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他的夏兒嫁人了
江夏十分安穩的睡了一宿，青瑩卻翻來覆去幾乎一夜未眠。
天還未亮喜娘便帶着一大群丫鬟來為新娘子打扮，喜娘收了江寧的錢，話還未說出口江夏便道
“長得丑的人再怎麼梳妝也不會好看，你說是不是？”江夏半笑不笑的看着喜娘，她反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幹笑兩聲。
“愣着幹什麼，快過來給新娘子上妝！”喜娘看見丫鬟們遲遲不動手，忍不住喝道，雖然對着那張臉她也下不去手。
“不必了，這群丫鬟該不會是新人吧，一個個都手抖，我本來就貌若無鹽，若是讓她們不小心化花了妝，我豈不是沒臉見人了？”江夏看着喜娘怪異的樣子就知道大抵是收了江寧的好處的。“青瑩，給我上妝。”
“是，小姐。”
“誒，江小姐，這……這是我們的事，怎麼好讓這位姑娘動手呢？”喜娘一邊道一邊向另外兩個丫鬟使眼色，兩人面色猶豫了一瞬還是上前要為江夏上妝。
“這事青瑩來做就好。”江夏目不轉睛的看着銅鏡，實則實在觀察她們的反應。“喜娘，這胭脂里加了白梓吧，味兒挺香。”江夏忽然定定的盯着喜娘“白梓香馨，遇水變紫，味微苦，性涼有毒，一般少量用於去除腐肉，”江夏輕輕的嗅了嗅“這麼濃的香味，加了不少吧？這種東西大劑量可是劇毒，你是被騙了還是故意來害我呢？”
“白……白梓，怎麼會呢？這可是上好的胭脂，怎麼會有白梓呢？”喜娘已經嚇出了一身汗。
“別忘了，我娘是個大夫，有沒有，還需要我說嗎？”
江夏看着冒出冷汗的喜娘“怎的出汗了？現在可是十月份轉涼了，還是心虛了？”
“哎呦，江小姐說的什麼話，一定，一定是小販為了多掙錢，您可提醒我了，我以後，以後一定小心，不會被小人欺騙了。”喜娘趕忙賠笑道“還不趕緊撤了，換新的來！”
“不必麻煩了，這些東西全都撤了，不需要上妝了。”江夏可再沒那個心勁浪費在上妝上了，反正再怎麼打扮也不會好看。
“小姐，這……這怎麼能行呢？成親是大事，新娘子怎麼能不上妝呢？”喜娘眼看着江寧吩咐的事情全都要落空了，不免有些着急了，“你們兩個愣着做什麼？”
“我說了撤下去，聽不懂嗎？”江夏就從鏡子裏對上喜娘的眼睛，眼中儘是寒意，嘴角掛着一抹笑卻甚是滲人。喜娘被江夏的眼神嚇得一哆嗦，抖着手讓丫鬟把東西盡數撤下去了。
江寧告訴喜娘江夏性子怯懦軟弱，十分好拿捏，總是低着頭一聲不吭。可如今看來，除了那張臉，和江寧口中的“江夏”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莫不是江二小姐故意拿我尋開心吧。”喜娘如何也想不到江夏根本換了一個人。
寧香閣中，江寧正在上妝，一頭烏黑長發盤成了飛雲髻，一個紅衣丫鬟正為她描眉。
“小姐，您這眉真好看，是我見過的的新娘子裏最好看的了。”“小嘴真甜。”江寧被她這麼一誇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哪的話？奴婢說的是真的，您眼含秋波，最適合秋波眉了。”丫鬟描完眉贊道“小姐，您自個兒瞧瞧，這雙眼含情脈脈，就是我看了也要忍不住心動呢。”
江寧看向鏡中的自己，媚眼含秋波，腮邊胭脂紅，儼然一個粉飾玉琢的美人兒，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眉眼彎彎的樣子更添了幾分羞澀，這才像一個十幾歲的姑娘，眼中沒了算計，沒了嫉恨，只剩緋紅的情意。
江寧忍不住想像仇尚軒穿着婚服的瀟洒模樣，這樣的自己他看到應當會喜歡吧。
“彩蝶，賞。”
“多謝小姐！”
江夏在青瑩的服侍下穿戴好了鳳冠霞帔，大紅婚服，顏色雖亮，但紋飾簡單，看來這鈺王府是誠心敷衍了。
