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玄女大人,我認出你了
閩省順昌
“就在這裏,接下來的路要你自己去走了。”
“你為何不去?”
泰山娘娘噙着笑:“……這地神靈禁行。”
群山掩映之中,面前的山洞猶如張開巨口的巨獸,洞內漆黑一片,冒着呼啦啦的冷風。彷彿下一秒,就會冒出出無數鬼魅來。
很難想像着綠水青山之地還有這般生機斷絕的地方。
安如故點頭:“好的。”
她倒不覺得對方會害她。如果對方心存歹意,那早就動手了,不至於等到現在。
她向泰山娘娘告別,隨即獨自一人走進洞裏。
山洞大概有四五層樓那麼高,透過日光,可以隱隱看見上面的鐘乳石。水滴順着鐘乳石緩緩流下來,彷彿豎琴奏響。
越往裏走,滴水的聲音就越來越重,亮光也越來越少。
安如故摸進洞裏,直到很久之後,周圍的可見度緩緩提高,景物也清晰可見,從黑暗走向光明。
她彷彿武陵人,走到了桃花源的洞口,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只見面前是一方全新的天地。
乍一眼看過去,是汪洋的竹海。可以想像,在天氣晴朗的時候,該是怎樣的一幅美景。
只是天公不作美,豆大的雨滴滾滾而下,砸在人頭上和冰雹似的疼。
竹子的海洋被暴風雨所摧殘,東倒西歪。
安如故沒帶雨傘,只好掐了一個避水決,周圍彷彿形成了空氣盾牌。
風雨在距離她方寸之地停下腳步,化為蒸騰的煙霧。
安如故頗覺新奇,莫非這就是五柳先生筆下的桃花源?
泰山娘娘所說的神格怎麼會在這裏?
她順着路徑繼續朝前走,很快,來到了一處農家小院。
小院中央有棵高大的樟樹,鬱鬱蔥蔥,此刻也難逃風雨的摧殘,樹葉被吹得七零八落,一副凄凄慘慘的模樣。
地上不知何時,落下來了一個鳥巢,鳥巢的本體摔得四散開來。
乾草和干樹枝被浸濕了,裏面裝了一肚子水,羽毛被浸得濕答答,眼看着要淹沒。
其中的雛鳥年紀尚小,還不會飛,此刻窩在鳥巢裏面,哀聲叫喚,好像在問,媽媽怎麼還不回來?
再不回來,它們要淹死了!
高大的樟樹擋不住狂風暴雨。面對劈頭蓋臉的風雨,雛鳥們聲嘶力竭地叫喚,想把這聲音壓過風雨,傳達給遠方的父母。
他們還算好的,有些雛鳥則是在掉下來的過程中,不走運地跌出了鳥巢,此刻趴在地上苟延殘喘,連叫喚聲都發不出來,整隻鳥奄奄一息。
安如故默默撿起乾草和干樹枝築建起的巢穴,抱在懷裏。
雛鳥們察覺到動靜,彷彿感覺自己得救了,不再撕扯着嗓子叫喚,嘶吼聲漸漸停了下來。
它們瞪着烏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有孺慕、好奇、感激……
安如故又彎下腰,在地上撿那些零散的雛鳥。
一隻,兩隻,三隻……
她一邊撿,一邊輕聲念叨:“還挺能生的。”
這時,背後突兀地響起了一道清亮的男子聲音。
“春夏秋冬,四季輪迴,萬物生老病死,命運輪轉,是亘古不變的規律。”
“在這場大雨中,受災的生靈千千萬,你救得下這些鳥有什麼用,救得了所有嗎?”
安如故將最後一隻雛鳥撿起來,放回鳥巢裏面,抱着鳥巢扭身回過頭去。
映入眼睛的是個白衣黑髮的年輕男子。
他頭髮不扎不束,微微漂浮,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出塵的氣質,彷彿神明降臨人間,此刻正靜靜地看着自己。
安如故手上的動作微頓,雖然沒有跟誰斗過法,但她知道自己的水平不差。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很少有人能悄無聲息地來到她背後。除了那些修為遠超她的神靈。
這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恐怕也是尊大神。
心裏想了很多,時間卻只過去一剎那。
她收回思緒,緩緩說道:“我能力有限,救不了所有,只能勉強救下它們。”
年輕男子目光落向她懷裏的鳥巢中乖乖順順的雛鳥們,神色無悲無喜:“它們如此渺小。存活與否,誰在乎呢?”
