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讓他們放下槍,都來幫幫我。”熟練地用裁衣剪破開對方染血的軍服,黃?頭也不抬地對着中年人說道。

沒有任何回答,這群人的動作在黃?接手病人後便沒有動過,一個個都雕塑似地立在一旁,負責舉槍的仍然瞄準着黃?,餘下的人都集合在中年人後方,似乎正在等待着下一個命令。

“我一個人忙不過來。”褪掉被剪開的軍服,黃?拿過手術台旁的消毒毛巾小心地吸掉對方胸口的血污,仔細地觀察傷口的形狀,“要不你叫他們來幫忙,要不你乾脆一槍打死我,再去找下一個外科醫生。反正只要我救不了他,你也會幹同樣的事情,倒不如省點兒工夫。”

“你並非是不可取代的,醫生。”中年人平靜的語氣中帶着某種不同尋常的壓力。

“對,但除我之外,離星巴克鎮最近的醫生是在300裡外的濱江碼頭,就算你用直升飛機去接也要2個多小時,或許你們從軍區趕過來的軍醫來得會更快一點,但起碼也要一個小時。”黃?終於抬起頭,認真地看着對方,“我不知道這位病人和你是什麼關係,但既然他重要的能讓你不顧自己身份帶着幾個值得信任的親衛兵就跑出自己地盤來救他,想必他對你來說很重要。”

“你是在威脅我,醫生。”對方針鋒相對地盯着黃?,彷彿隨時會下令開槍。

“不,我是在命令你,”黃?咬緊牙關,硬挺住對方的目光,“你可以在你的地盤,你的戰場發號施令,但這裏是我的地盤,我的戰場,我說了算。”

他們就這麼站着,對視了接近一分鐘,期間能夠打破沉默的只有輕微的呼吸和血液滴落在地面的聲響。

最後,中年人幾乎是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幾支高舉的****幾乎是在同時唰地一聲垂了下去。四個原本提着擔架的士兵動作迅速地脫下了身上的槍械,齊步走到了在微微喘氣的黃?身旁。

“聽我指令,”用手臂擦了擦額角的冷汗,黃?朗聲說道,“準備開始手術。”

方虹敲了敲診所的門,然後用與他長滿肌肉的龐大身軀完全不相稱的敏捷閃到了門邊的牆上。他豎起耳朵,仔細聆聽着房間裏傳來的腳步聲,預算着對方和大門之間的距離,手裏握着的沙漠之鷹抓得緊緊的,隨時都準備着對木門后的來者來上兩槍。

但一支冷冰冰的槍管從他沒注意的窗戶處伸出來,盯上了他的後腦。這個身經百戰的壯漢不僅懊惱地嘆了口氣,一動也不敢動。

門開了,另一支槍伸了出來,對着方虹抬了抬槍口,星巴克鎮的民兵隊長有點不服氣地丟掉了手中的沙漠之鷹。可是對方的槍口仍然沒有降下來。方虹咬了咬牙,拉起長褲,把別在小腿上的一支左輪也解開,甩到了一旁。

窗口的槍縮了回去,但大門處的沒有,而是再對着他抬了抬,示意他跟着走進去。

盡量隱蔽地對埋伏在四周的民兵們做了個等待的手勢,方虹挺起胸,大步地走進了診所當中。

他做好了看到各種血腥場面的心理準備,而映入他眼帘的也的確是一片鮮紅,但情景和他想像中有點兒不太一樣。鎮上唯一的外科醫生沒有被這群士兵用槍在腦門上開了個洞,倒是用手術刀剖開了他們其中一個的身體,帶着塑料手套正在裸露的內臟當中翻飛。一個大兵神情嚴肅地站在他身旁,用幾乎像是機械般的動作每隔一會兒就擦掉黃?額角上冒出的汗珠。另一個大兵在盯着儀器,不時用生硬的聲音報着血壓和脈搏的數據。剩下兩個手裏沒有拿着武器的士兵,現在都站在器械台旁邊,等着黃?伸手吩咐他們取用某個手術器具又或是紗布和藥物。

“你還好嗎,大夫?”方虹試探地問了一聲,黃?轉動着眼睛迅速地看了他一點,略略點點頭,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病人身上。

“那我就放心了。”民兵隊長的臉色跟他說的話可不太一致,他打量着四個舉着****的士兵和彷彿感覺不到他存在的中年人,發現他們都並不年輕,白髮已經爬上了中年人的鬢角,皺紋也攀上了士兵們的眼角眉梢。他們可能已經過了四十歲,而中年人搞不好已經快要奔六十了。

