗壞，就要弄死這王八蛋，軒轅若水攔住大白狼，平靜問道：“王昊來落日鎮做了什麼？”
老人搖搖頭，沙啞的喉嚨氣若遊絲般說道：“二十年前，我幻想着吞噬金烏卻遭到反噬，那時王昊來到落日鎮，他救了我，還告訴我他有辦法能讓我獲取更多的血氣，他將這裏的死人全都變成了靈傀，和常人無異，他教我操控靈傀的方法，將落日鎮變成了一座鬼鎮，後來的十年裏，來落日鎮的商客和修士越拉越多，我把他們血祭之後又變成靈傀，就這樣過了十年，十年後的一天，王昊來了落日鎮，還帶着一些赤霞宗的弟子，在落日鎮刻下符文大陣，他告訴我，霧山的怪物會來這裏，如果能吞噬你的靈魂，便能成神，可你爺爺是軒轅嵐天啊！哈哈哈，那些想要對你出手的人都死在了你爺爺的劍下，我這道疤痕就是你爺爺留下的，你爺爺廢了我全身修為，將我困在這廟裏，我每天都晚上都要等着這些白骨索命，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看到他們卑微在塵埃里，卻最終只是支離破碎的白骨開了花，我錯了，我親手殺了他們，我每天都在贖罪，十年了，你也長大了，我只求你殺了我，我求你殺了我！”
“殺了你，你剛才撒了那麼大的謊，不就是還幻想着為自己脫罪，你造的孽，你自己還！”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老人跪在地上，突然發瘋一般怒吼。
軒轅若水苦笑一聲，對着天空說道：“老頭，這就是你要讓我認識的世界嗎！”
軒轅若水搖了搖頭，沒來由的說道：“有幸生而為人，卻無不在枷鎖之中，老爺爺，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你應該學着放下過去的一切，那些都不是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現在做出的選擇，你痛恨自己以前的模樣，但你應該試着接受現在的自己，有幸生而為人，那便好好做個人吧！弱肉強食，不過是世間萬物的天性罷了，殺戮，永遠不是成為強者的理由。”
軒轅若水並未理會老人，踏步走出廟門，看着那些匍匐在地上的森森白骨，說道：“都走吧！”
四周的白骨彷彿聽懂了一般紛紛退去，軒轅若水回頭露出一抹微笑，招了招手說道：“我們也走吧！”
此時，天空也翻起了肚白，軒轅若水打了個哈欠，擺出一副懶洋洋的姿態，又笑了笑，他們遠去的背影逐漸模糊，老人笑了笑，山神廟的火光染紅了泛白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