安如故陷入了沉默,久久沒有答。
年輕男子見狀,索性說道:“既然救不了所有,那就不要救了。”
他揮了下袖子,轉身走向農家小屋的大門,抬手推開大門。
然而這時,背後卻傳來安如故清冷的聲音。
“你說誰在乎?”
“至少這隻小鳥在乎,旁邊這隻小鳥也在乎……這一窩的雛鳥都在乎。”*
年輕男子聞言手上的動作停滯住,回首看向她。
背後是狂風暴雨,安如故卻沒有再讓懷裏的雛鳥沾上一點雨滴,為它們遮風擋雨。
她神色平靜:“只要我看見了,說明它與我有緣。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能救,為何不救?”
“不僅它們在乎,我也在乎。”
她的聲音比暴雨要低得多,卻字字鏗鏘,擁有比大自然更磅礴的力量。
她話音落下,空氣陷入寂靜,久久無人說話。
良久之後,剛才有人打斷沉默。
“……進來吧。”
只聽“吱呀”一聲,年輕男子推開了大門。
像是想到什麼,他又回過頭來,不咸不淡地說:“把鳥也帶進來。”
安如故看了眼樟樹,按照現在這情況,這鳥是放不回去了,於是沒有拒絕,跟着他走進了農家小院。
這農家小院外表看着樸素,裏面……也很樸素。
石桌、石椅、青銅劍、古琴……
安如故感覺自己彷彿穿越了時光,回到了古代。
石桌旁正有兩位男子在對弈。
一位男子手上皆是老繭,皮膚黝黑,穿着短袖短衣,像田埂旁的老農。
另一位看樣子是位中年人,留着長須,穿着氣派的袍子,有股穩重的文人氣質。
這三位男子,看樣子分別是老中青三代。
老農模樣的人聽到動靜之後,連忙說道:“你回來啦,快陪他下棋吧,雨下這麼大,我得趕緊去看看穀子,要是受災嚴重可就不好了!”
隨後站起身來,讓出了位置。
跟安如故進來的年輕男子坐在空餘的位置上。
老農模樣的人正準備走,便看見安如故,腳步頓住了,彷彿晴天霹靂一樣瞪大眼睛,大驚失色:“……你是從哪裏來的,你是誰?”
安如故禮貌地說:“有人讓我到這裏來。”
中年男子見狀也不下棋了,就笑着說道:“你別怪他唐突,實在是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人了。”
老農模樣的人頗覺稀罕,繞着安如故走了兩三圈,還逗了逗她懷裏的小鳥,把鳥巢接了過來。
安如故感覺自己就像動物園的猴子一樣,心下納悶。
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有什麼可驚訝的?
這神仙未免也太沒見過世面。
她面上非常平靜,直切主題,問出最關心的問題:“是泰山娘娘讓我到這裏來的,她說我要找的東西在這。”
中年男子摸了把鬍鬚,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面色逐漸變得凝重:“……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你想要的東西在我這裏。”
他心念微動,面前的石桌上就出現了一個模樣古樸的盒子。
他站起身來,把盒子遞給了安如故:“打開它,你就能拿到你想要的東西。”
安如故見目的達成,放鬆下來,這趟旅行還挺輕鬆的,沒有神仙難為她。
“多謝。”
因為事情緊急,外面的人還在等自己。
安如故抬手作揖,行了個禮,以表謝意,轉身離開。
目送着她離去,屋子裏一片寂靜,一直沒有人說話。
直到很久之後,突然,中年文士微微嘆息:“玄女,滄海桑田,故人相逢,見面卻不識,真是令人感慨。”
年輕男子看着桌上的殘局,執着棋子,聲音悠遠:“那你怎麼不和她相認?”
“那是她的轉世,她沒有記憶,又不認得我,有何可相認的?等她融合神格,才會認出我。”中年文士頗為感慨:“她的人形年歲真小,和我女兒差不多大,我一直以為她化形的話,看起來也會和我一樣大呢。”
畢竟玄女是天界實力的代名詞,年輕往往意味着實力不夠,沒想到她人形非常年輕,風華正茂。
年輕男子若有所思:“你的女兒也在她那呢,你怎麼不問問女兒的消息?”
