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始
又一次劍舞完,張元青負手而立,手上剛剛還鋒銳無比的劍瞬間消失無影。他樣貌不過十五六歲,眉眼處尚還殘存着稚嫩,但他剛剛隱隱透露出來的氣息竟是高達築基期!這個年紀,這般修為,絕對可以稱得上一句少年天才。“奇怪,這劍法怎麼感覺有哪裏不對。”張元青稚氣尚存的臉上出現了一些茫然,他皺了皺眉,有意去找一位師兄詢問原因,卻發現本該站滿了同門的附近空無一人。這些往日裏相當刻苦,和他一道在這裏的練劍的師兄弟竟是全沒了身影。張元青怔愣了片刻后終於想起了原因。對了,那位傳說中的第一美人白文今天要來他們宗門做客。傳聞中,這位美人樣貌出色得好似不該在人間存在似的,他的同門估計也是想抓住這不知艷羨了多少人的機會去目睹一下她的芳容吧。張元青右手微抬,他的劍重新出現在了他的手中,他再一次使了遍剛剛的劍法,無形的劍氣威力大到好似要將周圍削成平地似的,但張元青的眉頭卻皺得更厲害了。確實有哪裏不對。劍法練不下去,張元青也沒心思再在這裏待下去了。簡單收拾了一下,張元青有些煩躁地看了看自己沾染上灰塵的衣擺,皺着鼻子連忙使了個清潔術。“真的是,真不明白師父為什麼不讓我穿靈衣,非讓我穿這凡人衣服。”嘴裏抱怨了一句,張元青也朝待客大殿趕去了。他倒不是為了白文去的,只是——張元青一邊飛速地往過趕着,一邊臉頰卻微微泛紅了。有這麼重要的客人到場,大師兄說不定也會去,要是他能碰巧見到大師兄就好了。靈氣聚集成的霧氣環繞在山邊,修真界珍稀無比的靈獸爛大街似的在靈峰上晃悠。張元青收了代步的法寶,一步百米地朝着待客大殿趕去。遠遠地,他便聽到了新招來守門的仙仆用一種驚詫的語氣道,“您不是來見白文道長的嗎?”“不是。”回答仙仆的聲音很平淡。“您真的不是來見白文道長的嗎?”仙仆似乎並不相信,依舊驚疑不定地反問。張元青擰了下眉。這新來的仙仆真是沒規矩,自己是什麼身份不知道嗎,怎麼還敢追問修仙之人?戒律長老是怎麼教的!就在張元青準備出言呵斥的時候,那道平淡的聲音再度響起了。“不是。”他似乎沒有因為被身份卑微的仙仆追問而感覺不悅,甚至還很好脾氣地問了一句,“你為什麼這麼肯定我是來找白文道友的?”“因為白文道長是修真界第一美人,他們都是來見白文道長的。”仙仆的聲音里充斥着理所當然。張元青這時已經離得很近了,他也能清楚地看到面前背對着他的那個少年。一瞬間,張元青就覺得這道身影有些熟悉。那少年竟沒有一時間回答仙仆,他沉默了片刻,方才輕輕地道了句,“皮囊而已。”張元青當即是微怔了片刻,要是旁人說這話,只會讓人覺得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嫉妒和自卑下的貶低。但少年的聲音太過平淡也太過平靜了,不帶任何感情,哪怕張元青再想帶着惡意去揣測他,張元青都覺得少年是真的這樣認為的。這讓張元青有些意外,他臉上的傲氣收斂,難得起了認真打量少年的意思。只是——“我是來找玄遠的。”少年好似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停留,徑直地說出了他此行的目的。他語氣還是那般淡淡的,好似只是再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仙仆卻呆住,他長大了嘴,好半天才艱難地吐道,“少——少主?!”張元青也怔住了。這人竟然是來找大師兄的?難道他不知道雖然大師兄是第一劍宗的少主,但就連他們這些宗門弟子都很少有機會見到他嗎?要知道,玄遠的難見程度可遠在白文之上。玄遠可是大世界公認的最出色的天驕,在天驕榜上位列第一!就連在第一劍宗里已經聲名鵲起的他都至今沒能見到大師兄一面,都不得不過來碰個機會,面前的這個人竟然如此沒有自知之明。“麻煩你跟上面通報一下。”少年好似沒看出他這句話帶來了多大的震驚,他的聲音還是那般平淡。張元青怒眉一挑,嘴裏譴責貶低的話已經馬上就要落出來了,卻因為少年接下來的話而生生止住了。
