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薄見
傍晚。
建材市場的鋪面差不多關完了,街道上也沒什麼行人了。
歐珈饅今天玩得非常開心,回到家就去做晚飯了。
河風透過紗窗吹進屋裏,有些清涼的感覺。歐陽東和但益恆坐在飯廳桌前喝茶。桌上擺放着兩個玻璃杯,剛沏好的茶水飄起絲絲白氣,裊裊而上,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茶香味。
歐陽東端起茶杯,用鼻子在杯前劃過,很享受地吸了吸,然後輕輕喝了一口,便向他投去一個感激地笑容道:“小但,謝謝你今天帶珈饅去遊玩了一天。你可知道,很多年沒看到她這麼開心了,還是你們年輕人有辦法。”
但益恆趕緊道:“歐叔,這是我該做的。只是珈饅沒真正談過戀愛,我怕與她相處久了,作為哥哥對她的好,她可能會誤會成其他。”
“小但,說老實話,雖然才認識你三天,但我對你印象也挺好的,要是你沒成家,我還真想把你招為女婿。”
但益恆有些感動地說:“歐叔,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他咬了咬牙,端起茶喝了一口,道:“我……我已經37歲了。我有個女兒12歲了。”
歐陽東雖然心裏早已猜到,但還是一驚:“咋……咋看起你最多只有30歲的樣子。”
但益恆淡然一笑道:“上班的人老的沒那麼快吧。”
“喔。那你日子過得好好的,為什麼想不開呢?”
“哎,家庭遭遇變故,我又失業了,一時想不開,本想一死了之,但跳到河裏后不甘心,最主要還是我母親和女兒需要負責。”
“你心裏面有這個責任,證明你是有擔擋的人。只是冒昧地問下,家庭變故是離婚了嗎?”
但益恆搖搖頭,說:“歐叔,我不想說這些事,也不願呆在那個家了。”
歐陽東睜了睜眼,有些生氣地說:“小但,這可是你的不對了。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現在這個社會,失業算什麼,只要勤快哪裏找不到飯吃。”
“失業是我主動辭職的,可能因為我太老實只知做工作,而不喜歡迎合領導,所以幹了十多年升職沒有我,擔責任卻落在我身上,所以一氣之下不幹了。”
“你也太草率了,只要有圈子,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事就無處不在,能力強的人還會混得風生水起,你可能是性格確定了你的命運。”
“您說的對。”
“那家庭變故是你的問題還是她的呢?”
但益恆沉默一瞬,欲言又止地說:“這個……她其實是個好女人,只是……哎……”
歐陽東頓時明白了什麼,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小口,放到桌上道:“算了,我不再問你過去的事了,也許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葯,只是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但益恆扣扣腦袋,道:“歐叔,我真的不想回到那個家,能否暫時在你家住住,幫着你安安燈行嗎?”
“那可不是長久之計啊,你看我家生意也不好。”
但益恆略作沉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對着他道:“歐叔,我會儘快去找工作,找到工作就走。”
這時,歐珈饅已炒好菜,在廚房裏叫:“吃飯了,過來端菜!”
但益恆站起,走到廚房,將炒好的幾樣菜端過來擺在桌上,有蒜苗炒臘肉、涼拌竹筍、熊掌豆腐、熗炒蓮花白,菠菜煎蛋湯。
歐陽東拿了一瓶干紅,用開瓶啟打開了紅酒,說:“珈饅,拿三個紅酒杯子過來。”。
待三人落座,歐陽東挨到倒了三杯紅酒,然後舉杯道:“珈琪差不多都在培訓學校吃飯,很久沒喝酒了,今天珈饅回到家臉上儘是開心,這是多年不曾有的,值得慶祝下。”
歐珈饅叫道:“爸,你瞎說什麼呢?”