中年男子面色僵住:“伏羲,還能不能好好下棋了?你要是不想下的話,我就去陪他研究那小麥了,聽說畝產可高了。”
他的女兒化為殭屍,為部落征戰,打贏了蚩尤,卻因為自身能力而導致部落乾旱。為了大義,最後被他派人殺了。
他也很愧疚,收斂女兒的先天靈光,將她交給了司命星君,托他給女兒找個對她好的人家,再也不要投身到他家了。
合適的轉世機會難尋,千年之後,女兒方才投胎轉世。
這些年,一直抱着一種複雜的心態關注着女兒的轉世。這一世的父母對女兒倒是不差,可惜不靠譜,間接害死了女兒。
中年男子非常無奈,女兒兩輩子都沒享受過什麼親情,還皆因父母而死,何其悲慘。
沒想到玄女轉世卻對他女兒很好,又像母親又像姐姐,給了他遮風避雨的家庭。
可惜每當伏羲轉述外界的情況,他就有點酸。那是他的女兒,和玄女關係那麼好,他卻不能認……
伏羲拿出一本充滿玄妙氣息的書籍:“千年前,你感念玄女恩澤,費了大力氣留下了對方的神格,讓她的神格不至於被其他人吞噬。今生,她護你女兒一世,也算是圓滿了。”
“可惜接下來就不一定了……”
中年男子有些困惑:“可惜什麼?你在那破書上算出來了什麼東西,倒是說啊,別遮遮掩掩的。”
老農模樣的人也察覺到有些不對,捧着鳥巢,態度有些着急:“是啊伏羲,我們這也出不去,全靠你來了解外界,你可不能瞞着我們。”
他自己出問題倒沒事,他可不想自己種的那些糧食出了事。
伏羲:“你也不想想,九天玄女為何要來討回她的神格。”
中年男子愣住了,突然間,像是想到什麼,冒出一個恐怖的猜測:“不是吧?難道……”
“沒錯。”
“那域外天魔不是被七星劍重傷了嗎,怎麼還會捲土重來?還沒長記性嗎?”
“掠奪是天魔的本性,怎麼會長記性?”
“糟了,天魔一出世,人界必將天靈塗炭。”中年男子握住拳頭,拔腿準備走。
伏羲卻猜到他的目的,叫住了他:“你要是走出這裏,別等天魔了,人族的氣運就先要亂了。”
中年男子待在此地已經千年,從來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討厭這種禁錮。
他重重坐在凳子上,面露頹唐,不知該如何是好。
伏羲掐算半天,河圖洛書上也沒有呈現出新的指示,微微皺眉。
厲害如他,這世上已經很久沒有他算不出來的天機了,可現在卻碰了壁,真是一種新鮮的體驗。
他心念流轉,也對。這河圖洛書印證天道。域外天魔威脅的正是此方天道,是和天道同等的敵人。
天道如何能測算出來天魔的動靜?
他收起自己的法寶河圖洛書,重新執棋,卻久久沒有落子。
天道不仁,以江山為棋,眾生為子。
棋子也分重要程度,他們算是一等的棋子,而戰力最強的玄女則是最強的棋子。
在那個靈氣強盛的上古年代,以玄女為首的三界都沒有戰勝域外天魔。在如今這個靈氣匱乏的蠻荒時期,誰又能做到呢?
她可以救得了那些鳥,但救得了天下蒼生?
.......................
洞口外
安如故捧着盒子:“拿到了。”
泰山娘娘見事情順利,鬆了口氣:“那就好,我帶你回去,神格和神力都不是好消化的,你可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安如故卻沒有立刻離開,回首看了眼洞口:“如今世間即將大亂,三皇為什麼不離開火雲洞?”
他們居住在洞裏、實力不菲、非常神秘,其中的中年男子看自己的眼神還有些奇怪。
再加上當地流傳的傳說,她腦海里已經大概猜到那三人的身份。
秦始皇一統天下之後,覺得王的稱號不夠大氣,所以綜合三皇五帝的名頭給自己編了一個“皇帝”的頭銜。
三皇五帝是人文初祖,其中的三皇正是伏羲,黃帝和炎帝。
據傳,他們擁有極大的功德,死後並沒有真正死亡,而是成了聖,居住在火雲洞裏。
“具體的我不清楚,只知道和氣運有關。他們畢竟是人類始祖,需要維繫人類氣運,天道所賜的火雲洞是最好的去處。”
泰山娘娘帶着安如故回到道觀,隨後便帶着狐狸侍女離開了。
安如故也抱着盒子,準備回房間,融合所謂的神格。
司命星君卻糾結良久,下定決心似的,出聲勸說道:“……九天玄女的神格不是非得讓你來融合,換一個差不多的戰神也行,我幫你問問那些星君有沒有願意的。”
“師傅,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安如故神色平靜,淡然說道:“再說了,我喜歡自己把握自己的命運。”
司命星君見她心意已決,便沒有再勸了:“唉,我現在這樣是保護不了你了,我找人替你護法。人類可不好融合神格,很容易爆體而死,如果難受,記得喊我。”
“知道了。”
.....................
