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奪命雨夜
閃電劃過夜空,像匕首割開皮膚。
窗外,暴雨已至。教室里只剩下我和一名腿部不便的學生。
他拄着雙拐站在窗口狐疑地盯着窗外某處,“忘川老師,那個人站在那裏好久了。”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出去。
那是離學校后牆最近的一條馬路,那裏的路燈在雨霧裏顯得十分昏暗。馬路右邊的一個小巷口,果然站着一個撐着紅傘的人。顯眼的紅傘壓得很低,加上教室在六樓,從上往下看,只能看到那個人的腹部以下。中性的着裝無法分辨男女。
我低頭撿粉筆的時間,那個人已經走進巷子裏了。
“也許是冒雨趕路的人吧。”我這樣說著,心裏也升起一絲莫名的懷疑。最近已經不止一次在周圍看到莫名其妙的人了。
我走回講台上,用一分鐘在黑板上畫好中國地圖,黃色粉筆做出標記。一邊仍繼續給這位學生的家長打電話。他的法定監護人只有父親一個,但多數來接送他的是他的叔叔,他父親有時會打車前來。今晚,他叔叔的手機關機,他父親的手機始終無人接聽。
再次撥通以後,我又用藍色粉筆在地圖旁邊列出明天下午地理結業考試的重點和難點。
這時,有一通電話打了進來,是祝郝在刑警隊的搭檔七星警官打來的。
“忘川,趕快來醫院,祝郝中毒了,正在搶救!”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那頭亂鬨哄的。
中毒?
黑板上的粉筆頭“咔嗒”一聲斷成兩截,一陣粉塵飄進我的眼睛裏,我睜不開眼睛。
“老師,你沒事吧?”學生走到講台旁好心問。
“我,我沒事,我想辦法送你回去,我……”嘴裏的舌頭不聽使喚。
“可是老師,你的聲音在發抖。”
又一通電話打了進來,我揉着眼睛看不清來電顯示。“喂,是李和的家長嗎?”我問。
“嫂子,是我。你現在馬上下樓,我送你去醫院。”
是祝芙。
祝芙是我的閨蜜、同事,也是我未來的小姑子。想必她也接到了七星警官的電話。
從另一邊窗戶往下看,我的紅色轎車已經停到了教學樓前。她坐在駕駛座里,朝我按兩聲車喇叭。
我走回講台上,打開講桌抽屜,取出一個淺紫色的雨衣,給學生穿的時候找了半天袖口才穿上。我拎起他沉甸甸的書包挎在左胳膊上,蹲下來讓他到背上來,跌跌撞撞地往樓下跑去。
“老師,你渾身都在發抖,能告訴我出什麼事了嗎?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喉嚨火辣辣的刺痛起來,忍不住乾咳了幾聲,“明天早自習的複習重難點在,在黑板上,告訴同學們按那個複習導圖、對照地圖標註的進行複習。”
這位腿部殘疾的學生,是我的地理課代表。他的地理測試從來滿分。
“好的,老師您放心吧。”
我將學生放進汽車後座,關緊車門。
“把他送回家,一定要送進門,親自交在家長手裏!辛苦你了!”
祝芙默契的點點頭,“他交給我你放心,你趕快打車去醫院,我隨後趕過去。”學生家和醫院在兩個相反的方向。
“注意安全!隨時電話聯繫!”我叮囑她。
我轉頭奔向雨中,她又喊住我,“嫂子!這個給你!”一把透明雨傘從車窗扔出來。
我握着雨傘繼續狂奔,顧不上打開,一口氣跑到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跳進去。
“師傅,人民醫院。”
車子緩慢的穿梭在雨霧中,我忍不住催促,“師傅,能麻煩您再快一點嗎?人命關天!”