“我是林白。”“林白?你就是林白?那個和大師兄訂了——”婚字怎麼都沒能吐出來。張元青的聲音都有些變得刻薄尖銳了,他面色青一塊白一塊,看向林白的眼神變得愈發不善起來。他的動靜引起了林白的注意,身形有些單薄的少年緩緩轉過身來看他。張元青非但沒有因為他剛剛話語裏的不屑而心虛,他冷笑了一聲,準備向林白毫無掩飾地展示自己的敵意。但就在張元青準備用挑剔嫌棄到可以殺人的眼神看向林白的時候,他卻在和林白眼神對上的一剎那微微怔住了。他本以為林白的眼睛應該和他的面容一樣醜陋至極,卻沒想到竟會這般好看。張元青說不上來這種感覺,他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嘴笨過,竟連句描述的詞都找不到。張元青怔怔地看着林白面上戴着的面具,那面具牢牢包裹住了林白的面容,除了眼睛什麼都沒有露出來。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本該長得很好看的吧。真可惜,要是林白沒有毀容就好了。毀容這個想法剛在腦海里閃過,張元青便瞬間回過了神,他有些懊悔地抿了下唇。他是怎麼了,竟然會被林白這種人迷惑。他可是自己一直討厭的林白!張元青看向林白的眼神中重新帶上了冰冷和厭惡。是的,張元青討厭極了林白。或者準確來講,不僅僅是他,整個修真界的人都討厭極了林白。一個自小毀容、自卑到只能每日戴面具遮住自己臉的孤兒,一個在修真界誰都能捏死的毫無背景的卑賤之人,有一天忽然走了狗屎運,被五大宗之一的聽雨閣閣主收為了親傳弟子,然後又成為了聽雨閣的少閣主,現在還跟玄遠訂了婚約。林白靠着所謂的運氣拿到了全修真界之人都想要擁有的東西。所有人都羨慕極了他,自然也嫉恨毒了他。越是相信實力的人,就越看不起他。張元青看着林白面上的面具,想像着他面具下醜陋不堪的臉,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人和他心中天之驕子的大師兄有婚約。他大師兄那般好,什麼都是最好的,他未來的道侶不是同樣驚艷了修真界的天才就該是白文那般的天下第一美人,怎麼最後卻跟林白這樣的人締結了婚約?林白這個未來道侶簡直就是他大師兄身上唯一一處的污點!張元青充滿惡意地想着,他家大師兄絕對不是自己願意的,肯定是林白使了什麼齷齪手段逼迫了他家大師兄答應的。他家大師兄怎麼會被這種人纏上。“對,我是林白,你有什麼事嗎?”林白好似沒有看出張元青眼神中的反感。林白反應這般禮貌,倒叫張元青微怔了下,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那些個貶低的話在那雙好看的眼下莫名其妙地堵在了喉嚨里,張元青竟有些無所適從,他嘴唇咬了又咬,口中卻成了,“你要是想見大師兄的話,就自己給他發個靈信好了,他要是願意見你自會跟你聯繫的。大師兄不管宗內事,我們也聯繫不上。”張元青說完就有些後悔了,他是怎麼了,難道林白是給他下了什麼葯不成,他怎麼會就把這件事告訴林白了。“好,謝謝你告訴我。”但林白的道謝剛響起,張元青內心的遲疑就消失了。林白是大師兄的未來道侶,他萬一找大師兄有什麼重要的事呢,他告訴林白也是為大師兄着想。隨便給自己找了個理由,覺得自己今天有點兒不對勁的張元青準備離開這裏。可就是在他要離開的時候,張元青發現林白走到了他身邊。“!”張元青的心立馬提了起來,他都已經準備召出自己的本命劍了。但他覺得這樣會顯得自己膽小,又沒有召出,只是抬着脖子自認為兇狠地看着林白。“你剛剛是練劍了嗎?”林白的聲音還是那樣淡淡的。
“什麼?”張元青有些沒反應過來。“你運氣的方式不對。”林白還是那副完全看不出他敵意的樣子,他伸手握住了張元青的手腕。微涼之感順着肌膚不斷蔓延,張元青感覺自己的手腕好像被什麼東西撓了一下,痒痒的,他有些不適地晃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別怕,我只是想告訴你怎麼運氣。”林白見狀便再說了一句。要是正常情況下,張元青早就瞪大了眼睛說我怎麼會害怕你這種人了。但他現在和林白挨得實在是太近了,林白一說話,他那帶着溫熱的氣息就會灑在他臉頰。周遭空氣的溫度都好似因為上升了,張元青從未和人挨得這般近過,他覺得自己的臉頰好像有點兒充血。張元青咬咬唇,強迫自己的注意力從這奇怪的感覺上移開,他低下頭看向了那握住自己的手。