三人的酒杯碰在了一起。
但益恆喝了一小口酒,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味口大增,出筷如風,吃得很香。歐陽東微笑着看着,歐珈饅也含笑瞅着,不時給他挾菜。
但益恆心裏喜滋滋的,家就要如這樣溫馨祥和,那才是個真正的家。他將筷子放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珈饅做的菜真是太好吃了,竟讓我有些失態了。”
歐珈饅眼中泛起一點溫柔的光亮,臉上露出羞澀的紅暈,柔聲道:“你喜歡吃,我以後天天做給你吃。”
一聽這話,歐陽東臉色變了,變得很難看。他雖然也喜歡但益恆,但是絕對不能讓女兒陷入這沒有未來的糾纏中;直接攆他走,他現在無家可歸,也說不出口,只好說:“小但,按照咱們當地人的風俗,我救了你,你應該拜我為乾爹。這樣,珈饅、珈琪就是你妹妹,也避免以後風言風語。”
“爸,你怎麼啦?好好的拜什麼乾爹。”歐珈饅臉上露出了不悅之色。
歐陽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歐珈饅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
但益恆站起,提起身邊的溫水瓶,向歐陽東的茶杯里加了些開水,說:“歐叔,我就缺個乾爹,也不去信什麼迷信算什麼八字。你救我一命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這一輩子把你當親爹孝順。我給你磕三個頭。”說完,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連磕了三個頭。
歐陽東扶起他,開心地說:“好,我有兒子了,來喝酒。”
歐珈饅把杯中酒一口而盡,拿起紅酒瓶子還要往自己杯子倒。但益恆趕緊說:“珈饅,女孩子最好少喝酒,但一定要清楚自己的酒量,在外面絕對要剋制,全是女伴可以適當喝點。如果有男生最好不要喝,因為你不會知道你碰到的是什麼人。”
“外面我就沒去過,我就在家喝。今天高興,我就想喝。”歐珈饅賭氣道。
“喝紅酒是有講究地,不是一大口或者猛喝,而是兩指捏住高腳杯的杯柱,輕輕放在唇邊,閉上眼睛,緩緩抽杯,將酒緩緩送入口中,酒便在舌尖躍動,慢慢滑至喉間,盡情地享受那種原汁原味的醇美。”
歐珈饅笑道:“你都市劇看多了,也窮講究起來了。”
“該講究時得講究。”但益恆淡然一笑,繼續道:“咱們不要去聊這些無關緊要的了。歐叔,你家生意不是很好,你們就沒有想過其他辦法提高銷售額?”
歐陽東拈起酒杯輕輕喝了一口,說:“青城橋這個建材市場,競爭很大,主要賣燈具及其電氣零配件的很多,我們主要銷售的對象就是新房裝修的。”
“你們銷售的對象也太單一了,應該印個名片,多認識一些搞裝修的公司才行。”
“名片印起有,裝修公司認識一家,但賣了二萬三給那家公司兩年多了,現在都沒拿到錢。問了幾次,都找借口拖起,所以不敢賣哪些賒賬的了,就賣自家裝修房子的那些付現錢的,其他也不去想了。”
“是哪家公司?”
歐陽東和歐珈饅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異口同聲地道:“岷江裝飾有限公司。”
但益恆一愣,這公司與灌州市××電力公司合作過幾次,自己也給他們打過交道。電力公司可從來未曾拖欠過他們的工程款,咋,他們倒拖欠別人的錢,這也太不厚道了吧。
歐陽東看但益恆沉默,說:“我電話要了幾次,找上門要了兩次,就一套探照燈具他們自己損壞了,就給我扯這扯那,硬是不付錢,有什麼辦法啊。”
“沒那麼撇脫,你們的血汗錢憑什麼要讓他們榨去。現在社會,說理的地方多了,還敢明目張胆欠幾年,你們也太軟弱了吧。我明天去試試。”但益恆嚴肅地說。
歐珈饅興奮地道:“哥,你要是把這錢給我們要回來,我給你買個華為手機。”
但益恆粲然一笑:“我不敢保證,只能盡量想辦法給你們要,實在要不回來,只有走司法程序。”
歐陽東帶着些喪氣的口氣說:“為了兩萬多打官司,恐怕最後都不夠折騰的錢。聽說他們在灌州市佔據裝修市場很大份額,我可得罪不起,算我倒霉吧。”
“乾爹,光腳的還怕穿鞋的啊。”但益恆語氣陡然變得堅定,“我現在一無所有,我有時間給他們耗,今天不行我就明天去,天天去,我看他們要咋子?”