三天後,靜心打坐的安如故終於睜開眼睛。
她抬頭透過窗戶,看着一望無際的天空,有一種世界皆在掌心的感覺。
彷彿只要一動念頭,萬物都會奔自己而來。
上位神靈可以影響萬物,包括一片葉,一朵花,一滴水。
原來這就是做神仙的感覺……
挺奇妙的。
她還沒成仙呢,就先成神了,一步就到了羅馬。
至於前世的記憶,她像看電影一樣地看過去了。和她一樣,打坐修鍊,偶爾提劍去殺幾個妖魔,回來繼續修鍊,修鍊對她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
玄女沒有開直播這種消遣方式,活得就像個修鍊機器。
與她最有用的,就是那些修鍊功法和其他知識了。
比如說,她現在可以修復七星劍。
前世的玄女能修鍊成天界扛把子,功法不可謂之不強。而且也學了很多雜書,相當於移動的圖書館。比如她跑去下界交給術算方法,奇門遁甲就是她開創的。
怪不得她曾經學得那麼快,師傅還一點都不驚訝。
相當於教科書是她編的,她學得怎麼可能不快?
在消化腦海中這些雜書之前,她有一件事情需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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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觀神殿
司命星君見到她的第一刻就明白過來,長舒了口氣:“你成功了!”
“嗯。”
司命星君回過神來之後又有些擔憂,距離域外天魔來襲的時間,越來越近了,這又是一場生靈塗炭的大戰啊。
眼看着一個又一個人走向命運的節點,他生出了一種無力回天的惆悵感。
司命星君垂下眼眸:“或許……這就是命吧。”
“作為司命星君,我操控天下蒼生的命運,而自己的命運,也被天道操控。”
“所有人都是命運長河中的一滴水,身不由己,無論是人還是仙。這就是大勢。”
然而安如故說:“即使是一滴水,也要拚命流動,加快這一條河的流動速度。”
司命星君沉默片刻,心中哀嘆,點頭應是:“嗯。”
安如故:“對了,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司命星君擠出笑容:“有什麼事就直說,師傅對你那麼好,只要你問,都不會瞞你的。”
安如故微微低下頭,輕輕拽起脖子上的紅繩,拖着紅繩末端的黑色羽毛:
“拘魂瓶是我的葫蘆,問心劍是我的桃木劍,歸元鼎是我在路上撿的,這羽毛是我的羽毛,七星劍自然也是我的。”
“可是你告訴我,這是出雲觀傳下來的五個法寶。”
“計星覺得出雲觀的法寶挺破爛,現在一看,確實挺破爛。儘是些破銅爛鐵,像是在撿垃圾。”
司命星君悲傷的情緒頓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尷尬:“這,神仙的事情哪能叫撿垃圾嗎?”
“在戰場上,我收斂了你的先天靈光,把能撿的東西都撿回來了,也就這幾個東西了。”
“我無處可去,元神在人間轉悠好半天突然發現有微弱的信仰之力。我順着那股信仰之力,來到出雲觀,發現是出雲觀唯一的道士一直在祭拜我。不久,他心臟病發作,去世了,我就像鐵拐李那樣借屍還魂。
這地方窮的什麼都沒有,那我就只能給你編一點法寶讓你用了。”
安如故揶揄:“你沒有自己的法寶了嗎?”
