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1章 是誰的人
神熙樓主輕鬆一笑,道:“本樓主沒有必要騙你。你自己想想,本樓主需要藉助你的身手和武功,所以對你自然就只有尊重。至於你所以為的利用,本樓主付你銀子,你替本樓主殺人,這不很正常嗎?”
“可你還對本座下毒!”
神熙樓主緩步走到屋子裏,隨意地坐了下來,他道:“李驚風,換成你是我,你不對我下毒?你身手這麼強,我不得求一個保障嗎?但是,我是不是每次都按時給你解藥了?”
這點李驚風沒有否認。
神熙樓主悠悠地道:“本樓主面對你這樣的高手,謹慎一些不過是求個心安。但本樓主沒想到,你竟是那般想的。若是你直接告訴本樓主,本樓主會不給你解藥嗎?是你被人騙了,誤信了別人。如今你要把氣撒在本樓主身上,豈不可笑?”
“任你說得天花亂墜,本座也不會信你!”
神熙樓主搖搖頭,道:“李驚風,本樓主何必說那些無用的話,本樓主跟你說這些,也不過是為了告訴你,本樓主和你是合作關係。原本可以好聚好散,可你不信本樓主,卻誤信了別人,以至於毒不但沒解,反倒變得麻煩,甚至本樓主手中的解藥,現在對你也無用了。”
李驚風哼笑一聲,他的內力沒有絲毫凝滯,身體也沒有什麼不適。
神熙樓主道:“李驚風,你自己想想,若是那黃毛小子是真心想為你解毒,又為何要擺你一道?”
李驚風想到被困在陣中的那段時間,臉色很難看。
神熙樓主趁熱打鐵地道:“其實本樓主和你是最簡單直白的合作關係,是那黃毛小子把事情複雜化了。也是本樓主誤算了人心,沒想到人心險惡,連你這樣的高手,都脫不開算計。”
“你到底想說什麼?”
“本樓主想告訴你,是誰算計了你,那個黃毛小子是誰的人!”
李驚風眼睛一瞪,道:“是誰的人?”
神熙樓主略有些為難地道:“李驚風,本樓主只是個江湖勢力,這天下有很多人很多事撼不動,我可以告訴你是誰,但是,你們之間的恩怨我不管。你若肯應,我便告訴你,你若不應,那即使你殺了我,我也什麼都不會說!”
李驚風瞪眼看他,神熙樓主面具下的眼神鎮定而平靜,他想了想,道:“你告訴本座,本座自己的事自己解決,不把你牽扯其中。”
神熙樓主笑了笑,道:“那你附耳過來!”
李驚風喝道:“幼稚!”
神熙樓主笑了:“隔牆有耳,我身手不如你,謹慎一點也正常,是不是?”
在他一句句我身手不如你中,李驚風頗為自傲地哼了一聲,還真附耳過去了。
神熙樓主在他耳邊輕聲耳語幾句。
李驚風本來還戒備着神熙樓主是不是要玩什麼花樣,但聽到他說的等方面,整雙眼睛都瞪得如同牛眼大:“當真?”
“自然,本樓主好歹也是一方勢力之主,在這種事上,怎麼會騙你?”
李驚風啊地大叫一聲,一揮手,將廳內的桌椅都拍散,腳下一跺,整個人飛身而起,從窗子裏撲了出去。
滿廳里狼藉一片。
烈護法匆匆而來,看着這一片混亂,吃驚道:“那老頭髮什麼瘋?”
神熙樓主在唯一完好的椅上悠悠坐下,緩緩笑道:“身手好嘛,脾氣自然大一些,不過一些身外之物罷了。整理整理便好!”
烈護法看他老神在在的樣子,突然想到什麼:“樓主,他去幫我們殺人了嗎?”
神熙樓主悠然道:“他本來不過是本樓主手中一把劍,本樓主想用,便拿起來用,不想用,扔掉便是!”
“樓主高瞻遠矚!”
神熙樓主道:“行了。咱們的人可以安排了,如今萬事俱備,一個月之內,大計可成!”
“是!”
