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觀念碰撞
她之前確實幫助過很多人。
比如第一次大鬧京城的時候,有一個小流氓曾經反覆糾纏張家姑娘,姑娘臉皮薄,涉世未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此事無意中被她看到了,她就追着小流氓打,打的小流氓哭爹喊娘的,從此再也不敢惹張家姑娘了。
得知了這件事情,張家姑娘還特意來感謝過,被姒苡留着吃了一頓茶后才離開。
幾乎每次大鬧京城的時候,都是因為這類事情。她大鬧京城的次數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這麼多年也是有不少人登姒府大門來感謝她。
還有之前難民湧入京城的時候,她也幫助表哥接濟過難民。雖然難民不知道她是誰,但周圍城民們是知道的。
有不少人心裏跟明鏡兒似的,但他們都沒替姒苡說話,有的還落井下石,跟隨大眾一起唾罵她。
“不過你確實砸了不少鋪子。”禾寧想起這件事情來,說話的聲音小了點,看着姒苡嘟嘟囔囔的說。
砸鋪子?
姒苡想起前不久她還把誠鵲樓砸了。
確實,她這些年砸的鋪子是不少,但砸了之後她也把金銀成倍的還給了掌柜的,不少鋪子因此能將店面修葺的更加吸引人,因此生意越來越好。
還有之前,她自己的那些鋪子,在知道掌柜的和小廝因為業績不夠偷偷拿自己的錢給姒府時,她也想辦法把錢補貼給了他們,絕對比他們從自己兜里拿出來的多。
更別提前幾天,她讓爾琴去賣掉鋪子的時候,以低了數倍的價格賣給掌柜的。
願意買的都買了,不願意的也沒強求。
說起來,每個人或多或少的都從她這裏賺了不少,她也幫了不少。可到頭來,人們竟然完全忘卻了她的好,只記得別人口中的“不好”。
而佑福公主捏造的這些“不好”,一點兒證據都沒有,可人們還是信了。
只能說世態炎涼,好多人見不得別人好,看到你比他們過的好,就拚命地想要毀掉你。
對於這些,姒苡只能嘆口氣,卻說不出指責的話。
人就是這樣,每個人藏在骨子裏的“惡”從來都不會消失,這些“惡”只要一個契機就會全然爆發,在爆發之後才會真正看清,“惡”是無下限的。
“姒府畢竟家大業大,姒國公也在朝為官。”陰尋暖也有些唏噓,“其實我也覺得不公平,很多人生來就是平民,卻總有人生來像我們一樣,是上層人。”
“如果可以,我也想成為平民。”姒苡不知想到了什麼,有些悵然。
“我也是啊,可能城民都覺得我們郡主啊、世子啊什麼的風光無限,可相比起城民來說,我們每天都在面臨著生死考驗。”禾寧附和道:“平民雖然過的很平淡,但只有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才懂得平淡也是一種幸福。”
“如果可以,我也想成為平民,在郊外買個小房子,有一片自己的地可以種菜。每天不用想朝廷動態,不用害怕自己哪天成為了和親的犧牲品,也不用害怕自己父王殺人過多,樹敵太多。”
禾寧看起來是真的很想很想成為普通人。
陰尋暖把杯子放下了,“我雖然不是皇室直系,但我見過的皇家人不少,也知道這些稱號、地位給你們帶來的束縛。”
“姑父曾對我說過,每個人都是平等的。那些普通人雖然生來普通,日子平淡,可終究會有皇家人沒有的幸福。”
“他和我說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就會越多。同理,生來就是上層的人自然會在某些方面失去的更多,只是普通人很難知道而已。”
“而且他說過,有不少平民是因為有身份的人而死,因此,平民對上層人有懷恨在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平民無法與上層人同情,這句話我贊同。”
陰尋暖雖然作為上層人,但她確實承認這一點,也可以理解。
姒苡笑笑,笑容中有些苦,接着陰尋暖的話道:“所以,就算沒有人幫我,就算他們落井下石、牆倒眾人推,我也不會怪他們。”
“因為有些事情,說了他們也很難懂,說了也很難共情。”
“這可能也是所謂的‘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就會越多’吧。”
“普通人若是被謠言纏身,總會有人與他共情,站出來替他撐腰。”
“可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人,一旦被謠言纏身,只會得到無盡的指責與謾罵,而這一切的根源,都是一句話‘你得到的太多了’。”
“在走這條路的時候我已經看到了未來發生的所有事情,明白人們的想法,雖然會失望,卻也明白這是我作為姒府大小姐應有的。”
“我只是很慶幸,在牆倒眾人推的時刻,有你們願意與我同在。”
姒苡看向她們,眼眶有些紅。
是啊,哪怕她知道人們的想法,哪怕她提早就給自己做了心裏預設,那又怎麼樣。
在人們無盡的、離譜的謾罵與諷刺中,她還是會對這個世界失望,還是會難受。
但她不能表現出來。
就像她說的,“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她選擇了一條艱難的路,選擇了一條被人們謾罵的路,那就不能怪人們的謾罵。
她只能想辦法把這條路走下去,把謾罵轉化為保護罩,把不利因素轉化為對自己有利的因素。
這才是她的目的。
中間的苦痛又算什麼呢。
有得到總會有失去的,她想要的是擺脫姒府,那就必須要失去人們對她的好印象。
這都是自然界的規律,她生在自然中,自然要順從規律,也沒什麼好難過的。
想通了這點,姒苡長長的呼了一口氣,這才覺得舒服多了。
“不要難過,我們會一直在的。”禾寧看到姒苡難過的樣子,突然想到了自己在東王府時的光景。
父王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也是個殺人狂魔。母妃一早就離去了,她從小就在嬤嬤的看管下長大。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古國唯一的郡主,知道宣殤帝很寵愛她,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這一切對她來說有多麼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