“好,我盡量。但是這個能見度,就是警車開路也沒辦法啊。”
車子被堵在距離醫院不遠的一個丁字路口,寸步難行。我付完車費,跳下車,繼續朝醫院飛奔而去。
急診大樓樓下,七星警官已經等在那裏。“忘川,快跟我走。已經洗了胃,醫生還在做別的檢查,他還在icu病房,還沒度過危險期。”
電梯直達四樓,出電梯就看到了斜對面的icu病房。
病房裏面傳出醫生鎮定的喊叫聲,“……快,快上電擊……加二百……加三百……加三百六,最後一次……”
有護士略顯遺憾的在說:“王醫生,我們已經儘力了……王醫生,你真的儘力了……王醫生,祝警官已經……”
我推開病房門衝進去,王醫生滿頭大汗的看看我,沒有理會。我安靜的走到病床前握住祝郝垂下來的手,在心裏哀求他——別死!別死!他的手很冰涼,臉上也沒有一絲血色,緊緊閉着雙眼。床頭的儀器發出恐怖的長音。
王醫生將除顫儀扔給旁邊的護士,繼續給他做心臟復蘇。
……
“嘀——嘀——”
老天爺,終於,床頭的儀器恢復了心臟搏動的聲音,他的睫毛奇迹般地抖動了一下,他被救回來了。他的同事們在門外喝彩起來,在場的醫生護士也都長舒了一口氣歡呼起來。我起身輕輕親吻了他的睫毛,被什麼扼住的脖子也稍稍鬆快了一些。
深夜十二點左右,祝郝做完全部檢查,被推回到特護病房。他的身上依然插滿了管子,整個人依然處於深度昏迷狀態。
十六個月以前,祝郝在偵破一起連環凶殺案的時候,被偷襲了。至今,那起案子仍是個懸案。第三具女屍還躺在法醫地下室的藏屍櫃裏,等待着她的頭顱和真相。
“他怎麼會中毒呢?”
“有人想要他的命,說明他在一年多前一定掌握了真兇的致命證據。只是他沒來得及交代任何人。時至今日,那致命證據藏在哪裏尚不知。”
“下毒的人抓到了嗎?”
“已經在通緝了。”
“是什麼人?”
“醫院住院部新來的實習女護士。”
“她……一定是和那個兇手有關的人吧?”
“不管她是誰,我們一定會把她抓住的。”
七星警官忽然從凳子上站起身,表情越發嚴肅,“忘川,你是祝郝的未婚妻,兇手或許會認為他會把證據交給你保管,所以,你也要格外小心。”
“兇手為什麼消失了十六個月,最近突然又出現了呢?”
“或許計劃繼續犯案,或許別的原因吧,總之,那是個極度危險、又極度謹慎的殺人犯。雖然問過你很多次了,但你再認真想想,祝郝真的沒有特意交給你什麼東西保管嗎?你們的紀念日禮物啊什麼的?或者什麼奇怪的話?”
我也不止一次反覆回想過,也檢查過所有禮物。我抱歉的搖搖頭。
“也許是他害怕把危險帶給你吧。”七星警官露出痛悔的神情,“他自進警隊就一直跟着我,作為前輩和搭檔,是我沒保護好他。”
我忽然想起什麼,“祝芙呢?”
“還沒來呢。”
我趕緊撥通她的電話。電話響了四聲以後,被接通了。
“祝芙?你在哪裏?”
電話里無人回應,只能聽到極輕微地呼吸聲。等等,這呼吸聲……透着一絲陌生和詭異。
不知為何,我按下了錄音鍵,“祝芙?是你嗎?”沉默幾秒鐘之後,對方掛斷了。再撥過去的時候,已經變成了盲音。
一股強烈的不安感,在我的心裏爆炸開來。
一個戴着銀邊眼鏡的年輕警官走進病房,附身在七星警官耳邊悄聲耳語了什麼,七星警官的臉色瞬間煞白,一抹悲痛浮上他的眼角。
他示意我到病房外。
我們走到樓道盡頭的窗前,他才語氣沉重的開口,“十五分鐘前,有人在王浩兒街五十號附近的垃圾堆里,發現了祝芙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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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