“夏兒！”忽然間一個男子穿着一身銀甲就闖了進來，髮型有些凌亂，像是風塵僕僕趕來的。
“哥。”江夏愣了一下才認出來眼前這人是江府的大公子，也就是江夏的哥哥江涯。
江家，哥哥江涯是除了青瑩對江夏最好的，江涯在時沒人敢欺負她，只是後來江涯從軍，時常不在家，江夏被欺負的沒了反抗膽子，就算是江涯回來也從不會告訴他。
“你們下去吧。”青瑩將喜娘丫鬟們辭退，自己也去到房門外候着。
原來的江夏已經死了，可她死前也沒能見到哥哥，他已經兩年沒有回家了，如今見到他，江夏瞬間紅了眼睛，原來的江夏曾經受過的委屈現在全部涌了上來，眼淚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哥！”江夏撲入江涯的懷中，緊緊的環着他的腰。“夏兒，夏兒不哭，乖，夏兒不哭。”
“夏兒，哥回來了，別怕，有哥在呢，別怕。”江涯心疼的摟着懷中的女孩兒，他現在被封為鎮北將軍，鎮守邊關，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的夏兒了。
“嗯，夏兒知道。”江夏收了收情緒，“哥，你怎麼回來了？”
“夏兒，你要嫁給鈺王爺？不行，你不能嫁給他！”江涯就是因為這件事才會不遠千里回來京城。
“哥，我長得這般模樣，除了鈺王爺那個傻子，沒有人會娶我的。”
“夏兒，他是個傻子，嫁給他你的一輩子就毀了啊！哥說過，哥會治好你的臉的，就算你沒有人娶你，哥養你一輩子！”江涯的臉多了英氣，少了清秀，他緊緊的握着江夏的手“你不能嫁給鈺王爺。”
“哥，這是皇上的旨意，如果我不嫁，那就是抗旨，我們江家就會遭殃。”江夏看着江涯，這個男人是江家收養的孩子，可卻把她當親妹妹疼愛，她從心裏感動。
江涯握着江夏的手漸漸收緊，可卻又無力的鬆開，“夏兒，對不起，哥……救不了你。”
在這裏，皇帝的命令就是一切，是無法違背的，江涯沒有能力與皇帝對抗。
“哥，你放心，我的臉已經快治好了，到了川北，我會想辦法拿到休書，如果……如果我拿不到休書，我就詐死逃出來，到時候我就去找你，我的臉治好以後，沒人能認出來的，”
江夏的話無疑給了江涯希望，卻又讓他心疼。
“夏兒，你說的，是真的？”江涯眼中放出了光芒，江夏以為他不信便擦去了臉上的銀木灰，露出了一張光滑嬌嫩的臉，臉上的胎記只剩下很淡一層，沒了這些胎記，江夏可能是整個京城最美的姑娘。
江夏的皮膚像是羊脂玉般細膩，雙眼似水，透着些些涼意，雖說不上傾國傾城，卻是冷艷動人，清冷出塵。
“哥，我是不是不好看？”江夏看着江涯盯着她的臉蹙了蹙眉問道。“沒有，夏兒很漂亮，很美，夏兒是最美的姑娘。”江涯笑了笑“哥只是在想，以後不知道會有多少男人惦記着我的夏兒了。”
“哥，你就會打趣我。”江夏也難得的有了些羞澀。“哥，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等有了空我們好好敘敘舊，哥從那麼遠回來，也累了，好好休息。”
“好，夏兒，保護好自己。”江涯不由自主握緊了拳，就算知道江夏不會一直待在鈺王府，可他還是沒辦法看着江夏一身紅裝嫁給一個傻子！
“我會的，哥，我想去藏北看雪峰。”“好，哥帶你去。”
兩頂大紅轎子放在江府門前，一頂四角鎏金，掛着玉穗，轎廂旁擺着兩尊金麒麟，轎簾上用金線綉了交頸鴛鴦，和兩大朵牡丹，簾上垂着一排玉飾流蘇。另一頂轎子，轎簾上綉了兩隻戲水鴛鴦，掛了兩個金飾，除此以外再沒有別的裝飾。兩者相較，後者不如前者富麗堂皇，便是在氣勢上也矮了一大截。
江夏和江寧由丫頭攙扶着進了婚轎，喜娘扯開了嗓子“吉時到，起轎，鳴鞭！”
江涯緊緊的握着拳，看着轎子漸漸抬遠，鑼鼓喧天，今天的元京城格外熱鬧，然而江涯心中卻是一片寂涼。
他的夏兒，嫁人了，嫁給了一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