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重新開始的生活
裴紫陽站在甜馨花園18樓160平大躍層的門口，她透過打開的窗戶看着外面，夏熱上午的陽光，灑在空曠的客廳，一陣風吹進來，吹的房頂的水晶燈嘩啦作響，她一轉身關上了房門。
新租的房子在軟件園附近的潤雨小區，就在父母超市的樓上，裏面已經重新粉刷過牆壁，把之前躍層里賣不掉的傢具都拉了過來，還有一些生活用品和舊衣服。
劉旖旎帶着十一歲的大女兒幫她整理卧室，老金帶着一幫人，把沉重的箱子都搬了進來，一堆人忙活了一上午，終於有些家的模樣了。
一行人就在家裏吃了一頓火鍋，熱熱鬧鬧，有說有笑，吃完，老金一幫人就走了，剩下劉旖旎幫她收拾餐具，然後一起整理衣物。
“媽媽，這衣服可真好看！”一一拿出一件連衣裙，舉着看。
“一一喜歡嗎？阿姨送給你吧！等你長大穿好嗎？”
“真的嗎？真的嗎？媽媽，我可以要嗎？”
“阿姨送你了，你就拿着吧！”
“謝謝陽陽阿姨！”一一拿着衣服走進衛生間。
“紫陽，這些衣服都行好的呢，還有很多都是新的呢！等你生完還能穿上。”
“不要了，當時買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瞎，現在看都是些個華而不實的東西，都打包賣了，在贈送啥的！旎旎，你也看看，這些新的裏面，有你喜歡的，合身的，都送給你吧，只要你不嫌棄！”
“好啊，我不嫌棄，你這有些衣服太貴了，牌子還沒摘呢！”
“我已經賣了一大部分了，剩下的再挑幾件我能穿的，剩下就打包贈送，還有鞋子，旎旎，你這腳也太在小了。”裴紫陽說著，低頭看看了劉旖旎的腳，皺着眉頭。
“哈哈哈，我基本上都買打折的童鞋！”
兩個人一起笑着，一一穿着超大的連衣裙從衛生間興奮的走出來。
“媽媽，媽媽，好看嗎？我好看嗎？快看我！”
兩個人一抬頭，又笑做一團！
住進來有一段時間了，她不想讓自己一個人待着，就經常來到超市幫忙，超市沒有客人的時候，她就透過玻璃窗看小區里來來往往的人們。
一天傍晚，裴紫陽來到父母的超市，父親坐在門口，看送貨師傅搬貨，她走進店裏坐在收銀台前給人結賬。
櫃枱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你好，好運來便利店！媽啊，好的，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她掛了電話朝門口的裴父喊着。
“爸，我媽說你收完貨回家吃飯。”
“知道了，大陽，等我回來給你帶飯吃啊！”
“好的，爸，你上樓梯慢一點！”
“就三個台階，沒事的。”
她坐在櫃枱看着監控，貨卸完，父親往家走了，看着他佝僂蒼老的背影，行動困難的雙腿，蹣跚的腳步，眼淚不爭氣的掉。
她發現自己懷孕之後的情緒，總是千變萬化，一句不經意的話，會讓自己勃然大怒，氣急敗壞，一個無關緊要的場面，會讓自己突然崩潰，淚流滿面。
她曾經是護士，她也知道懷孕期間，身體激素不平衡，但她就是控制不住，以前遇到什麼事情，睡一覺就基本全忘得差不多了，也不會去深究，而現在卻經常睡不着覺，翻來覆去的睡不着，還總要去上廁所。
超市前面就是潤雨小區的大門口的馬路，每天從早到晚會有很多人很多車經過，這個小區離軟件園特別的近，但也是屬於整個濱海市的邊緣區域了，房價屬於中檔吧，小區里入住的都是附近軟件園上班的年輕人，孟海洋曾經就是其中一員。
夫妻二人沒中彩票之前就在這裏租的房子，跟現在住的房型基本一致，剛結婚的時候是合租房，隔壁住的也是一對情侶，都是軟件園上班的，後來結婚了在一個更遠的地方買了一套房，就搬走了。
她想着就不跟人合租了，兩個人買了兩桶白色的牆壁塗料，頭上戴着報紙摺疊的帽子，穿着破舊的衣服，認認真真的把所有的牆壁都粉刷了一遍。
當時是暑假，裴紫亮也過來幫忙，三個忙乎了一個星期，最後整個房間煥然一新，他們把那張破舊的橙色沙發床搬出客廳，重新買了一張二手床，又買了些大紅喜字貼在窗戶上，買了兩條紅毛巾，還有大紅色的床上用品四件套。
他們用剩下的塗料，把原本是實木色的柜子，桌子，床頭櫃，全都刷成了白色，廚房也重新打掃過，還花了200塊錢清洗吸油煙機和空調。
裴紫陽在早市上的大媽手裏，討價還價半個多小時，買了很多便宜的碎花桌布和深色的窗帘，沙發鋪蓋，靠枕。
那時候的她，看着自己的新家，每天很開心，只要有時間就跟孟海洋一起去買彩票，回家坐在沙發床上，拿出兩個一塊錢的硬幣，開始刮獎，有的時候能中好幾百，有的時候顆粒無收。
