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府中事
今日是施玉瑤的喜日子,這會兒她倒有些後悔提起這話茬兒了。
得左老夫人縱容才能讓她出去瘋玩兒了這半年的時日,這次從黔州歸來,紀夫人如今又提起管家這事,祁漣可就再無顏推辭了。
所以這幾日她都跟着紀夫人在學管家之事。
祁漣其實於計算之上是有些天賦的,紀夫人的賬本剛拿給她不過兩日功夫,她就已經能看懂了,且還從中挑出了幾處疏漏。
只不過都是些無傷大雅的過失,紀夫人對於管家這事,在賬面上還是做的清清楚楚,沒半點摻假的地方。
可每每請安之時,紀夫人就總在左老夫人面前誇她,倒教祁漣有些不好意思,再學東西時也不好再躲懶。
祁漣回府的時候正趕上左脈之進門,夫妻倆都習慣從外回府就更衣,所以便一起進了內室。
兩人連那最親密的事都做過了,又不是坦/誠/相/見,自然就更不會遮遮掩掩,反倒是祁漣換衣服的時候,左脈之一臉躍躍欲試想要幫她更衣的意思。
祁漣連忙拒絕了,她可不習慣左脈之伺候她。
“既然夫人不願意為夫替你更衣,卻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得夫人的伺候呢!”左脈之在她身邊道。
祁漣眉梢一挑,接過左脈之手裏的衣袍,展開抖了抖就要披在左脈之身上,伺候他大公子穿衣。若叫外人知道了南燭公子穿個衣服還要請夫人伺候的,還不知道外人要怎麼編排她呢!
又給他挨個繫上腰帶,掛上環佩,香囊等物。
祁漣是個有些吹毛求疵之人,最後又看見左脈之背後衣袍上有幾道衣褶,又轉到他身後想把那褶子弄平了。
左脈之伸展雙手任由她擺弄,還一臉享受的表情。
“聽說老祖宗又提起讓你管家的事了。”祁漣一直埋頭動作,只聽見左脈之忽然道。
她抬起頭來瞥了他一眼,突然‘泄憤’似地重重拍了他後背一下有些不滿,“你這消息是不是太落後了些,我都已跟着三嬸學了好幾日了。”
左脈之低呼了一聲,祁漣還真以為出手重了將他傷了,立刻緊張地朝他臉上看去,“怎麼了?我手重了?”
祁漣那點撓痒痒的勁兒,若是真的能讓左脈之受傷那可就稀奇了。
就見左脈之一笑,突然摟過祁漣的肩膀道,“我自然是知道你如今在同三嬸學管家之事了,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祁漣不清楚他賣的什麼關子,可卻不願意挪步,“去哪裏?”他若是不說清楚,才不願意跟他走呢!
豈料左脈之不按常理出牌,他見祁漣不願意動,乾脆兩手伸到祁漣的腋下,一下就將祁漣從地上提溜了起來,像拎小豬崽兒似的。
祁漣第一次對自己的身量產生了懷疑。
左脈之也沒帶祁漣去什麼地方,不過是暮蒼梧罷了!
