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英子做了一個夢，夢裏她走在一條沒有盡頭的小河裏，遠處樓閣傾塌，火光衝天，她被人捂住嘴抱着，四處逃竄。
天色將暗，狂風驟雨中，有人緊緊抱着她，發著抖將頭埋在她的胸前，她聽到那人低聲啜泣，口中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畫面一轉，周圍空間白茫茫一片，好像有人影顯現，她直覺這個人對她很重要，於是抬起腳，努力地向前跑。
阿山。
那是阿山。
任憑英子怎樣大喊大叫，青年李山也沒有一絲動靜。
他就在原地站着，目光悠遠，神情溫柔，彷彿穿越了時空，望向他渴求的那個人。
他慢慢地伸出手，眉眼彎彎，聲音輕輕的，不知對誰說著：“英兒……”
河水越漲越高，幾乎淹沒英子胸口，可她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河水漫過自己頭頂，那令人窒息的感覺很快將她喚醒。
外面沒有下雨，夜靜悄悄的。
團團烏雲掩蓋住柔和的月，吞沒銀輝，晚風姍姍來遲，費力推開層層疊疊的烏雲，環抱了明亮的月。
英子摸了摸臉上，有冰涼的觸感。
是她的淚。
英子吸了吸鼻涕，擦乾臉上殘留的淚水，感覺頭有些痛，就隨便揉了揉，遺憾和懼怕的情緒交織不停，她很害怕，在床頭櫃翻翻找找。
一隻粉色的傳信紙鶴。
她耷拉嘴角，表情委屈，眼淚又不知不覺落下。
她寫了很多字，刪刪改改，但還是詞不達意，便全都刪掉，最後留下一句：
“阿山，我好想你。”
————
大師兄一大早就御劍來接英子，像是怕英子適應不了，特意放慢了速度。
“你看人家多貼心，再看看你，當的什麼幾把師兄？還他媽要我來接！”
“啊對對對。”
“？敷衍是吧，給我滾下去！”
“錯了錯了，師妹，師妹？師妹——”
真不怪英子耳朵靈，實在是這對師兄妹說話聲音太大了，她揪住大師兄衣角，擔心地看向從大葫蘆上落下的弟子……
好吧他自己飛上來了。
大師兄轉頭道：“怎麼了嗎？”
英子搖搖頭：“沒事，大師兄你繼續飛。”
大師兄笑笑，默默加快了速度，“好。”
各式各樣的法器飛在天上，懸道上還有人走動，人聲喧嘩，充滿了生機。
到了一號廣場，英子身姿利落地跳下劍，轉身看向大師兄，微笑道：“多謝啦～大師兄。”
大師兄眼中似有懷念，英子沒有捕捉到他轉瞬即逝的情緒，只見他手指一動就將長劍收起，神情淡漠，白衣飄飄，彷彿下一刻就要乘風歸去，此生永不相見。
英子的心莫名抽痛，想起了千里之外的李山。
於是她問道：“大師兄，一起走吧？”
大師兄稍稍愣住，垂眸看她，答道：“好。”
沒有拒絕她。
大概是起得早，一號廣場的人不是很多，大師兄將英子送到雪峰真人那，便和其他師兄下去安排大會事宜了。
程語兒在雪峰真人身邊乖巧坐着，見英子和大師兄一同來，嬌哼一聲，嘀咕道：“師妹和大師兄感情真好，我都沒被大師兄接過。”
英子心裏翻了個白眼，你今天不是被好幾個弟子搶着接嘛。
然後嫌棄地別過頭。
雪峰真人沒管二人的小動作，他把英子叫到一旁，簡單指點了幾下。
“如果排到你師姐了，不用客氣，發揮出你的實力。”
英子詫異抬頭，“師父？”你平時不是寵她嗎？
雪峰真人大肚子一抖，有些心虛道：“我對你們你們師姐妹一視同仁，但，什岱宗講究實力至上，我很看好你。”
意思是對她很有信心，覺得她會奪得第一咯！
英子甜甜笑着：“我懂了，師父。”
大會開始，還沒輪到英子，她沒事做，便轉頭觀察左邊北峰的一行人。
雪燧真君那邊，兩個親傳弟子全齊了，一水司馬臉，三個人跟大冰塊似的不停往外散發冷氣。
很好，一個帥氣的大冰塊，一個冷美人，一個舔狗。
多麼神奇的組合。
楊越猶豫地朝程語兒這望了幾眼，欲言又止。
老舔狗了。
英子咋舌。
她很好奇，這一世程語兒沒成掌門徒弟，還會和雪燧真君在一起嗎？
沒來得及細想，她看見姍姍來遲的西峰峰主尹伊和東峰峰主子車墨瀾，尹伊長發披散，媚眼如絲，拿着把笛子親熱地環住子車墨瀾脖子，她面色酡紅，雙臂白嫩如玉。子車墨瀾不為所動，一心一意地看着手中書本，看到關鍵處就坐下來，在地上塗塗畫畫。
什岱宗掌門本來在和其他掌門談笑風生，見此匆匆說了幾句，無奈一揮袖，將二人帶到相應的位置。
英子這才開始認真看台上弟子比試。
很快就到她了，和她對戰的是……赫連煊？
上次也遇到個姓赫連的，這兩人應該是同一個宗族的吧。
雪峰真人提醒道：“赫連煊出身修仙世家，幾年前拜入玄霄宗虞念真門下，擅長用毒，戰了五場，都贏了，你多加小心。”
果然是赫連家的。
英子點點頭，“師父放心，我去了。”
台下緩緩上來一個妖異的紅衣男子，腰間別著一根赤黑鐵鞭，隨意作了個禮，勾唇一笑，便朝英子攻了過去。
這就是赫連煊啊，還蠻好看的。
英子還有閑心評價人家容貌，她足尖一躍，向後退了幾步，見赫連煊不用武器，也學着他的樣子把大刀放回身後刀囊。
赫連煊挑眉，似是驚奇，而後不懷好意地一笑，手中不知道攥了什麼東西，輕輕一揚，金色的粉末便向英子前方撒去。英子屏息閉氣，面前浮現出一道水幕，擋住了飄灑而來的粉末。
英子是水靈根，沒錯，水靈根的武修，聽上去有點奇怪，但英子就是。
她矮着身沖向赫連煊，作出攻擊的模樣，赫連煊很快反應過來，揮手又撒出一道粉末，英子便蹲下身單手撐地，一腳向上踢去。赫連煊縱身一閃，英子卻變了動作，踢出去的腳向下一蹬，正是和赫連煊躲閃的方向一樣，她躍到半空，左拳狠狠地轟向赫連煊。
“咚！”
台下一聲悶響，是赫連煊被打倒在地后因慣性摔出了幾米。
他出界了。
裁判宣佈：“什岱宗南峰，英子勝。”
玄霄宗的一個男長老不屑地看向虞念真，嘲笑道：“哼，花拳繡腿。”
虞念真默默握緊拳頭，表情冷淡，她看向那個男長老道：“花拳繡腿也能把你徒弟按在地上打，怎樣？不服？”
那個男長老好面子，臉被氣得通紅，手指顫顫指向虞念真，當即就和虞念真吵了起來。
結果當然沒吵贏，男長老面子與馬皆失。
赫連煊捂胸咳嗽，神態自然，絲毫沒有連勝后落敗的尷尬，他笑着拱手道：“受教了。”
英子走下台來，謙虛道：“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