在這個年頭,那意味着他們都是打過仗的老兵,殺過人,出入過修羅場,換而言之,不是一個小鎮的民兵隊就能夠應付得來的。

“這位……長官,我是這個鎮的民兵隊長,方虹。”

對方仍然將目光放在手術台上,似乎根本沒有聽見方虹嘴裏說出的哪怕半句話。

“我來這裏,是想要搞清楚你們拿着武器闖進鎮子裏,然後挾持了我們唯一的醫生到底是想要幹什麼。”壓住心中的煩躁和惱怒,方虹控制着自己的音量說道,“現在我知道了。可是難道你們不能直接告訴我們的衛兵有人需要急救,而不是用一通掃射把他們打得在掩體后抬不起頭然後大搖大擺地闖進來嗎?”

短暫的沉默后,中年人突然像是刺出一刀般地說了兩個字。

“太慢。”

“你是說連我們大約檢查一下你們的裝備都等不起?我們知道你們是誰,你們可是都穿着軍裝的,沒人想要找你們麻煩。”

“太慢。”

“…………好吧,我的第一個問題問完了,還有另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你們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這次,回答來得很快,中年人回過頭,一雙獵鷹般銳利的眼睛直視着方虹的瞳孔,讓自以為見過大場面的民兵隊長禁不住抖了抖。

“在我們處理完要處理的事情之後。”話音剛落,中年人又將目光放在了手術台上,“你可以走了,你的兵也是。”

方虹還想要問什麼,但一支****已經頂上了他的脊梁骨,咬牙切齒地咽了口氣,他不得不高舉雙手,慢慢走出了診所。在門關上之前,民兵隊長回頭看了黃?一眼,有點安心地發現他已經在縫合病人的胸腔。

在把第三對血淋淋的手套丟進垃圾桶后,黃?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比以往任何時候更真切地意識到自己在星巴克鎮上是過了五年多麼優越的好日子。而在此之前,高強度的手術子在那些土匪山寨裏頭是家常便飯,條件差勁得像是沙漠中央的糞坑,更可怕的是,如果治不好一個人,那隨時都會有性命危險。

但似乎養父對此和土匪之間總能達成某種協議,醫生不可能救回所有人,總有人會傷得太重,沒法逃過死亡的命運,黃?也不是沒有受過那些手中晃着各種槍械,嚷嚷要為兄弟償命的傢伙作出的威脅,可沒有一次真的遇到過危險。相比起來,這一回雖然是在相對來說條件齊全的診所當中進行手術,他卻覺得自己真的在鬼門關之前走了一趟。

“他怎麼樣。”中年人姿勢不變,語氣也依舊冰冷,像是在命令黃?作出彙報。

“算是暫時渡過了危險期。”撐起有點虛脫的身體,黃?打開冷藏醫藥用品的冰櫃,摸出一瓶冰凍的咖啡就往自己嘴裏灌,直到一滴不剩為止,“他受過**強化手術對吧?胸口粉碎性骨折,內臟有槍械貫穿傷,如果不是那些被添加進去的納米器官維持住他的基本生理循環完整,他早就死了。我猜剩下的事情可以交給你們趕過來的軍醫吧?”

“你的診所會被暫時徵用,不對外開放營業。”

“我就知道,”黃?撇了撇嘴,“那起碼在你的人接手我,我還是可以離開的吧?”

中年人略略抬了抬下巴算是回答,卻又突然補充了一句:“不能離開鎮內範圍。”

“離開這裏?我還沒活夠,犯不着去找死。”黃?聳了聳肩,一屁股坐進了沙發里。

“黃醫生,”在一陣漫長得令人難熬的沉默后,中年人突然開口說道,“以你的專業知識看來,他的傷是被什麼武器造成的?”

