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出逃 2
食過晚餐後幾人佯裝睡下直等到午夜，手拉手悄悄來到門邊。
李子豪摸到鐵鎖忙伸出手指感覺了一下兩個鎖口的形狀，隨即從懷中掏出一截不知從哪裏順來的鐵絲在手中捏了幾下，便戳進了其中一個鎖口。
他趴在門邊細細聽着鎖頭裏傳出的細微聲響，另一隻手不停的扭動鐵絲，不一會兒“啪”的一聲，第一個鎖口被成功打開。隨後他又將手中的鐵絲對摺擰成一股戳進第二個鎖口，片刻間第二道鎖口也彈了出來。
幾人見出師順利不禁興奮的緊了緊彼此握着的手，不料就在他們準備離開時身後卻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距離他們較近的幾個孩子聽見鐵鎖被撬開的聲音都醒了過來，有一個摸索到鐵門邊悄聲問道：“是方奕？你們這是要逃走？”
方奕猛然回頭，黑暗中分明看不到任何事物，他卻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熾熱的目光，照的他渾身不自在，但還是努力淡定點頭道：“他們要我們去殺人，我們就算是沒人要的孤兒，也不能泯滅良心做此等惡事！”
“帶我們一起逃吧！”剩下的孩子都圍了上來。方奕見此情形不知該如何是好，賀蘭明卻說道：“好！大家一起逃，就算是出去要飯吃，也不呆在這不人不鬼的地方！”
孩子們被賀蘭明說動，跟着前面的方奕和劉小虎一個接一個的出了石室，小心翼翼的向前跑去。
賀蘭明扶着老三斷後，待大家都出去后老三卻忽然痛苦的呻吟了一聲，鬆開了她的手，賀蘭明緊張轉身在黑暗中摸索着問道：“三哥，你沒事吧，你在哪兒？”
老三忙又伸出手準確的搭在賀蘭明的手上，握緊道：“腳踝痛的厲害，你慢點扶着我走吧。”賀蘭明聽罷將老三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道：“好，你靠過來我扶着你。”
老三點頭道：“咱們出去到校場邊左拐，進第一個洞口沿着石壁直走，能聽到水聲時，應該就到我之前逃過的出口了。”
賀蘭明點點頭扶着老三向前行去，而方奕和劉小虎還有李子豪則走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確保可以拉到彼此的手。因着老三的舊傷他們幾人走的極慢，等到校場時前方的幾個同伴，已興沖沖的向著來時的木階上爬去，老三看着那幾個隱隱約約的黑影驚恐剛道了一句“不要！”便聽見同伴們尖叫着從棧道上墜下來，重重的砸在地上不知生死。
賀蘭明大驚問道：“怎麼回事！？”
卻聽見前方的同伴叫喊着跑了回來道：“面具人守在那裏，他們殺了人！”
老三驚恐道：“該死，這些面具人不說話但是出手極為利索，咱們快往左邊第一個洞口走！”
孩子們聽見老三如此說，一股腦兒的又沖回來向著左邊跑了過去，卻又聽黑暗中幾聲尖叫沖在前面的幾人被打了回來。賀蘭明心知今日事已至此不能坐以待斃只能拚死搏一回。
眼看着面具人越來越近，她卻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能焦急的問老三道：“三哥，你有沒有對付面具人的辦法？”
老三想了想道：“他們眼神不好，在夜間幹什麼事情似乎都是憑聽覺和光線。”方奕在一旁急切道：“明兒，快把火摺子拿出來。”
賀蘭明忙從懷中掏出火摺子點亮，發現自己身旁的石壁上就有一個火把，於是點燃拿在手裏。果然三個面具人在見到火光后都衝著火把圍了過來。
老三看着漸漸聚攏的三人，猛地奪過火把向校場中心地帶扔去，隨後拉着賀蘭明向著先前他所說的石洞跑去。
他們跌跌撞撞向前跑着誰也不敢停下，老三小聲叮囑道：“不能停，面具人很快就知道是中計了，我們得加快逃出去。”
賀蘭明聽罷也加快了腳步，中途有孩子摔倒他們也顧不得相扶，只管着向前衝去。
也不知向前跑了多久，老三忽然拉着賀蘭明停了下來，道：“你聽，水聲！”
此時大家才察覺周圍空氣中潮濕氣息漸濃，顯然是到了石洞出口附近。大家聽到水流聲都以為勝利在望興奮起來，老三更是放開賀蘭明的手一瘸一拐的向前急行。
他越走越快，不顧自己身上還有傷仍舊扶着牆壁向前走。賀蘭明跟在老三身後，感覺到他越來越凌亂的腳步，安慰道：“別著急，馬上就能到了。”
可是他們走了許久卻只聞水聲並不見光，老三看着眼前依舊漆黑一片的空氣焦急起來道：“我記得就在這了，在這裏的時候我就看見了瀑布看見了月光，可是為什麼現在看不到了。”
老三正說著不想“砰”的一聲整個人都撞在了面前的石頭上，賀蘭明和方奕因為跟的緊也撞了上去，痛的他們眼冒金星但還是忙摸索着忍着痛扶住身邊的老三。
此刻幾人才明白過來，以前的出口早被石塊兒堵死了。