朝中又收到捷報,南齊軍久攻谷俞城不下,還被楚景弦派出的奇兵燒了糧草,終於退兵了。
他們從西線退兵,一步步,和楚景弦預測的一般。
因此,在路上又遇上好幾次阻擊。
南齊領兵大將一路順風順水,在和楚景弦遭遇后卻連吃敗戰,現在要敗走西線,退得頗為狼狽。
不過畢竟是一軍之將,兵法戰略也是極為出色的,在退走的時候,還一路設置陷阱。
竟然還叫他扳回幾成。
但是這樣的優勢,在退到西線邊境時,遇到了雲澗城突然冒出來的一支奇兵。
雲澗城歸於東夏之事,還算比較隱秘,甚至現在裴世渂還沒回歸雲澗城,但收到飛鴿傳書的副城主,帶着雲澗城的精兵們突然出擊,南齊兵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七萬多人,被五千多精兵追得丟盔棄甲,再加上楚景弦帶的東境軍夾擊,最後逃走的不足一萬人。
皇上很高興,這在他要立太子之時,傳回這樣的捷報,這分明是錦上添花!
東夏所失的五城,也隨着南齊大軍的敗退而收復。
經此一役,南齊定也不敢再對東夏生出侵犯心思,東境又可以安穩數年。
只是,曾經的流民,流離失所,十室九空。這戰後之地,至少要十年才能恢復生息。
皇上並沒有詔令楚景弦班師,他下詔令楚景弦收攏東境余部,就地駐守。同時,負責這收復的數城的恢復事宜。
與其說是一事不煩二主,不如說皇上不想在他冊立太子之時,另生枝節。
他將楚景弦當成一把刀,一柄劍,如今刀劍鋒利,為防劍傷人,他直接便將劍拋得遠遠的。
好在楚景弦在當初決定請戰的時候,便已經知道是這麼個結果。
在請出戰的時候,明沁雪的規勸,以及利益分析,他都很明白,可身為皇子有身為皇子的責任,為了那個位置,像大皇兄四皇兄那樣機關算盡嗎?
於他來說,收復了東夏失去的國土,比在京城裏經歷那些齷齪更有意義得多。
只是,在收整收復城池時,他收到楚成鄴在就藩路上的慘訊,沉默了許久。
他一直知道,那幾位皇兄皇弟們為了那個位置不擇手段,卻沒有看清,上位的那人會不會給他們機會。
他們以為爭過了對方,就是坦途,可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麼?
那個人的無情,他早就知道了。
大概於他來說唯一的安慰是,在休整那些奪回的城池時,他遇見了從京城到東境的沐清瑜。
雖然沐清瑜來到東境,是真來辦事的,東境的那些流民,竟然全都被濟寧堂給安頓了。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流民可以不勞而獲,他們可以憑自己的勞力和本事換吃的。
因為沐清瑜早早的讓濟寧堂插手,所以東境那些除了死於戰亂,或是城破時已經身死的,只要逃出來的,都能得到安置。
十數萬流民,濟寧堂消化得無聲無息,甚至連一絲亂相都未起。
楚景弦在偶爾間得知這個消息后,他呆了許久,接着,搖頭而笑。
他知道這代表着什麼,但是,城破民走,流民溢街時,父皇想的不是開國庫賑濟,不是讓欽差出使去解決此事,而是將此事交給沐清瑜。
因為他知道,這將花費許多的銀子,許多的人力。
有人出銀子有人出力,國庫便不用出了。
可父皇大概沒有想過,國庫不出銀錢,不出人不出力,這些人記的是誰的恩?
他現在該慶幸,沐清瑜安頓流民,出於的是一片大慈大憫之心。
若是這件事讓那個在東夏開墨氏義善堂的東方墨曄辦了,後果才是不堪設想。
但是,明面上這些事是沐清瑜在辦,暗中,墨氏義善堂會沒有同樣的動作嗎?
父皇卻只在想着朝堂的平衡,是他老邁了嗎?還是他覺得這些流民都不重要?
可身為君者,會不知道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嗎?