司命星君頓時覺得非常委屈:“我的肉身都被毀了,我的那些法寶也被毀完了。只有你的靈寶炸得比較遠,所以沒有被毀。”
安如故:“可是這羽毛……你可以不加這個羽毛的。”
說實話,她一開始覺得這個羽毛是個大寶貝,和拘魂瓶一樣擁有奇妙的用處,經常對着羽毛神神叨叨念咒語,什麼咒語都念遍了也沒反應,還以為是自己的方法不對。
結果這是她自己的羽毛。曾經附着神力,但是隨着主人去世,上面的神力也消散了。
就是跟普普通通的羽毛,和人類的頭髮一樣無足輕重。
一想到她曾經把自己掉的毛視若珍寶,還貼身放置,她就沉默了。
司命星君理不直氣也壯:“四通死,多不好聽啊,五就好聽多了。”
安如故哭笑不得:“好。”
她轉身欲走,像是想到什麼,回頭說了一句:“師傅,我見到軒轅黃帝了,他的恩情我不知道該怎麼還。”
司命星君嗤笑道:“有什麼好還的?他最在意那個女兒了,可惜他女兒命格太差,我給她安排了最好的命,都早早受折磨死掉了。你幫他護住了女兒,就已經是還了人情了。”
“要不是你,旱魃那災星早就被神仙和人類共誅之。”
安如故思索片刻,點了點頭,隨後說道:“可是你的恩情,我還沒有還。”
司命星君保留了她的先天靈光,相當於保留了人類的靈魂,不然她早就沉睡於永劫之地了。
司命星君:“唉,我倆之間哪有什麼恩情不恩情的,你好好活着,就是還我的恩情了。”
安如故卻沒有答應,在腦海中檢索玄女的資料庫,說道:“你如今沒有肉身,不好修鍊,能容得下神魂的容器太少了,等日後,我親自替你找。”
域外天魔來襲,這事沒有太大的希望。
司命星君心裏明白這回事,不想拒絕她,索性笑着說道:“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
出雲觀偏院
計星左看右看,見她神色自若,和之前沒有太大區別,鬆了口氣:“還好還好。”
“怎麼了?”安如故好奇地問。
計星低下頭,嘟嘟囔囔:“怕你性情大變,不理人了。”
神仙中也有鄙視鏈,天上的神仙瞧不起地下的,他所見過的天庭上官總是自視甚高。
他擔心她找回記憶之後性格大變,不是從前的她了。
還好,現在看來,還是以前那個味道。具體是怎樣他說不出來,但給人的感覺是一樣的。
安如故沉吟片刻:“我接觸記憶的時候,感覺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所以沒什麼阻礙。”
“那最好了,對了,你跟你師傅聊了這麼久,聊什麼呢?”計星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保護她三天了,她出關第一個不來找他,居然去找她師傅了。
這事沒什麼需要隱瞞的,安如故直接告訴了他。
計星笑着說道:“司命大人真是生財有道啊,我要向他學習。”
他收回思緒,看向她胸前的黑色羽毛,若有所思:“所以說……你不喜歡這羽毛?你們鳥族不是喜歡拿鳥羽毛來築巢嗎?”
古代以玄黑為尊,玄為黑色,玄是黑色的鳥。這根羽毛油光水滑,在陽光下泛着暗光,極為漂亮。
計星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安如故。
她托起黑色羽毛,靜靜盯着它,突然想起之前在火雲洞裏面見到的鳥巢。骨子裏的天性有些被喚醒了,突然覺得這樣也不錯。
用這樣的羽毛做的巢穴應該很軟吧。而且是自己的羽毛,不會有異樣感,肯定非常舒適。
“在那些記憶里,我只住宮殿,沒有築巢。不過你說的,不是不可以嘗試。”
計星努力壓下心中對毛茸茸生物的排斥感,伸出自己的手:“那要不給我,我幫你攢着,你掉毛了就告訴我,我攢得多多的,到時候造一個大的巢穴。”
“你會造巢穴嗎?”
計星一臉理直氣壯,彷彿自己是大建築家:“不會我可以學,巢穴有什麼難的,龍也是卵生動物好不好?我給你打造一個恆溫保暖巢穴,保證你不挨凍。”
安如故卻沒有立刻遞給他:“可是動物築巢,主要目的不是為了鑄造溫暖的家,而是為了繁衍後代。”
“這……”計星啞口無言,精緻的臉上浮現緋色,有些結巴:“那,算了吧,不對,你又不是普通的鳥,對你來說,肯定不是這個意思,給我吧。”
安如故靜靜地看着他。
計星假裝自然地移開眼神,沒有跟她對視:“不給就算了,我樂得清閑。”
安如故忽地笑了,猶如冰雪初融,漂亮得讓人回不過神,把羽毛遞給他:“麻煩你了。”
計星頓時高興了,美滋滋地捏着羽毛,毛茸茸的感覺也沒這麼討厭了:“你很有眼光。”
安如故久久沒有說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幫了我很多,我欠了你很多人情,不知道該怎麼還了。”
計星很少見她這麼正式的說話,怔了怔,面色變得凝重:“這麼客氣做什麼,應該做的,我都是高管了,餐廳都是歸我管的,幫你不是很正常嗎?別客氣了。”
“等等,你要是想客氣的話,可以請我吃飯,地點我來挑。”
安如故答應得比以往都爽快:“好。”
.................