她從燒水開始學習，用七年的時間，學會了做出一桌子不重樣的拿手好菜，家務也做的異常熟練。
她偶爾回父母家，她媽老是罵她缺心眼，她就當耳邊風，從來也不往心裏去，父親也是問過她到底看上孟海洋什麼？她真的就是認認真真的想了很久。
孟海洋是一個脾氣特別好的人，而且說話聲音溫柔親切，跟家裏人完全不同，在裴家，家裏人一起討論個電視劇情，說著說著就聲高八度，不知道的鄰居都要報警了，以為裴家打起來了。
孟海洋個子不高，跟她差不太多，也很瘦，戴個眼鏡，長相一看就是理工男的老實相，不聲不響的，或許是窮怕了，對錢很看重，家裏姐姐照顧生病的母親，負擔很重，他幾乎全部工資都郵寄回家。
他對吃的，穿的，用的要求都不高，唯獨喜歡買彩票，心中一夜暴富的想法從來沒有散過，幾乎每天都會買幾張，裴紫陽倒是也喜歡，但是就把她當做娛樂，中了就開心，不中也就那樣了，沒有什麼執念。
兩個人唯一的心結就是孩子，不是一個人錯誤，而是雙方都有問題，孟海洋是精子質量低，死精多，活精少，而她自己就是卵巢多囊，要不不排卵，要不一下子排好幾個質量不好的，精子和卵子總是在自然情況下無法相遇，她有時候也納悶，那第一個孩子是怎麼來的呢？
兩個人的工資，除了房租水電，生活費，就是貼補她婆婆和彩票再加上醫院，一個月下來手裏沒剩什麼錢，有時候趕上隨禮聚餐，就會入不敷出，她經常會找父親拆借，有時候趁母親不在家，把家裏的米面油水果蔬菜什麼的都像螞蟻搬家一樣，搬回出租屋。
夫妻生活儘管拮据緊張，但是孟海洋和裴紫陽幾乎不會吵架，就算裴紫陽會因為小事情發個小脾氣，任性無理取鬧，孟海洋也很少大聲說話，每每都是摟着她安慰她，要不就是親親她，或者和她在二手床上做愛。
可如今呢？孟海洋到底去哪了？
裴紫陽想着想着淚水又模糊了雙眼，她抽了張紙擦了擦。
超市門口的感應器想起了清脆的聲音：“歡迎光臨！”
老金拎着一袋進口餅乾走了進來，笑着看她說：
“誒呦，陽陽姐姐，又多愁善感思郎君呢?”
裴紫陽看見他噗呲一笑，沒說話。
“兩輛車都賣了，七套房產也處理完了，全部的債也還完了，賬上還剩一些，你是要現金還是轉賬？轉賬是支付寶還是微信啊？”
“轉給我微信就行!謝謝！“
“好的。給，新款零食！特意給你帶了一份！你嘗嘗。”老金把手裏的餅乾遞給她。
“謝謝老金！”裴紫陽接過零食就打開嘗了嘗，還不錯。
她看着老金，有時候真的捉摸不透這個四十歲的男人，居然這麼熱忠於吃各種各樣的小零食。聽猴子說他以前是抽煙的，但她從來沒見過老金抽煙。
手機響了一聲，她拿起來一看，微信到賬十萬塊錢，驚訝的眼睛都大了好幾圈。
“能剩下這麼多嗎？我可是沒算，那我就收着了。真心謝謝你，老金，我覺得我這輩子能認識你，真的是三生有幸！”說著說著眼圈又紅了。
“哎哎哎，打住！陽陽姐姐，你可別又感激涕零的，認識你也很高興啊，我彷彿又看見了我媽，她去世很久了！”
“那，那你要不嫌棄，你認我當姐姐吧！你知道我還有一弟，我肯定會一視同仁。”
“哎呀，嚇死我了。我以為你要認我當乾兒子呢？”
裴紫陽又開始笑的渾身顫抖，這回留下的是開心的眼淚。
裴父慢慢悠悠的走了過來，老金一看他手裏拿着保溫桶，就趕緊出門去迎接，結果保溫桶，又攙扶着裴父，還笑着說這話，然後走進了超市。
裴紫陽看着老金和父親的笑臉，吃着老金送的餅乾，忍不住說了一聲：“真甜！”
老金拎着保溫桶，走在裴紫陽的身邊，兩個人朝着出租屋走去。
老金坐在沙發上等着裴紫陽吃完晚飯，給她拿了一張面巾紙，她輕輕的擦了擦嘴，說了聲：“謝謝！”
“不用客氣！乾媽！”
裴紫陽最後一口還完全嚼完咽下去，差點噴出來，嗆的咳嗽了幾聲，又發現有些漏尿。
她滿臉通紅的，跑進廁所，收拾了一通，發現有些血跡，大腦開始發懵，她換了一條內褲，又墊了個護墊。
她趕緊跑出來，差點撞上門口焦急的老金。
“你怎麼啦？你別嚇唬我！”老金着急的詢問。
“我，我有些見紅，我想我需要去醫院！”
“好的，別著急，我老婆以前懷我兒子的時候也有過見紅，別害怕，我車停在超市門口，我開過來，你先穿好鞋子，你能走嗎？”
“老金，我緊張，還有點害怕！”裴紫陽開始哆嗦，用手扶着衛生間的把手。
“我在呢，來，我抱你，你別緊張，真的沒事的！”老金說著一把抱起裴紫陽走出家門。
“老金，別讓我爸看見，你去開車，我在門口等你！”
“好的，別緊張，做深呼吸，沒事的，你扶着樓梯！”
“好！”裴紫陽做着深呼吸，雙手扶着樓梯拉杆。
過了幾分鐘，老金大跨步的跑進來，一把抱起她，輕輕的放進後車座，直奔醫院急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