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甘家的滅門案(三)
甘甜兒那天說了自家用了流放犯人的事情,回去越想越覺得傅嘉澤說的對,當天下午就說午睡夢到了外祖父,要回外祖父家中。
甘甜兒的母親劉氏也有些想家了,一邊收拾女兒的用度,一邊對女兒吩咐說:“到了你外祖父家中不要淘氣,若是你祖父來信說你淘氣了,我就過去把你揪回來。”
甘甜兒去外祖父家中就是去躲難的,生怕到時候東窗事發,母親去睢寧縣把自己找回來,嬌憨說道:“娘,我最討外祖母的喜歡,怎會來信說我淘氣?”
劉氏用手指點在女兒的鼻尖,“都已經是大姑娘了,馬上就可以嫁人了,還這般撒嬌。”
想到了嫁人之事,甘甜兒的心中說不出的惆悵,白日裏那位傅縣令雖說可惡套了話,最後還是給了自己一小段和將軍獨處的時間,只可惜自己說了以後,依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甘甜兒心中惆悵地偎依在母親的懷中,嗅着母親身上特有的淺淡香氣,“女兒不想嫁人。”
“瞎說,難道你還真想進宮去?”劉氏說道,“在你外祖家中少待幾日,玩夠了就早些回來。”
“娘,我是真的不想嫁人。”
劉氏也是做過女兒家的,怎會不懂女兒的心思?尤其是老太爺還提出了女兒給一個縣令做妾,到底是嚇到了她。
“別怕,做妾的事情絕對不會再有了,而且你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成親的事情都與我說好了,就算是現在局面再難,也要給你選個稱心如意的,到時候把畫像給你看不說,還會想辦法讓你相看。”
甘甜兒既然沒有了簡赫那邊的念想,母親說自己的婚事又說的這般誠懇,甘甜兒重新偎依在母親的懷中,“娘,你真好。”
劉氏淺笑着把女兒摟入到懷中,“小撒嬌精,到你外祖家中替娘孝順你外祖父和外祖母。”
甘甜兒重重點頭。
甘甜兒在外祖家中一共待上了三日功夫,昨個兒晚上她半夜裏驚醒。
喝過了水之後,甘甜兒還是覺得口渴的厲害,本來打算強行睡下,結果忽然覺得腿一痛,像是生生被砍了腿一樣,接下來就是雙臂,到了最後則是脖頸。
甘甜兒摸着自己的脖頸,還讓丫鬟點燈看了,最後一下疼得實在是厲害。
“小姐,什麼痕迹都沒有,是不是被夢魘着了?”
甘甜兒怎麼都睡不着了,第二天頂着黑黝黝的眼圈,就提出告辭要回同吳縣。
她回來以後,發現宅院被團團圍住,心裏頭咯噔一下,就拚命地想要進來。
侍衛本來是攔着的,在裏面請教了傅縣令之後,就放她進去。
不是說了,用流放犯人不會有什麼大罪過嗎?怎麼會這樣?
到了正廳里,甘甜兒見到了傅嘉澤劈頭就是一句,“你把我家裏人怎麼樣了?”
想到了一地的屍體,還有甘興寧掛起來的頭顱,傅嘉澤嘆了一口氣,沒計較甘甜兒的語氣。
傅嘉澤心想着,倘若是夫人在就好了,起碼可以徐徐地說,並且安撫甘甜兒。
此時甘家上下無一人活口,這消息怎好直接告訴甘甜兒?
傅嘉澤看了一眼甘甜兒身邊的丫鬟,“甘姑娘身邊的兩個丫鬟哪個膽大且穩重一些?”
甘甜兒身邊的那位嬤嬤站出來說道:“傅縣令,若是有什麼事情,可以先同老身說,兩個丫鬟都年輕不經事。”
這位嬤嬤年歲並不大,眼神堅定確實是比年輕的丫鬟看上去更為穩重。
傅嘉澤點頭,“嬤嬤請這邊走。”
那位嬤嬤連忙跟上傅嘉澤的腳步:“老身姓衛。”
“衛嬤嬤。”
衛嬤嬤往前走就聞到了若有若無的血腥之氣,心中咯噔一下,等到還沒有繞過影壁,臉色就慘白如紙,“傅縣令,我家老太爺、老爺……”
“甘家上下除了甘小姐外,無一人活口。”
隨着傅嘉澤的話音落下,衛嬤嬤就已經繞過了影壁,看到了滿院的屍體,她身形一晃,若是不是傅嘉澤及時扶住,只怕就會跌倒。
衛嬤嬤的單手撐着影壁,臉白慘慘的,脖頸汗涔涔的,傅嘉澤並沒有說話,只是耐心等着。
半晌衛嬤嬤才顫抖着詢問:“這是誰做的?”
