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走丟

雪后初晴，林梢之間閃爍着朦朧金光，似有若無的籠罩着銀裝素裹的天地。

李子玉身着一件銀白鑲翠綠竹葉的外袍，配黑底白紋的腰帶，腳穿一雙黑色金邊雲紋冬靴，

正坐在梳妝枱上跟自己的頭髮打架。

蕭君衍敲門進來的時候，正看見李子玉對着銅鏡擠眉弄眼，一頭烏髮被折騰的亂七八糟

李子玉餘光瞥見蕭君衍，

毫不生疏的說道：衍哥兒，你能幫我束一個像你那樣的髮髻嗎，今天天氣好，等會我想跟你去集市看看，行宮吃的快沒有了，我想補充一點糧食回來。

“你這麼硬梳不行，要抹點桂花頭油才梳的好。”

“衍哥兒真厲害，梳頭髮都比我梳的好”。

“梳頭髮算什麼本事，這也能被你誇”。

“我就是覺得你厲害啊，你我見過的所有人都厲害”。

少年，這叫無腦激勵你懂嗎，長大了別忘了報答我。

頭髮被少年白皙有力的手盤在頭頂，插上青綠色的簪子，配上圓潤的臉頰，杏眼，柳眉。

倒是活脫脫一個富家小公子長相。

李子玉非常滿意這身打扮，轉過頭去問蕭君衍，

“好看嗎，這樣去市集還會被人發現是女子嗎？”

蕭君衍掩唇微微笑道“子玉這樣樣子，活像富庶人家十來歲的小公子，人家只會驚訝誰家的小公子生的這麼粉雕玉琢，媒婆見了非得拉着你問令堂姓甚名誰，家住哪裏，過幾年好給你說親不可。”

好哇，這蕭君衍居然打趣我，，

“哼，如果有人這樣問我，我就告訴他，你是我哥哥，今年剛滿15，家裏正在給你議親，看那些媒婆是會來纏着你還是纏着我”。

李子玉說完，只見蕭君衍耳尖微微泛紅，有點不好意思，便見他假裝咳了一下說道：

“我們快點出門吧，早去早回，走去市集也要一個時辰呢”。

李子玉癟了癟嘴，說不過就岔開話題，哼！

因連日大雪，休市了幾日，今天集市上的人特別多，各家店鋪上都開始掛起了紅燈籠，很多小孩子在街道上追逐嬉鬧。

臨近過年了啊，過完年可就是元啟十六了年。

李子玉拉着蕭君衍來到一個賣混沌的小攤邊，要了兩碗豬肉混沌，店老闆看着兩個少年，大一點的這個十五歲的樣子，生的臨風玉樹，小一點的這個十來歲的樣子，生的雨雪可愛。

以為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偷偷跑出來玩，趕緊招呼着坐下，端了兩碗雲吞上來。

“兩位公子這麼冷的天出來也是來看醉玉樓沈娘子公演的吧，聽說這次是沈娘子最後一次公演，下個月她就要贖身從良了。今天表演肯定很多人，兩位公子可要提前去佔位置。”

咦，這聽着怎麼像是花魁退圈表演，李子玉頓時來着性質。

蕭君衍一看李子玉那雙偷偷瞥向自己的亮晶晶的眼神，就知道這丫頭肯定想去湊熱鬧，

長的玉雪可愛也就算了，怎麼一點心事都不會藏，這大街上人來人往，自己的看緊她別被人牙子看中拐去賣了。

“想去一會買好東西我帶你去，以後有事直接跟我說，對我不必擦眼觀色。”

“衍哥兒你真好，連我在想什麼你都知道，你說你是不是肚子裏的蛔蟲呀。”

正在吃混沌的蕭君衍聞言噎了一下，礙於面子，不好意思面紅耳赤的咳起來，只能強行按住喉嚨的異常感，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這小丫頭片子怎麼見着縫兒的拍馬屁，

李子玉還在樂津津的說道：

“我還沒有見過花魁表演呢，到時候我們找個高點的地方看。”

兩人吃吃喝喝逛了一半天後，就去成衣店賣了幾件蕭君衍兒時的舊衣服，

宮裏的衣服無論用料還是綉工都是外面稀缺的稀罕物件，用現在話來說就是奢侈品，在李子玉的一頓討價還價下擼羊毛下賣了不少銀子。

以至於在旁邊觀戰蕭君衍表情從剛開始的不好意思到目瞪口呆到最後的神采飛揚，

最後兩人非常滿意的離開了成衣店，臨走時老闆還千叮萬囑咐一定要來他們店賣，刷新了蕭君衍十五年來的謙謙君子的交際手段。

呵，跟姐玩套路，姐可是從小被各種骨折，羊毛擼到禿的營銷手段教育長大的高級選手。

拿着換來的銀子，李子玉去採購了夠兩人過冬的財迷油鹽，還買了一些菜種，想着等到開春天氣暖和就重在行宮的後院裏，又去了牙行付了十個銅錢叫人明天把買的東西送去行宮，就去醉玉樓等着看晚上的表演了。