他再一次微怔,林白的肌膚竟是這樣白這樣薄的嗎。肌膚下黛色的血管在蒼白肌膚的映襯下很顯眼,那隻手明明很修長,卻因此而顯得很脆弱,好像稍稍用點力就可以折斷似的。為什麼有人的手會這麼好看?眼神中閃過一些茫然,張元白再一次聽到了林白的聲音,“你感受到真氣是怎麼流動的了嗎?”林白這才回過了神,他的耳朵一下子紅透了,他才意識到,剛剛林白在他體內運轉了正確的靈力流動,但他卻只顧着盯着林白的手看了。“我,我沒有,我沒有看懂。”張元青有些磕磕絆絆地講。然後很快,他便發現林白又跟他演示了一遍。心虛不已的張元青這次格外認真地將其記下了。“怎麼樣,這次看懂了嗎?”“懂了,懂了,我都記下了。”張元青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麼的雀躍,自己的模樣有多麼像一個求誇獎的小孩。但他只能看到林白很果斷地和他拉開了距離,然後微微點了點頭后就轉身離開了。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張元青才發現林白的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在林白和他拉開距離后,這股味道就越來越淡,最終消失不見。張元青垂了下眸,他怔怔地望着自己剛剛那被林白握着的手腕。“林白道長和傳聞中很不一樣欸,他是個好人。”仙仆嘟囔的聲音恰在這時響起。“他是個好人?你怎麼知道他是個好人。”張元青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他想辨清林白身上那股子好聞的味道究竟是什麼,但味道已經徹底淡去,張元青怎麼都認不出來。“就是好人,他對我的態度和其他道長完全不一樣。”仙仆反駁着,“真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那麼討厭他,他明明就很好,而且林白道長不是天驕榜第十嗎,他明明就很厲害啊,真不清楚大家為什麼都說他沒有實力。”本來只是隨口搭着話的張元青忽然微怔了一下。他喃喃地重複着,“天驕榜第十?”林白這種人怎麼和天驕榜扯上關係了。忽地,張元青的瞳孔一縮。對啊,林白是天驕榜第十啊,能上天驕榜的無一不是天之驕子,林白明明也在上面。甚至於,林白當初好像就是因為上了這個天驕榜才被聽雨閣立為少主的。對的,沒錯,剛剛林白能夠一眼就看出他的問題,並且能瞬間找到正確的辦法絕對不是一個簡單修士做到的。就連他那同樣位列天驕榜的師兄在往常檢查他修鍊時,都得檢查很久才行,可林白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出來了!林白確實有着名列天驕第十的實力!但——張元青的眼神中閃過一些茫然。他怎麼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不,不僅是他,好像整個修真界都忘記了。“真的好奇怪,就像林白道長明明在天驕榜上排那麼前,你們卻覺得他不厲害一樣。明明白文道長在美人榜只排第二,大家卻都把白文道長稱為修真界第一美人,她既是第二,上面該有個第一才對。”仙仆繼續喃喃道。張元青明顯有些不在狀態,他獃獃地看着自己的手腕,要是往常他是萬萬不會回答低賤的仙仆的問題的,但此刻的他卻下意識地回答了。“你只知道白文在美人榜排名第二,卻不知道那排在第一的位置連個名字都沒有。”他們說的這些榜,不管是天驕榜還是美人榜都不是普通的榜單,這些榜單不是由修真界自己編造的,而是天道設置的榜單,是凌駕一切的天道自己設置的,任何一次變化都是公平公正無所不能的天道做出的判決,沒有人可以參與插手,擁有着絕對權威。除了天驕和美人之外,天道還設有強者榜。天驕是對少年天才的排名,林白要找的玄遠便一直位居榜首,是修真界公認的萬年一遇的絕世天才。強者是所有修真界之人按武力值來排,而美人,顧名思義,單純地看美貌。每個榜上都有一百個名次,每個上榜的人都能得到天道的賞賜,排名越高,賞賜越豐厚。所有修士都為擠上這些榜單為榮。