近日以來,極端天氣越來越多,天災次數頻繁,國內外熱搜榜都被天災屠榜。
#華國連日暴雨#
#多地一日入夏,溫度超過四十度#
#如何防止熱射病#
#海平面上升#
#島國火山爆發#
【有一說一,今年夏天真的好早,而且好熱!好懷念春天,原來只有失去才知道珍惜。】
【第一次知道原來溫度太高了,身體的蛋白質會變性,而且是不可逆的,這就叫熱射病。人已經麻了,空調都救不了我。再這麼熱下去,會熱死人的。】
【笑死,在地圖上看,我這裏跟火焰山是同一個溫度。】
【天氣過熱,不僅會熱死人,而且會導致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聽說北極的冰都融化了,北極熊都被淹死了。】
【專家說地球到了周期,以後每年的夏天會越來越熱!】
【聽說有的小島國已經被上升的海平面淹沒了!】
今年的夏天來的尤為早,而且尤為猛烈,多地溫度早就超了四十度,在馬路上打個雞蛋都能燙熟。
極端的高溫下,無數國人都感覺,這是最難熬的一個夏天。
然而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海平面上升,可不只是因為單純的高溫。
會議上,領導驚訝無比:“歸墟?這是什麼東西?就是這玩意導致海平面上升?”
工作人員說道:“沒錯,歸墟即是世界末日。”
“盤古開天闢地只是擠開了混沌,並沒有讓混沌消散,混沌是無法被消滅的。混沌之中醞釀著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無時無刻不想着吞噬着這一方天地。”
一個科學家微微嘆息:“說實話,我第一次感覺到了神學和科學的共通之處。萬事萬物都處於熵增的狀態,總是趨向於無序的世界發展。混沌所代表的無序才是一切的歸宿。”
領導無比希望這是胡扯,但種種事實告訴他,這很有可能是真的。
他沉默良久,方才說道:“那這個域外天魔到底在哪兒?混沌在哪兒?外太空嗎?”
工作人員說:“我們調動了無數資源,尋找天魔以及歸墟相關的信息,找到了一些消息。確定了一百四十八個可能的地方。”
“在古籍《列子》中,記載了一種海中的神秘之地,也叫做歸墟。這裏匯聚着無數的水,被稱為海中的無底之谷。”*
“馬里亞納海溝是已知的海洋最深處,如果把珠穆朗瑪峰放在溝底,峰頂都沒有辦法露出水面。這個海溝每年吸走三十億噸的海水,相當於海底的無底洞,每年都在瘋狂吞噬海水。這和古籍中的歸墟有異曲同工之處。”*
“所以馬里亞納海溝很有可能是域外天魔的藏身地,也就是通往混沌的通道。此處在一百四十八個地方之中可能性最高。”
領導吸了口涼氣:“這種判斷方法也太草率了吧。”
“不止。”工作人員掏出了資料:“馬里亞納海溝每年都要吞噬無數海水,但這些海水會參與地球的水循環,不會過多影響海平面。然而最近卻出現了異常,它不再吞噬海水,反而向外排出海水。這些海水極大地破壞了地球的水循環。”
“按照這個速度,再過一年,我們國家將會損失十分之一的沿岸國土。隔壁的島國將會損失三分之一的國土。”
“保守估計,再過十年,整個地球將是一片汪洋。”
他話音落下,吞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
原來瑪雅人說的世界末日沒錯,只是時間推遲了?
十年時間,國家變成一片汪洋……那就是亡國滅種啊!
工作人員出去接了個電話,又回來了,眼睛特別亮:“出雲觀的管理者,告訴了我混沌裂縫的位置。果然,就是在馬里亞納海溝,和我們的推斷一樣。”
................
世界末日太過恐怖,為了避免民眾恐慌,這事被列為絕密檔案。
但行動等級為史無前例的最高,很多地方發佈了戰時指令,無數地方直接禁飛民航,只供直升機通行。
京城
熱鬧的街道上。
“好吵,怎麼這麼吵?”
一個小孩尖叫:“你們快看天上!”
