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陸恣一直分心留意着這邊，在時星微開口的同時便撥了撥耳機，隨即就聽見了許樂鄭重其事的強調。他表情沒什麼變化，拇指壓在食指關節上，發出“咔”的一聲響。許樂立刻噤聲。“項逸沒給你發工資嗎？”陸恣的語氣並不尖銳，卻莫名讓人覺得刺骨，“你就這麼上班的？是想再丟點兒東西？”許樂很想說“我讓萌萌看着監控呢”，但他不敢撩虎鬚，再加上說錯話的羞窘，於是飛速遛了。時星微很努力才壓住了笑，他不動聲色地觀察陸恣，對方卻撩起眼皮看了過來：“你應該不會在想……”“我沒想！”時星微立刻否認。“……想許樂不是個傻子吧？”陸恣嘴角掠過一絲笑，其實他並不怎麼在意許樂的口誤，只是借題發揮將人趕走罷了。時星微：。“他就是。”陸恣嘆了嘆氣，“因為傻，他從小就沒什麼朋友，我和他結交也是沒辦法，誰叫我是個熱心腸？”時星微：“……”不，許樂不傻，我才傻。我居然會自作多情地替你覺得尷尬？時星微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繼續上網查資料。網吧里不算太吵，他很快重新進入了狀態。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聽對面突然爆了粗口：“卧槽！陸爸爸，這一槍甩狙帥死了！”時星微聞言抬頭，發現旁邊的座位不知道什麼時候空了，對面機位旁站着個男生，此時正滿臉激動。他視線下移，目光穿過電腦與電腦之間的空隙，卻只看到了陸恣清晰的頜骨線條，以及乾淨利落的鬢角。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陸恣微微側過臉，與他對上了視線。四目交匯，時星微看見陸恣琥珀色的瞳眸中，映出了一點電腦屏幕反射的熒藍，然後，那雙眼睛微微彎了彎。而他也不由自主地翹起嘴角，輕輕眨了下眼。*快到七點時，時星微終於完成了今天的任務計劃。他合上筆蓋，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吃晚飯嗎？”一旁的陸恣問。時星微其實不怎麼餓，但還是點了點頭：“好。”兩人走時還叫上了萌萌，可萌萌說要減肥過午不食，於是同行的就只有陸恣並不太想邀請的許樂。“我們吃啥啊？”許樂摸了摸肚子，都快餓扁了。陸恣將喝光的礦泉水瓶投入垃圾箱，以眼神詢問時星微。時星微：“我都可以。”許樂見他倆都不積極，主動提議道：“要不去吃燒烤吧，我知道有家燒烤可好吃了，不過在市裡，我可以開我哥的車。”時星微怔了怔：“陸恣的車？”“不，我另一個哥，就我老闆，”許樂解釋道，“他平時守着市裡那家網咖，你周末來一般能遇上。”去市裡雖然折騰了點，但學校附近的東西時星微已經吃膩了，況且今天拿到了特效抑製劑，於情於理他也該請陸恣吃頓飯，便答應下來。因此在時隔數小時后，他再一次來到了市區。許樂開車駛入一條小路，沿途基本都是餐館，而且每家店生意似乎都不錯，連行人路上都擺滿了桌椅。

停好車，他們又走了七八分鐘才到了燒烤店，店裏已經沒位置了，三人只好選了個外面的座。許樂熟門熟路地開始點菜，末了隨口問：“你們倆要喝酒嗎？”時星微蠢蠢欲動。陸恣瞥他一眼，耐人尋味道：“我勸你別喝。”“……”回憶起上次喝酒之後的尷尬，時星微選擇了放棄。正想喝口茶水掩飾，他忽然心裏一突，無端生出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具體又形容不上來。不過異樣感轉眼就消失了，快得如同錯覺。因而時星微也沒有太在意，轉頭打量起周圍的環境。就在他望向街邊賣蘋果的小攤時，一個黃頭髮的年輕人走進了燒烤店，在一張拼出來的大桌旁坐下，沉着臉說：“余哥，我看見追我那小子了。”被叫余哥的男人吸了口煙，納罕地笑了笑：“追你？誰追你？”黃毛並未聽出對方話里調侃，憤憤不平道：“就上次網咖里那個，要不是他，大頭也不會現在還被關在裏面。”余哥皺了皺眉，意識到黃毛在說誰了。他們這夥人就是群小混混，搶/劫殺/人的事不敢碰，但像小偷小摸、欺負一下老弱病殘，收收保護費之類的沒少做。幾個月前，黃毛和他的兄弟大頭盯上了一家網咖，裝成客人混進去偷了幾部手機，卻被人發現了。兩人分頭跑路，黃毛被網咖的前台追上揍了一頓，後來又被關了十多天。而大頭就更不幸了，他也不知被誰給嚇傻了，居然腦子發懵地掏出了刀子，因為這個行為，人至今還沒被放出來，估計要去牢裏待一段時間。余哥他掐滅了煙問：“哪個？哥今天就幫你報仇。”“就他。”黃毛指向店外，“衣服上有頭熊的那個。”他指的正是許樂，余哥的眼睛卻盯上了正和陸恣說話的時星微，倏地笑了，“那胖子右邊的是誰？”黃毛冷眼看去，心如止水：“沒見過。”“既然沒見過，大家也就別傷及無辜了，”余哥勾了勾嘴角，“待會兒揍那小子一頓，再把他這位朋友好好請過來，陪我們喝兩杯。”他們誰都沒將三人中的陸恣當回事，而陸恣這邊也沒人能聽見他們的對話。許樂點好菜便去上廁所了，他一走，時星微總覺得風更大了點，便摘下圍巾，將兩隻手裹粽子似的裹了進去。陸恣見狀問：“很冷嗎？”