去黔州之前就說要將近梧軒重新修整一下,當時祁漣還只想着閑時在此處看看話本,不料今日準備卻是讓她看賬本的地方。
祁漣是最喜歡近梧軒里那扇大窗戶的了,打開就可以看見院子裏那棵梧桐樹高大濃密的樹冠。
鳳凰非梧桐不棲,不過此處已經住着左脈之這隻金鳳凰了,如今的梧桐樹上就只住着喜鵲一家。祁漣在此看書之時,就總能聽見窗外喜鵲的叫聲,清脆婉轉,性質天然。
自修整好之後,祁漣這還是第一次進來。
依舊保留了近梧軒原來的風格,只在大窗戶旁加了一層素白的紗帳,風從外面吹進來的時候,紗帳翻飛,屋內之人若隱若現,飄渺若仙。
祁漣的書案就正對着那扇大窗戶,中間是一張巨大的紫檀長案,最右邊是一個紫檀木雕花的筆架,上面掛着幾隻粗細不同的毛筆。
左邊一個青白釉山形筆架,筆架山巒形,釉色青瑩,其質感如青白玉。山形高低錯落有致,富有層次感。
右邊一個青白玉五子筆架,青白玉質,以圓雕結合鏤雕技法塑造姿態各異的五個童子,每人手中各持不同的花果枝葉,都是不常尋見的珍品文房。
此處冬日裏風大,有些冷,左脈之是不畏寒的,如今因為祁漣,他還特意讓人加裝了地龍,如此冬日裏在此處理公事也不冷了。
“怎麼樣,還滿意嗎?”左脈之端詳着祁漣的神情問道。
滿意,自然是極為滿意的。
不過祁漣慣常在別人面前情緒向來十分穩定,此刻縱然心裏是極為歡喜的,那欣喜也是淡淡的。
她極為委婉地抿抿唇,臉上的笑意很疏淡,“多謝郎君費心,我很是喜歡。”
“你還記得當初我們見面時的那個書舍管事嗎?他幫我管着名下的一些私產,賬目上有些不清楚的地方,你可告訴左安,安排他進府幫你看看。”左脈之想了想又道。
做到如此地步,左脈之可以說是為她學着管家之事提供最要緊的幫助了。
祁漣又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左脈之對她這樣好,她卻因為一個莫須有的女人而遷怒他,實在是不應該。她這人就是這樣,是軟不吃硬,若是別人對她好,她就有些不好意思怨怪他人了。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重陽一過,日子就似流水一般飛快滑過。
今年的冬天彷彿格外冷似的,一入十月里祁漣就已經穿上了夾棉的冬衣,枕煙堂也早早地就燃上了地龍。
今年郊外的莊子上因大雪壓垮了不少房屋,城裏的不少高門大戶都在城外搭了粥棚施粥。
祁漣初涉管家之事,如今負責施粥的人員安排及銀錢開銷,就成了祁漣管家之後的第一關考驗。
因她覺得施粥是積善積德的好事,所以對此十分用心。
屋子裏的溫度是祁漣覺得剛好的樣子,可左脈之到了大冬天還似個火爐似的,晚上歇覺的時候,連寢衣也不穿,只穿一條月白色的白綾撒腳褲。
露出精壯的上半身,腹部整齊地碼着八塊方豆腐,祁漣剛開始還有些羞怯,總是想看又不好意思的模樣總是逗笑了左脈之。
可隨着左脈之見天兒地在她面前不穿上衣地打轉,祁漣也就處之泰然了。
還敢上手mo/一/mo,有一說一,手感是真的不錯,晚上兩個人抱在一起睡也不覺得熱。
起床之時左脈之早就不在了。
采衣打了熱水進來,祁漣接過用熱帕子擦了臉。
不一會兒金枝也進來了,說了外院的幾個掌柜今日遞了帖子進來,請見祁漣的事,鋪子和田莊一年到頭總要盤點一次,由此這段時日祁漣都挺忙的。
眼見着金枝稟完還不見離開,祁漣看過去,“怎麼,是還有什麼事嗎?”
金枝道,“孫嬤嬤那邊來信了,說是她入冬后在莊子上病了,郊外太冷,請夫人恩准她能回府里養病。”
金枝剛分到祁漣身邊時年紀還小,只知道把主子伺候好就行,後來長大了,才知道一個人只單純地做一個丫鬟有多難。
她的家人如今都在施雪柳身邊當差,她每次回家,她娘都會問些關於祁漣的事情,金枝知道不該把主子的事隨意告訴外人,可她卻沒辦法拒絕,若是她不說,她娘還會打她。
就像孫嬤嬤,她是夫人的人,既然夫人發了話,她就得為孫嬤嬤傳話。
這次去黔州,夫人帶上了圓春和采衣,她同銀枝都沒能跟着去,金桂便知道了在少夫人的眼裏,最器重的丫鬟還是采衣她們。
她一落地就是奴才,七歲上便要學着伺候別人,如今在祁漣身邊看不到別的希望,金桂就要想着為自己打算了。
所以她選擇了幫助孫嬤嬤。
祁漣恍然,她就說回來這麼長的時候好似忘了什麼,原來是孫嬤嬤!