不過是在那個位置高高在上慣了,早已經不去想那些,是膨脹的自負,讓他覺得自己可以將一切盡收掌握。
希望他選的那個人,不會是這樣。
楚景弦決定去濟寧堂看看。
他知道沐清瑜就在谷俞城的濟寧堂。
濟寧堂並不大,裏面只能安頓一千多人。
楚景弦到時,沐清瑜正帶着醫者在為流民治病。
那些流民在路上遷徙,大都形銷骨立,還有不少人得了各種病,為防止他們得時疫,濟寧堂的醫者們對每個流民都會先進行把脈,對有病者治病,無病者,也會熬一大鍋草藥,用於預防病症。
此刻,沐清瑜在為一個滿身長了爛瘡中年女人治病,他的身邊,還跟着江阿沁。
江阿沁全家當初被定遠侯秦幕昭所害,在流放途中又遇山匪,只有她一人得以活命。她被沐清瑜救下后,剛開始,她跟着明沁雪在望明軒里做工。
但其實她一直在找機會想為祖父伸冤報仇。
沐清瑜讓她等待時機,直到前不久,沐清瑜說她可以帶着證據去告了,她便帶着證據首告,成為把定遠侯秦幕昭拉下馬的關鍵力量。
她在學醫,如今家仇已報,在這裏照顧流民,日子過得忙碌又充實。
此時,那爛瘡中年女子看着自己身上髒兮兮的樣子,又看着沐清瑜那張如同吹彈得破的粉面,一身淺藍衣衫乾淨而雅緻,她就不自覺地往後縮。
沐清瑜溫和地道:“大姐,你別動,你動了我不好把脈。”說著,那乾淨白皙的手,便握上了中年女子的腕脈。
中年女子不自在極了,她窘迫又慌亂,喃喃道:“姑娘,我身上臟……”
沐清瑜溫聲道:“不要緊,待我給你看過病,你便可以去后間洗個澡,換上乾淨衣服。那邊會有人幫你安排的!”
中年女子怔怔地看着溫和淺笑的沐清瑜,低低地呢喃:“姑娘是仙女吧!”
沐清瑜笑了,道:“大姐,我就是一個醫者,這世上可沒有什麼仙女!你身上這些瘡是在路上被毒早叮咬所致,那些蟲子的口器留在你的皮肉里,便會長成這樣。”
“我,我會死嗎?”中年女子自從長瘡后,心中便充滿了恐懼和絕望,她知道好幾個人,都是長瘡爛死的。
雖然她家人都在流亡路上死了,但是,能活着,誰又願意死呢?
尤其是死在他鄉,沒有親人,沒有尊嚴,像一條野狗一樣死去。
沐清瑜道:“怎麼會呢?你這些瘡不嚴重,我這邊開個方子,你拿着方子去往右邊的耳房,那裏會有人為你調配藥草,準備單獨的浴房,你在裏面泡上兩天葯浴。再用藥膏擦拭患處,三天之內可見效,七天之內,便可除根!”
“真的嗎?我不用死了?”中年女人眼裏迸發出強烈的希望,他以為她這樣必死無疑,甚至,她還擔心自己身上的瘡會讓她被趕出去。
若是被趕出去,她就只能死在外面。
但是這個仙女說,她有救,不嚴重,甚至七天就能好。
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姑娘,你說泡兩天葯浴,還有藥膏探試患處,那我,我沒有錢呀!”
沐清瑜笑道:“沒關係,等你好了,幫着照顧一下別的流民便是。”
中年女子眼裏都是難以置信,她身子一滑,就跪倒在地,不管不顧地磕下頭去:“姑娘,你真是好人,我,我什麼都沒有,我給您磕個頭!”
沐清瑜忙扶住她:“大姐,不必如此。東境戰亂,叫你們有家歸不得,只能顛沛流離,如今到了這裏,大家便一起努力,同舟共濟,共渡難關。等等一切過去,你們便可以重回家園了!”
“我們……還能重回家園?”
“自然能的。”沐清瑜微笑道:“朝廷派了七皇子過來打仗,他會趕走南齊的軍隊,把咱們失去的家園奪回來,以後,你們就可以回自己家了。”
她又安慰了中年女子幾句,江阿沁過來,接過沐清瑜開的藥方,道:“大姐,你跟我往這邊,我給你準備葯浴!”
她又清爽地笑道:“大姐你放心,咱們濟寧堂的堂主醫術十分高明,她說你的病不要緊,就不要緊。你且放寬心!你先在這裏住下,也別擔心沒錢,等你好了,你也可以幫我們一起照顧別的病人,我們堂主說了,國難當頭,大家都要一起扶持,只要渡過難關,以後有的是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