因為榜單的特殊性,只要上了榜,整個修真界都會知曉他的名字。張元青,“美人榜是三個榜單中最特殊的榜單,其他榜單隻是單純地把所有人從高到低往下排,但美人榜卻不同,美人榜的很多位次都是空着的。天道有着自己的標準,天道為每個名次都設置了一個標準,只有達到了天道認可的標準,才能給相應的位次。在白文出現之前,美人榜上排在最前面的那位不過排在第九罷了,雖然她是當時最好看的人,但天道認為她只達到了第九的標準,便只給了她第九,前八位便一直空着。哪怕現在白文已經排到第二了,她後面的第三到第五還是空着的,她下面那位也不過只排在第六罷了。所以白文雖然看似只在美人榜上排在了第二位,但她卻是當之無愧的修真界第一美人。”仙仆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了,他見張元青難得這般好說話,便再提了自己的疑惑,“可我聽說天道好像設置了一個隱藏制度,如果上榜的人不願透露自己的名字,天道便不會暴露他的名字,會空下那個位置。這個隱藏后的空下位置和美人榜本身的空白位置很像欸,這兩種有什麼區分方式嗎?”張元青沒有想到仙仆會這樣問,他都愣了一下,確實,真的很像,而且確實沒有可以區分的辦法。但張元青只是疑惑了剎那就斬金截鐵地道,“不用區分,上榜可是無上榮耀,修真界有史以來,可從未有人選擇過隱藏身份。而且只有同意了透露,天道才會為他賞下賞賜,就算是為了這些豐厚的獎賞,也絕對不會有人選擇隱藏身份的,這個所謂的隱藏制度形如虛設罷了,當它不存在就好。”仙仆半知半解地應了聲。張元青沒再搭理他了,他沉默地看着林白離去時走的那條路。他還在想林白竟然是天驕榜第十的這件事。張元青眼神中閃過困惑。他為什麼會忽略如此重要的事?他又是什麼時候開始漸漸忘記的呢?另一邊,戴着面具的少年正不緊不慢地走在山間的小道上。單看他的反應,沒有人知道林白的腦海里突然響起了一道機械音。[宿主,你真的要去嗎?][嗯。]系統那端沉默了一下,想到林白接下來可能遭遇的事情,它道,[其實,我們不去也是可以的。][放心吧。]林白的聲音清冷極了,他接下來的話卻讓系統想到了他和林白的初次見面。是的,它是個系統,林白是它綁定的宿主。系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有意識的,但它有意識后,它就知道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演化而成的,每個人都有着既定的命運,而主角會從小世界一個偏遠村落的普通人成長為震驚和顛覆了這個世界的傳說。系統一直等待着主角的出現,等待着所謂的劇情慢慢走完。但系統在一天卻發現了本不該在這個世界的林白,不,準確來講,這本小說里是有林白這個人的,但現在的林白和小說中的林白不一樣,系統能感覺出來他不屬於這個世界。系統還記得它找上林白的那一天,出現在他面前的不是既定軌跡中那醜陋無比的臉,而是一張很好看很好看的面容。系統是沒有感情的,也是沒有心的,但在它看到林白的那一刻,它卻覺得自己明白了何為心臟漏掉一拍,什麼叫做手足無措。[我——]系統一下子察覺到,這個世界的劇情可能會因為林白而徹底亂套。要是面前的是別人,系統可能就要開出令人無法抗拒的條件讓其幫忙走完小說中林白該走的劇情。但在這個好看至極的少年面前,它看到那雙平平淡淡毫無漣漪的眼睛,就知道,自己永遠都開不出這個人想要的代價。系統見到那麼多人,從未見過像少年這般眼神中不帶一絲一毫感情的人。他看起來不在意任何事情。系統回過神來。那時的它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就連現在,系統都不明白他家宿主為什麼會答應幫他扮演好小說的角色走好這個劇情。小說中的林白可是成了自己心上人證絕情道的工具,被自己親生父親挖走根骨,最終失去了修為只能到小世界等死的凄慘之人。系統還記得,在它說完事情的緣由后,少年便直接答應了。它當時都怔住了,它沒有想到像仙人一樣的少年會願意幫它的忙。它的異樣被少年發現了,但少年卻顯然誤錯了意思。他當時說的話和此刻一樣。他說——放心吧。[我演技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