“我不是法醫,”右手托着下巴,黃?露出了思索的神態,“但那種傷害不像是任何我所見過的武器能夠造成――我是指胸口的粉碎性骨折,那一般都是高速撞上某種堅硬的大型物件,例如汽車之類的。又或者……”

“或者?”中年人第一次換上了疑問語氣。

“不,沒什麼或者了,汽車在戰後除了商隊以外已經不常見有人開了,但誰說得准呢,昨晚我們這邊還來了台土匪開的裝甲車呢。”黃?想起了菲的大鐵鎚,但他總算沒有笨得把這種猜測說出口,“至於槍傷,那是9毫米口徑的子彈留下的,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這種常見口徑的手槍在戰後有多泛濫,無論是一般的土匪還是商隊護衛,又或者我們的民兵隊甚至是開荒的農夫腰間都別著一把。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槍傷是近距離造成的,證據除了傷口的燒灼痕外,這種子彈是無法在遠距離對一個身穿你們那種特殊防彈軍服的成員造成貫穿傷的。”

“你怎麼知道他穿了防彈服?”中年人突然投過來一道刀鋒般的眼神。

“我不知道,”黃?下意識地縮了縮身體,搖搖手,“可是如果他是在你們地盤裏頭受的傷,就用不着跑來找我了吧?而如果他是在外巡邏或者執行任務,怎麼可能――除非他植入了納米皮下護甲,而那些納米機器在他受了重傷后已經全部轉為療傷和維持生命的臨時器官,所以他才敢不穿護甲。”

對方的神色讓黃?感到自己猜對了。

“很好,”臉容一整,中年人又恢復了那副冰冷的樣子,“你知道得不少,也有點小聰明。但這裏已經沒你的事了。走吧,黃醫生。”

他話音剛落,一陣直升飛機特有的螺旋槳轉動聲就遠遠地在他們頭頂傳來。

當黃?推開鎮裏的酒館――也是原本咖啡廳主廳的大門時,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鬆了一口氣。他和每個湊過來的打個招呼,點點頭,拍拍肩膀握握手,感覺到自己的神經也開始一點點地鬆弛下來。在坐上吧枱的椅子時,黃?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已經重新降到了正常水平。

“歡迎大駕光臨,醫生。”一大杯慢慢的本地釀啤酒被放到了他面前,接着搭在他肩膀上的大手還失勁地擰了擰,這種讓人難以忍受的熟悉疼痛讓黃?幾乎笑了出來。

“雷叔,要是我每次上門你都得卸掉我半條胳膊,除非哪天我變成了千手觀音,不然你是甭想教會我喝酒了。”

“你這小子哪都比你臭老爸好,就是滴酒不沾這事比不上他!”雷鵬,這位沒事愛跑到酒館裏頭當酒保的鎮長和黃?的養父是舊友,也是養父去世后負責照顧他的人,雖然對於已經滿二十歲,完全有能力自己管好自己的黃?來說,這個照顧可以簡單歸納為沒事就逼他喝一大杯夠澆幾盆花的啤酒。

“我跟你說了,小時候那時摔斷了腿,然後看着老爹一邊噴着十裡外都能聞到的酒氣一邊給我接骨的恐怖體驗我既不想再經歷一回,也不想讓別人來試試。來杯牛奶慶祝下我劫後餘生不算過分吧?”

“牛奶?你幹嘛不找鎮裏那些剛生娃兒的媳婦去討兩杯,你個娃兒還沒戒奶是吧?”

“雷叔…………”

“還好啦,我能證明他已經是個男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隨着沉重的步伐在黃?身後響起,菲迎着他投過來的目光,將大鎚倚在了吧枱下方,然後躍到他身旁的椅子上,毫不客氣地端起了黃?面前的酒杯,“就是有點兒不太熟練。”

“那可真有說服力,”雷鵬一雙佈滿血絲的老眼靈動地在兩人身上來迴轉了轉,暗暗地點了點頭,“不過在我這老頭的標準里,沒有安家立業的傢伙可算不上是男人,你覺得有道理不,菲小姐。”

“我不清楚哦~~”她斜過眼看了看哭笑不得的黃?,“但我很肯定不敢和我干一杯的絕對算不上是男人。”

“說得好!”又一杯啤酒被轟地一聲放在了黃?面前,陪着起鬨的還有整個酒吧的顧客,每個人嘴裏都大喊着:幹了!幹了!幹了!幹了!

“好吧!好吧!”黃?故意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舉起了那幾乎一隻手難以握住的大酒杯,對着所有人示意了一下,然後就要往菲的酒杯碰去,最後卻突然停住了。

“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們剛才說幹了?是指在哪裏干?”

“哪裏都可以!”

在眾人的鬨笑聲和清脆的玻璃碰撞聲中,黃?仰起頭,把金黃色的液體倒進了自己的喉嚨。

ps:目前我的工作方面可能會有一些變動,連載的計劃也可能受到影響,但一切都沒定下來,我就先通知一聲吧。試閱還沒完結,大約還有2-3章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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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德巨拳的艾澤拉斯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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