時星微其實只有手冷，坐外面沒有遮擋物，四面八方都通風，不少客人也被吹得縮肩駝背。他半開玩笑道：“要是小熊貓在這兒，我就可以找它借尾巴了。”陸恣拉下外套拉鏈，“那你還是繫上吧，尾巴我沒，衣服借——”他話音一頓，忽然盯着斜前方，“尾巴好像有了，你看那是不是？”時星微隨之回頭，就看見剛剛還念叨着的小熊貓，此時正守在水果攤旁，兩隻爪子扒住個裝蘋果的籮筐，後腿踮得筆直，似乎還隱隱在顫抖。時星微：“……”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難道陸恣猜得沒錯？小熊貓真能受他意念控制？可既然出現了，為什麼不順從他的心意幫他暖手，反而去了水果攤？該不會想吃蘋果了吧？他一瞬間產生了諸多念頭，小熊貓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想法，放下前肢轉回身，看他一眼，又看了看那框蘋果，然後三步兩回頭地朝他走來。“……”看來是真想吃蘋果了。雖然時星微很懷疑它能不能啃到實物，卻還是去小攤買了幾斤蘋果，打算拿回去試試。而小熊貓或許是有求於他，今天表現很好，始終乖乖地趴在他大腿上，拿尾巴裹着他的手。又等了半小時左右，服務員終於端上了燒烤。

熱騰騰食材撒上蔥花，濃郁的孜然香很刺激食慾。時星微隨意拿了一串，用筷子將竹籤上的香菇扒拉到盤裏。正準備吃，他驀地臉色一白，之前那股負面情緒又涌了上來，甚至更為強烈——像是被極端的惡意籠罩，讓他滋生出巨大的焦慮和不安。他四下張望，發現個面相有些凶戾的光頭男朝他們走了過來，對方在與他眼神接觸后，還輕佻地笑了笑，接着便拐了個彎，又衝著另一個方向去了。“你在看什麼？”陸恣抬眼就發現時星微盯着他身後，下意識回過頭。時星微按住一個勁往他懷裏縮的小熊貓，抿了抿唇說：“我感覺好像有人盯——”話音未落，餘光里倏地閃現一道人影——一個陌生的黃髮青年突然站在許樂身後，一啤酒瓶敲在了許樂頭上。“許樂小心！”“砰——”許樂摔在了地上，而陸恣也在同一時間站了起來，一隻手掐住黃毛的脖子，將人掄在了一邊。這時候，燒烤店裏突然衝出來一群人，圍着陸恣就動起了拳腳。場面頓時混亂起來，時星微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呆了，直至聽見陸恣讓他躲遠點兒報警，他才猛然醒神，按鍵時連指尖都在哆嗦。儘管慌張，他還是口齒清晰地說明了情況，就這麼短短一分鐘時間，許樂已經爬起來加入了混戰，周圍的食客也全都躲得老遠。Alpha的信息素在空中碰撞，明明對面有七八個人，但陸恣和許樂並未落下風，只因為對方几個Alpha從一開始就廢了，被壓製得到現在還爬不起來。而陸恣似乎也不想打架，大多時候只是護着許樂，因此還挨了幾下。就在這時，離時星微最近的男人終於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知道時星微和那兩人是一夥的，抬起胳膊就揮出了拳，卻又在半途中及時收住了。……怪好看的，打臉不太好吧？Alpha的天性讓男人生出了憐惜，並遲鈍地想起了老大的交代。可從小到大都沒打過架、甚至沒怎麼見過別人打架的時星微，卻在此刻做出了一個連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舉動——他一腳踹向了男人！時星微力氣並不小，男人被踹中了膝蓋，跌坐在地。“我操——啊！”男人剛罵了句髒話，突然又被人踹翻倒地——陸恣用膝蓋頂住他胸口，正要一拳下去，卻見剛才還抱着時星微小腿瑟瑟發抖的小熊貓，不知什麼時候躥了過來，高舉前肢擺出經典的投降姿勢，在發出一聲響亮的豬叫后，氣勢洶洶地壓向男人！“……”陸恣連拳頭都歪了，本來瞄準的鼻樑，最後只是堪堪擦過男人的下巴。男人痛叫一聲，還想掙扎，可強勢的信息素壓制像鐵釘般釘住他每塊關節骨，他連手指都沒法動彈一下。時星微這會兒也從第一次打架的刺激里緩了過來，當然看見了又撲又咬的小熊貓……儘管不合時宜，他還是有點想笑。不過小熊貓的攻擊對男人殺傷力為零，對方根本感覺不到它的存在。遠處有警笛聲傳來，時星微探頭看了一眼，剛想提醒陸恣快停手，心裏忽然湧現出一股強烈的危機感。他猝然回頭，只見之前還衝他笑的光頭男，此刻滿臉帶血地沖向陸恣，手裏還握着碎了一半的啤酒瓶。“讓開！”時星微大聲喊出的同時，陸恣已經側身避開，但原本還在抓咬男人的小熊貓，突然如閃電般撲向了光頭男，鋒利的爪子凌空一劃！“轟——”時星微眼前一黑，似乎有什麼從壓抑中破土而出，掙扎着被釋放，然後在意識里轟然炸開！時間彷彿靜止了，等時星微從那股玄妙的狀態中回歸現實，才看到地上橫七豎八躺着一群人，包括許樂在內。小熊貓已經不見了，面前唯有陸恣還站着。兩人面面相覷，四周鴉雀無聲。良久，一道弱弱的聲音從旁響起——晚來一步的女警看見了眾人莫名倒地的全過程，整齊劃一得就像排練過很多次，她心中產生了巨大的疑惑，最終只想出一個不太可能的可能：“請問……是在表演行為藝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