醉玉樓在京城的東街，東街是京城醉熱鬧的地方，最好的酒樓，青樓，茶樓，胭脂店，商行都在這裏，出來大啟國的商行，也還有周邊鄰國的商行，李子玉在繞着街上逛了一圈，對這裏的商業形態有個初步的認知，心裏對日後的籌算也有了雛形。

等他們到醉玉樓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東街兩邊商鋪的紅燈籠都掛了起來，醉玉樓門口更是門可羅雀，被堵得水泄不通，

李子玉拉着蕭君衍站到一顆大榕樹下面，樹下有張失着，應該是平時路人歇腳的地方，李子玉個子矮看不見，順勢爬上上去觀看。花魁的謝幕在醉玉樓門口的搭建舞台進行，此時花魁還沒有出來，現場的人已經叫起了“沈萱、謝萱，聲音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甚至還有一些公子模樣的青年，淚眼婆娑，為沈萱以後再也不會演出悲傷的不能自抑。”

古代人追星的熱情完全不亞於現代宅男宅女啊，大哥你這大好年華，不去科舉拿來追星，你媽知道嗎？

過了一刻，醉玉樓出來一名風姿綽約的中年婦人，身着梅紅色連襟牡丹繡花長袍，脖子攏着白色狐狸脖套，頭上插着牡丹花樣步搖，對着現場來的客人一頓寒暄，特別替沈萱謝謝這麼多年來大家的喜愛，如今要退圈從良也望以後大家能夠繼續支持醉玉樓云云，，

說完，只見舞台煙霧蒙蒙，朦朧中一容顏清俊女子手持琵琶，輕挑慢捻，曲聲便如溪澗流水，緩緩傾瀉而出。

花魁果然是花魁，京城最不缺美人，但這清冽如梨花搬雅緻到沁人心脾的女子確實少見，李子玉不由的看出了神。

一曲完畢，李子玉垂眸看見蕭君衍一幅神遊在外的表情，心想，這孩子出來玩還心事重重，小孩子心事太多長不高的呀，便出口問道：

“衍哥兒，你瞧沈花魁長得好看嗎”？

蕭君衍一回神，抬頭看了看台上的沈萱，表情一曬，道:

“五官精緻，神韻欠佳”。

李子玉聞言癟了癟嘴，就這樣還神韻欠佳，蕭狗子你將來到底是要娶什麼樣的美人，後有覺得蕭君衍這樣覺得也是應當，他從小宮裏長大，兒時還是得寵的皇子，什麼樣的美人見過，更何況他自己長得就像妖孽，覺得別人長得一般實屬平常。

於是李子玉心思一轉問道

“拿衍哥兒喜歡什麼樣的娘子，美艷型的還是清純型的？”

“你問這個幹什麼，小小年紀就會胡說八道”。蕭君衍面紅耳赤的回答道。

“你瞧你，你遲早要娶媳婦的，我就是好奇問問，你臉紅什麼。”

“我，我，我跟你說不清，反正你以後再別問這個問題”蕭君衍惱怒到。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惱怒，身為皇子到他這個年紀聊起這個話題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只是從李子玉的口中問出來，他就各種不舒服，就好像，他有一天會娶妻，李子玉總有一天會嫁人，她會離開她，一想到這個，心裏就空了一大截。

蕭君衍不想在繼續這個話題，拉着李子玉下來，不耐煩的道:

“看夠了沒有，看夠了我們就回去吧，天都黑了好一會了，太晚會務不安全”。

李子玉從石桌上跳下來，拉着蕭君衍正準備從人群中擠出去，此時台上的表演哈沒有結束，裡外三層被圍的水榭不通。

此時人群突然一陣騷亂，幾個黑衣壯漢在人堆里推開倒觀眾，飛速奔走，

還有人驚慌的大喊“快人來吶，有人把少爺搶走了，快來人吶。”

本來就一團亂麻的人群頓時如熱鍋上的螞蟻，大人連忙抱起自己的小孩，所有人都橫衝直撞想要離開這是非之地。

蕭君衍本來緊緊握着李子玉的手，抬手護住她的頭往外面走去，

可是前面的大爺眼見着被人推搡着快要跌倒，蕭君衍放下緊緊護住李子玉頭部的手，順手拉了前面大爺一把，

突然感覺手中一松，蕭君衍立馬回頭，只見後面烏央央的人頭攢動，就是不見李子玉，

半響，忽然意識到：

自己把傻丫頭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