老三像是瘋了一般大力的摳着石頭，語氣充滿了急切和絕望，“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不要待在這個地方，我要去找我娘，我不能死在這裏！”
賀蘭明和方奕被老三的情緒所感染也開始摸索着摳石頭。好在堵住山洞的石塊並不大，只是數量太多，幾個孩子將手指刨爛了也才露出一個頭的縫隙。
而此時，面具人已順着聲音步步逼近。但卻沒有一個孩子顧得上身後，只是拚命的在挖着石頭找尋着一線生機。
終於，在方奕和劉小虎共同取下一塊大石后，一個頭的縫隙總算是成了可以容下一個孩子身體大小的豁口。
豁口的另一端透出些許夜間朦朧的微觀，撲面而來的水汽讓大家頓覺振奮，方奕和劉小虎想也沒想拉過賀蘭明一把就塞進豁口。
與其說賀蘭明是自己爬出來，不如說是幾人合力將她推了出來，可就在她奮力拉出老三之後，卻聽見洞裏傳出幾聲尖叫再沒了聲響。
老三未曾顧及這些也沒有多做停留，而是毫不猶豫的拉着賀蘭明向山下奔去。賀蘭明卻擔心方奕和劉小虎還有李子豪，甩開老三的手回身衝上前從豁口處喊着方奕等人的名字。
突然，豁口中伸出一隻大手，手背上的皮早已被燒的面目全非連一塊完整的甲片都沒有，之後一具詭異的白色面具便赫然出現在豁口處，面具眼窩處露出一雙血紅色的雙眸，像是吃人的魔鬼正死死盯着她。
賀蘭明驚叫一聲，若不是老三眼疾手快拉她退後一步，只怕她又要被抓回去。
賀蘭明還未來得及回過神來，老三便又拉着她向山下跑去。
只是賀蘭明走出幾步卻不肯再走，老三焦急問道：“明兒，若是再不走，被他們抓回去你我都得死！”
賀蘭明藉著月色總算看清了相處了兩日的老三，他比自己高一個頭左右，身型消瘦修長，三根筋頂着一個腦袋，臉頰凹陷顯現出嚴重的營養不良，但五官卻是分明俊朗，眼神里閃爍的是重獲自由的興奮和對她行為的不解。
她不忍老三受苦，卻又放心不下方奕和劉小虎還有剛認識的李子豪，於是搖頭道：“方奕他們還在裏面，我不能放下他們不管。大家說一起逃走，少一個也不行！”
說罷賀蘭明便又向著石縫處跑去。老三急切的上前攔住她道：“旁人的命哪有自己的重要，自己活下來才是最要緊的！”
賀蘭明望着老三目光閃爍，她無法辯駁老三的話是對是錯，若是她再自私一點完全可以跟着他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可她卻不忍心看着同伴們因為他們受到責罰，不禁帶着哭腔喊道：“他們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放任他們不管自己逃走！我不能連最後的良心都沒有了，這樣的話跟邱林又有什麼分別！”
隨後她走過老三的身邊，忍着淚道：“三哥，你走吧，你鐵了心出來不能再回去，我不一樣，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也是我鼓動大家逃出來的，若是我就這樣一走了之我一輩子良心不安！”
老三看着眼窩裏全是淚的賀蘭明，她瘦弱的身軀此時迸發出一種強大的力量，那是他曾經羨慕卻永遠都達不到的勇氣，此時他一顆心彷彿被人擰作了一團，怎麼做都沒有辦法平展開。
看着她含淚的目光，他終究是將鼓起的勇氣卸了個乾淨，道：“我受着傷也走不遠，與其到時候被抓回去再打一頓，倒不如陪你回去，說不定還會落個寬大處理。而且，說實話，我也是邱林親自選的，若我逃了，只怕天涯海角他也會抓我回去。”
賀蘭明擦乾眼淚搖頭道：“你方才說你要去找你母親，我不能這麼自私拉着你回去。”那是老三第一次看見賀蘭明哭，那樣的神情讓他心中再也不忍心違拗她任何請求，只想要替她擦乾所有的淚水。
老三苦笑着替賀蘭明拭去臉頰上的淚，道：“我是被老和尚養大的，老和尚死前告訴我，我娘還活在世上，可惜還沒說清楚是誰便去西方找了佛祖。就算我要找，偌大的大啟猶如大海撈針，況且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裏，又怎麼找？我也只不過是找個安慰給自己留個念想。”
賀蘭明見他如此，小心試探道：“那我們一起回去？”
老三拉起賀蘭明的小手堅定道：“好，有苦一起吃有難一起扛！”
說罷，二人便又沿路返回從豁口爬了進去。
黑漆漆的石洞裏早已沒了人影，賀蘭明擔心方奕等人遭逢不測，不禁加快腳步扶着身旁的石壁一路小跑來到校場。
校場上，嚴克正肅穆以待，看着兩個小孩從石洞中走了出來，他心中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了一聲長嘆。那一刻他即盼着這兩個孩子再也別回來，也盼着他們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自私，回來找自己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