她忍不住笑了笑,孫嬤嬤也是不容易,這在城外的莊子上都呆了快半年了吧。居然挨到了這個時候才想着要回來,看來如今是忍不住了。
就是不知道她在莊子上待了這麼些時日,有些事情想清楚沒有。
她招手讓金桂過來給她梳頭,拿了妝匣里的螺黛慢悠悠地描眉,“既然如此,那就將孫嬤嬤接回來了吧!如今我既然管了府里的事,也該分點差事給你們歷練歷練了。”
金枝聞言睫毛顫了顫,心跳地飛快,害怕被人發現她的異常,強自鎮定下來恭敬答道,“是夫人。”
遂從采衣手裏接過梳子為祁漣梳頭。
她以為她掩飾地很好,其實屋內的另兩人都看出了她的心緒不寧。
孫嬤嬤是徹底在鄉下那種破地方待不住了,祁漣派來接她的人一到,孫嬤嬤就迫不及待地收拾好行李跟着驢車走了。
“我的少夫人喲!你可不知道老婆子有多想你,在鄉下的時候,老婆子特地在屋子裏請了一位觀音,天天為您祈福呢!就盼望能早日見到你。”孫嬤嬤跪在地上不停用帕子抹着淚,話里對祁漣真可謂是一片丹心赤忱。
祁漣抿了一口杯中茶,淡笑道,“嬤嬤真是有心了。難為您在鄉下待這麼長時間,莊子裏的事都辦好了吧!”祁漣可沒忘將孫嬤嬤指使過去的借口是什麼。
孫嬤嬤眼睛骨碌碌轉了兩圈,立刻就不哭了,臉上重新掛上殷勤的笑容,“少夫人您交給我的事,老婆子自然是要做好的。”
隨後屋子就只聽見孫嬤嬤略帶些尖銳的聲音迴響,反正大意便是她在鄉下是多麼鞠躬盡瘁、勞心勞力地為祁漣辦事兒。
她在莊子上待了一季,又是如何督促庄頭和那些佃農幹活的,如今莊子上東西的產量都增加了不少。
祁漣早接到了莊子管事的來信,信上所說與孫嬤嬤的言辭相差不可謂不大,不過將她送去莊子上本就不指望她能做些什麼事兒,所以祁漣也沒有追究的想法。
似孫嬤嬤這樣背後有靠山之人,是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就將她解決了的。
“金桂說嬤嬤您是在莊子上病了,可今日我看您臉色紅潤,瞧着着病應是好了吧!”祁漣又道。
孫嬤嬤原本是想藉著生病這借口順利回府的,就算不能撈些銀錢,左府有小丫頭伺候着,生活怎麼也比那莊子上過得滋潤。
可她一回府就聽說少夫人如今已掌了府中中饋,正是她露臉的好機會,孫嬤嬤若是再裝病那可就是她人傻了。
“嘿嘿!全是託了少夫人的福氣,一見到您我身子就好了不少。想來再吃上兩副葯就能徹底好了,您放心,如今以我老婆子的這身子,再在您身邊伺候個十來年也不是問題的。”孫嬤嬤拍胸脯保證。
祁漣點頭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今日孫嬤嬤你剛回來我也擔心累着你,這樣,你先去後院休息,明日一早再到我這裏聽候差遣吧!我特地讓人給你留了碗雞湯補補身子。”
孫嬤嬤連忙笑着應聲出去了。
夜晚左脈之回來,自然也聽說了祁漣接孫嬤嬤回來之事。
“那個老婆子,眼見着就是個心眼兒多的,放她在莊子上不是挺好的嗎?”
對於這些伺候的下人來說,左脈之從來都是隨心所欲,若是不喜歡,將他們重新發賣出去也就罷了。何況祁漣帶來的那老婆子,一看就是打着什麼別的主意來左府的。
祁漣無所謂地笑笑,“孫嬤嬤是施雪柳身邊的人,她畢竟是我如今名義上的母親,她的人我總不能太過苛待了。”就算要解決孫嬤嬤這個麻煩,那也要有正當的理由才行。
若不是如此,一個不孝的罪名就能讓祁漣受千夫所指了。
“如今家裏的事我也不是全都管着的,不是還有二嬸和三嬸在嗎?孫嬤嬤是施雪柳身邊的老人,想來同二嬸也是熟悉的。”等她將孫嬤嬤派到施金盞身邊,就讓施金盞花心思去吧!
她倒想看看這兩人會不會弄出些新花樣來。
左脈之可沒有閑心將精力放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人身上,他伸手將祁漣攬進懷中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在她身邊耳語道,“如此夫人開心就好,若是有人找你的麻煩,還有我在你背後撐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