“不要衝動,到時鬧起來無法收拾就麻煩了。”
“乾爹,你放心。雖然我沒有處理個類似的事情,但我知道他們是公司,我們是個人。我們佔在理上,不去找的話他們就不會當一會事,而隔三差五的去,他們自然就會想辦法解決,因為他們會怕他們公司的名譽受影響。”
“好吧,明天早上我把票據哪些給你,你儘力就行,不要太勉強自己。”
但益恆點點頭,說:“乾爹,言歸正轉,我談談我看到或聽到的關於銷售的常識然後總結的一些個人薄見給你們參考參考。我覺得賣燈具和電氣配件,最重要的是要學會觀人和總結。當然我們首先要確保我們進的燈具、電氣配件質量過關;而顧客選燈具的要求無非就是樣式美觀、亮度合適以及經久耐用。我聽得最多的品牌有飛利浦、歐普照明、雷士照明、佛山照明、三雄極光、尚為照明等,而現在流行的是LED燈,至於節能燈可能也要被淘汰,你們賣的是哪種品牌?”
歐珈饅說:“雷士照明,我們從蓉城一個朋友那裏進貨的。”
“哎呀,你們應該直接從廣東廠家進貨,可能更便宜些。”
歐陽東嘆了一口氣道:“沒有那方面的人脈和經驗,我們一直是蓉城一個老鄉給我們發的貨;再說生意一般,再到那麼遠的地方折騰,可能更賺不到幾個錢。”
“從後天開始,我除了與乾爹一起安燈外,空閑時間我就去跑業務;珈饅,你賣燈具時要多觀察多總結,要學會與不同人打交道。像個人購買,燈光樣式他們都看得到,女的比較節約,她多半都逛了很多地方了,你就要抓住她們愛佔便宜的心理,價格不能少的情況下,就送她一個枱燈或一兩個插線板什麼的;如果是男人來購買,就要抓住他好面子的心態,反正你人長得漂亮,很多男的都經不住漂亮女人的誇說,他自然就掏腰包了;如果是夫妻來購買,這種你就要小心應付了。你本身有缺陷你就要明顯點,但只能給女的介紹燈具,並同時不經意間說現在做生意難,燈好卻賺不到什麼錢,讓女的同情你,她自然就會買你的燈了;哪些為公司採買的人,一定要把名片遞給他們,他們是一定要開發票的。如果一個人來,價格稍高點,明說給他一點回扣;如果是兩個人來,一般一個是見證人,另一個才是採辦人,你只要把採辦人說服,價格適度,他們可能也是逛了一大圈了,這時你可就不要瓜着給他回扣什麼的,而是要讓他們兩人看到同樣的燈價格卻要便宜點,才能留住他們。這種為公司採購的人一定要認識並搞好關係,加個微信留個聯繫方式什麼的,以後才有合作的機會。”
歐珈饅瞪大了眼睛,不以為然地道:“賣個燈都要動這麼多腦筋,你哪裏學的這些花花腸子?”
“這可不是花花腸子,這就是現實。你賣了這麼多年的燈,你不思考,不總結怎麼得行?”
歐珈饅伸伸舌頭,頗不服氣地道:“你就是逞口舌之強,那你明天來試一下,看你能賣出多少燈具?”
“珈饅,不得無理。”歐陽東瞪了她一眼,說:“小但,說得還是很有道理的。他雖然沒有在鋪子上與顧客打過交道,但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許就是這個理。”
“說實話,我最不擅長的就是與陌生人說話,賣燈具的事還是你來合適,我嘛乾乾跑跑腿的事就可以了。”
“切!”歐珈饅撇了一下嘴,說:“趕緊吃飯,等會掃個單車去接妹妹下班。”
歐陽東道:“還是我去接吧,小但洗碗。”
歐陽東雖然已認但益恆做乾兒子,但是他可不想兩個女兒跟他走得太近,誰又能真正把控一切呢,何況是男女之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