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機關城內，毒氣瀰漫。
劇毒突如其來，未及防備，已有多數墨家弟子中毒倒地。端木蓉只能先給眾人分發一些解毒藥丸，使部分弟子能夠維持機關城的基本運作。
“蓉姐姐，這究竟是什麼毒？”雪女問道。這毒氣無色無味，她也不免有些惶惶。
“是鴆羽千夜。”端木蓉蹙緊眉頭，“鴆鳥羽毛浸於酒中，歷經三年不見天日，就會煉化成劇毒。此毒在黑暗中不會發作，可一旦被陽光照射，就會蒸騰大量毒氣，不到一刻，便會使人斃命。”
在燕王宮，她在破敗宮門前親眼看到，此毒之烈，使秦國羅網殺手無一生還。她那時便不敢去想，如果此毒不是下在宮門一隅，而是遍佈宮內，那將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是赤練，”端木蓉喃喃道，“是流沙的赤練在機關城中下了毒，這一次攻擊機關城的，不是秦軍，而是流沙！”
“流沙……”高漸離捏緊了拳頭，“衛庄當初重傷巨子還不夠，還要再來挑釁機關城？他當真以為墨家奈何他不得？”
“若真的是衛庄，以機關城內目前的人手，根本抵禦不了他。”端木蓉親眼見過衛庄的戰力，心下憂慮愈重，“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擊退流沙，而是保護好我們自己，我已經向巨子發出消息，用不了多久，其他支援力量就會趕來，在此之前，我們必須避免傷亡。”
“可是現在毒氣四處都是，我們卻連源頭都找不到，”雪女說道，“無法控制毒氣的傳播，就無法保護剩下的人，這該如何是好？”
一時靜默，眾人都陷入沉思。
許久，高漸離才開口，“方才蓉姑娘說，這毒只有遇光遇熱才會發作，若是將毒下在一處，即使蒸騰，也不會瀰漫到整個機關城；可若是將毒下遍城內，動作太明顯，也不可能不被發現。”
“能被陽光照射，能遍及機關城各個角落，又隱蔽不被發現……”雪女漸漸有了一些線索。
最終，三人異口同聲，“是水源！”
遍佈機關城各處、為大小機關提供動力的，正是水源。除卻地下暗流，絕大多數水源都在地面上，將鴆羽千夜下在水中，正是能借日出使毒氣蒸騰擴散，至於下毒之處，隨處皆可，根本不會被察覺。
“機關城的水源是內部循環，玄武很少開啟，流沙不會是從外界投毒。”高漸離頓時連綴起了各條線索，“是我們內部出了姦細，將鴆羽千夜從外帶進來，下在水中！”
“可我們每一個弟兄都彼此認識，絕不會將陌生人帶進來。”雪女說道，“又如何混入姦細？”
“怎會沒有陌生人？”高漸離冷笑道，“前幾日，不正是有陌生人來到機關城嗎？”
端木蓉心知他對蓋聶芥蒂頗深，值此機關城動蕩之際，他有這樣的懷疑也是正常，於是也沒有說話。機關城出了姦細是事實，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打開玄武開關，讓乾淨的水源流進來。
突然，一個人跑過來，“蓉姑娘，不好了！徐夫子遇襲！”
“怎會遇襲？”端木蓉彷彿又遇一霹靂。這接二連三的事令她措手不及，幾乎要亂了陣腳，“徐夫子現在如何？”
“是那幾個小孩在鑄劍池發現了徐夫子，”那人說道，“萬幸徐夫子沒有大礙，已經醒過來了。”
聞言，端木蓉和高漸離雪女又匆忙往鑄劍池趕去。機關城中像班大師、徐夫子這樣的人雖然精通機關術，但沒有武功，遭遇襲擊仍十分危險。現在城中敵我不明，若再有這樣老機關師的折損，那墨家便當真是風雨飄搖了。
不多時，三人已經來到鑄劍池。徐夫子倚在榻上，雖然氣色不佳，但看上去也無大礙。一旁站的是少羽月兒和天明三人，也依舊活潑，似乎還沒有受到鴆羽千夜的影響。
來不及說話，端木蓉先將解毒藥丸給眾人分發了，“有人在機關城裏下毒，大家先服下解毒丸，有備無患。”
與此同時，雪女也開口問道，“徐夫子，你可看清是何人襲擊你？”
徐夫子點點頭，臉上卻現出猶疑之色，“看清是看清了，只是……”
“只是什麼？”高漸離急切道，“究竟是誰？”
半晌，徐夫子終於開口道，“是蓋聶。”
眾人皆驚，一時無言。
緊接着，高漸離便勃然大怒，“我便知道此人心懷不軌，來人，將他綁到這裏來！”
“喂！你個臭老頭不要血口噴人！”天明暴跳如雷，“我大叔從來不出房門，怎麼會來你這個破池子？他要是真想殺你，你怎麼可能還好端端地在這裏？”
眼看着天明便要衝上去，少羽連忙一把將他攔住，高月也急忙說道，“這裏面一定有誤會，蓋先生怎會平白無故襲擊徐夫子呢？”
“蓋聶和衛庄是同門師兄弟，自是要裏應外合，攻破機關城。”高漸離駁道，“就在蓋聶來機關城不久，流沙也發動了襲擊，這難道是巧合？”
“小高，冷靜！”雪女拉住他的手臂，“大家都明白你心中焦急，可我們越焦急才越要冷靜，現在機關城遇襲，能處理事務只剩下我們，切不可衝動。”
“我聽范師傅說，歷代鬼谷弟子只有縱橫兩人，最終一生一死，剩餘一人能繼承鬼谷子之名，”少羽說道，“這樣針鋒相對的師兄弟，想必很難聯手。尤其衛庄為人陰鷙冷酷，說不定，這一切都是他策劃好的陰謀。”
正說著，蓋聶便被兩個墨家弟子帶了進來。他神情平和，想必是路上聽說了鑄劍池的事，進來后目光先投向了徐夫子，見他無恙，目光也放鬆了些。
氣氛有些凝滯，似乎空氣也一寸寸冷下來。
“蓋聶，”端木蓉率先開口，開門見山，“過去幾個時辰，你在哪裏？”
“我在房間裏，沒有出門，”蓋聶答道。
“誰能證明？”端木蓉又問。
他停了一下，緩緩道，“無人可以證明。”
蓋聶語氣平和，神色平靜，彷彿有一張網已經將他籠罩，而他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