隨着耳邊的轟鳴聲越來越重,無數人抬起頭來,這一看,直接愣住。
寂靜。
史無前例的寂靜!
二百多架超大型運輸機一字排開,從機場起飛,朝着東邊快速飛去。
密密麻麻,鋪天蓋地,那是天空中的鋼鐵洪流。
不少人看得眼花,都有點暈機了,根本都認不出來這是飛機了,總覺得是怪獸。
小孩們特別興奮:“飛機再見,飛機再見!”
網上則是炸開了鍋:【卧槽開那麼多直升機幹什麼!嚇得我瓜子都掉了,難道要打仗?】
【可不是嗎,沿海的表示,航母都出動了!】
【安啦安啦,央視發公告了,這是軍事演習,而且是八個實力很強的國家參加的聯合軍事演習,被稱為環太平洋軍事演習。】
【好傢夥,見過軍演,沒見過這麼大的軍演,真刺激,怎麼不開個直播?】
【傻了吧,軍事演習這麼高級的機密,怎麼可能開直播?】
.................
馬里亞納海溝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理論上來說,普通民船是可以通行的。在國際法上,各國的艦隊都可以在公海上航行。
可是如此龐大的軍事機械則觸動了全球的神經,在出發的時候,引起了無數人的阻攔。
於是,世界末日的消息被共享了。
領導們樂見其成,總不能就他們面對世界末日,其他國家躺着吧。
於是乎,距離馬里亞納海溝最近的國家瑟瑟發抖,民眾睡覺都睡不好。
雖然知道他們不至於打過來,但這麼多航母停在門口,誰頂得住?萬一走火了?
不是說環太平洋軍事演習嗎?為什麼停在海溝那裏?
航母又不能潛水!
................
一艘華國艦船
特管局的王隊長身穿特製的防護衣服,透過迷茫的霧氣,看向遠方。
隨着艦船推進,距離海溝越來越近,他眉頭越皺越緊:“你們有沒有感覺有點不對?”
周圍的色彩越來越淡,彷彿從彩色電影,走到了黑色電影。
隊友說道:“混沌只有黑白的陰陽兩色,沒有彩色。”
王隊長眉頭皺成川字,骨子裏的直覺讓他想逃離這危險之地,但是理智告訴他,不可以。
他的背後還站着華國億萬普通百姓。
如果特管局的人都要逃,那說明已經無解了。
王隊長抬起右手摸着身上的防護服,右手攥緊特製的武器,不僅是安慰別人,也是安慰自己:“魔頭,應該也就是妖怪吧,咱們這種納米級別的防護,應該能防護得住,輸人不輸陣,大家打起精神來!”
然而身後的隊員久久沒有傳來迴音。
他扭過頭去,只見隊員不知何時眼睛紅了,紅地跟兔子似的,臉上泛着猙獰之色,像是個怪物。
他們拿起自己手裏的槍,朝着隊友掃射,一時間,死傷無數。
很多人胸膛有個血窟窿,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王隊長:“!!!”
他立刻抬起手裏的武器:“你們在做什麼!停下來!服從命令!”
剎那間,他明白了過來,原來他們已經中招了,這是一個會影響人心智的惡魔!
然而曾經和諧友善的隊友卻根本不聽他的話,直接把槍口調轉,對準了他。
王隊長瞳孔地震,他不想朝着隊友射擊,他們曾出生入死,把酒言歡。
但理智告訴他,自己不主動,他一定會當場暴斃!
這些已經瘋了的隊友不會放過自己。
一時間,他眼含熱淚,陷入糾結。
或許,這些人把槍炮對準自己的時候,就已經不是正常人了。
他不想這麼死得明明白白,他還要去降服惡魔。
他終於下定決心,下意識摸着扳機,心中充滿對域外天魔的恨意。
等他活下去,他一定要親手殺了魔頭,替朋友們報仇!
然而這時,眼前彷彿有輕紗掀起來,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世界煥然一新。
那些倒在血泊中的隊友全站了起來,正拿着槍炮,警惕地對準了周邊的人。
當察覺到異樣的時候,他們驚呆了。
“小孫,你不是被張成殺了嗎?我剛想替你報仇。”
“隊長,你不是被小王殺了嗎?怎麼活的?”
一番交流之下,他們恍然大悟,攥緊手裏的武器。
他們居然中了幻術!
王隊長摸着口袋裏的錦囊,默默念叨,突然明白了過來:“上面也考慮到這方面,給我們帶了防幻術的符咒,卻一點用都沒有,這域外天魔……”很強。
這種幻術讓他們以為自己的朋友瘋了,逼他們親手了結朋友。
何等歹毒!
其他靠近海溝的艦隊也是一樣,差點釀成慘劇。
華國的軍隊還好,之前做過培訓,知道自己面對的是特殊力量,有應對措施,反應得比較快,知道中了幻術。
其他國家的人卻懵逼了,本以為什麼惡魔是在開玩笑,沒想到是真的啊!
他們以為是惡魔降臨神罰,直接開始跪下禱告:“惡魔大人,我不再信仰上帝,願意信仰你!”
華國人正想找出,是誰救了他們。
然而緊接着,不用他們找了。
在一片黑白色之中,天空中雷雲密佈,閃電作響,彷彿是此方天地的怒吼,海平面湧現巨大的漩渦。
域外天魔出現得比所有人想像得都要快。
黑色長袍裹着身體,露出臉龐,渾身上下透着不祥的氣息,腳不沾地,飄在大海之上。
在軍隊的鋼鐵洪流中,它輕飄飄地凌駕於所有軍事武器之上,彷彿是萬物為無物。
當看清對方面龐的時候,所有人都愣住了。無論是艦隊外面的人,還是內部觀看屏幕的人,亦或是用衛星觀看此處情況的遠在異國他鄉的人,都陷入了獃滯以及痴迷。
你若喜歡美女,他就是最美的美女。
你若喜歡帥哥,他就是最帥的帥哥。
你若喜歡老叟,他就是最老的老叟。
這種感覺操控着他們,讓他們想不顧一切,為對方奉上所有。
有些意志較差的人難以抵抗這種誘惑,彷彿看到了此生最想見的神明,甚至什麼都不管,直接放下武器,朝着對方走去。
而意志力較強的人察覺到其中的異常,咬緊牙關,使出渾身的毅力,方才止住這股痴迷的意味。
他們只能分出心神,拉住那些意志力很差的隊友,勉強讓他們不至於掉落海中,被鯊魚吞噬。
但也不想對天魔使用武器,不忍心傷害對方。
只有神仙勉強逃過一劫。
“無知無畏的人類。”域外天魔用看着螻蟻的眼神看着底下這群人類精銳,眼神無悲無喜,彷彿全知全能的神。
域外天魔略微揮袖,底下的波濤肆虐,掀起滔天巨浪,遠遠超過了艦船的高度。
眼看要摔下來,吞沒所有人。
然而直到這時,還沒有人願意舉起手裏的槍炮。
耳邊彷彿有個聲音告訴他們:“服從,服從,服從。”
不少人心中殘存的理智給他們帶來無數的絕望,這就是惡魔嗎?
人類在他面前如同螻蟻。
不費一兵一卒,光是操控人心,引以為傲的各種高科技產品就失了靈。
有誰能真正與之一斗?
這時,突然有人喊:“安小姐怎麼在那裏?”
“看來中招了,快把她叫回來!”
在他們的視角,安如故就像是個朝聖者那樣朝着自己的神明,虔誠地走去,從船頭走到船尾,目標非常明確。
因為之前做過培訓,在場的華夏人幾乎都認識安如故,他們下意識朝着那裏看過去,滿心滿眼都是擔憂。
唉,這個域外天魔實在是太恐怖了!
連手段頗多的玄學大師都抵抗不住!完了!
“冷靜點,不要被迷惑了,再走下去,就掉到海里了!”
有人走上前去,想要拉住她,卻被他避開。
很多人緩緩閉上了眼睛,心中苦澀。
太平洋聯合軍演的團隊沉默,把所有精銳弄沒了。
這消息傳回去,誰信?
不對,他們會信的,因為這麼恐怖的惡魔終歸會降臨內陸。
然而這時,域外天魔聽到動靜,側過頭來,眼神鎖定安如故,無悲無喜的神色消散,逐漸變得扭曲詭異,笑了起來。
落在人們的耳中,卻因人而異,成了各自耳中最美妙動聽的聲音。
無數人心中不約而同地劃過一個念頭,他笑什麼?
難道是惡魔有了第一個祭品?所以很高興?
域外天魔笑得越來越大聲,笑了好半天才停下來,滿眼惡毒地看着腳底下的安如故:“玄女大人,我認出你了。”
“又要為這些無知的螻蟻與我作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