“在一個時辰之前,我與魏林府知府陳大人一起到了甘家宅院門口,當時正好甘家莊子裏的人來送賬目與瓜果等供奉,那人敲角門許久都不曾有人上前應門,陳知府下令打開甘家宅院大門,便見着這一地血腥狀況,經搜尋,一共三十九具屍體,我曾來過甘家,這裏甘家老太爺、甘家三房老爺還有大房的一位公子據是死亡,至於說甘家的女眷,我辨認不出。”
考慮到衛嬤嬤的情緒,傅嘉澤的話說得很慢。
就算是這般衛嬤嬤認真聽了很久,好像才反應過來傅嘉澤在說什麼。
衛嬤嬤沁出了淚水來,聲音也如同砂紙砥礪一般乾澀:“還請大人帶我去女眷那邊一看。”
“是。”
侍衛想要上前,但是傅嘉澤擺手,親自帶着衛嬤嬤見了女眷,而衛嬤嬤認出來了各房的夫人,甚至三房的妾室也都死亡。
衛嬤嬤的腦子裏出現了許多念頭,又像是什麼念頭都沒有出現。
衛嬤嬤回到了正廳里,等待已久的甘甜兒沖了上來,“嬤嬤,嬤嬤是什麼情況?”
看着焦急的小姐,衛嬤嬤想到的是昨晚上甘甜兒說自己四肢疼,然後是脖頸疼得厲害。
原來是因為小姐和少爺是雙生子,昨晚上少爺經受了分屍之痛,而小姐感同身受。
少爺那般的殘相……
衛嬤嬤的淚水往下落,這讓甘甜兒更急了,“嬤嬤、嬤嬤,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
衛嬤嬤讓兩個丫鬟把甘甜兒壓在椅子上,這才緩緩開口說道:“小姐,甘家院子裏的所有人都沒了,我見到了三十九具屍首。”
甘甜兒一瞬間甚至不明白衛嬤嬤在說什麼,她訥訥地看着衛嬤嬤:“嬤嬤,什麼叫做都沒了?”
衛嬤嬤的語氣悲痛:“除了我們幾人以外,您的祖父、父親、母親、兄長……都沒了。”
如果不是被丫鬟按在椅子上,甘甜兒只怕就要滑落,她腦子裏嗡得一下,出現了最後母親的話,當時母親應該也是想要去外祖家中,倘若不是自己阻止,起碼母親還會活着。
而現在所有人都死了。
“哥哥死了?昨晚上我感受到的疼痛就是哥哥的疼痛是不是?”
衛嬤嬤點頭。
她的耳畔出現了綢裙摩擦的細碎聲音,還有特屬於母親的香氣,母親的聲音也很是溫柔,“我們的甜兒也是大姑娘了。”
哥哥的面容、父親的面容、祖父……
甘甜兒再也經受不住,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兩個丫鬟想要把甘小姐叫醒,而傅嘉澤說道:“不如讓她先休息,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仵作還沒有收斂這些屍體。你們風塵僕僕回來,也先安置下。”
衛嬤嬤看着宅院,而傅嘉澤說道:“去縣衙住下吧,縣衙的宅院頗多,另一間客院裏住的是陳知府。這案子是重案,定然會被偵破,還請讓你家小姐勿要多憂心,也勿要再過來,這些屍首都需要經過仵作一一驗屍,等到收斂完畢,再行入葬。”
不想讓甘甜兒醒來,傅嘉澤身邊的錦衣衛就會一些讓人昏睡過去的法子,用細針扎在甘甜兒的幾個穴位,甘甜兒的呼吸就平順了下來。
昏睡不醒的甘甜兒還有丫鬟和嬤嬤就先行回了縣衙。
甘甜兒一行人住在了陳如許的隔壁院子,陳如許聽聞是甘家唯一剩下的小姐,不由得心中咋舌不已,特地把衛嬤嬤請到了他的院子裏。
衛嬤嬤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勉強平定心身對着陳知府行禮,而陳知府吩咐的是:“我聽傅縣令的話,你家小姐有一對雙生哥哥?”
衛嬤嬤想到了少爺被分屍,仵作來之前,眼睛都是睜得可以說是死不瞑目,渾濁的眼珠沁出了淚水來。
“那位甘公子的屍體也太慘了一些,你便掩下不要和你家小姐說,只說都是一樣的死法。”
衛嬤嬤口中說著:“是。”只是心中想着,小姐與少爺是雙生子只怕感受到了少爺臨時之前的疼痛。
衛嬤嬤回到了自家小姐的院子,兩個丫鬟等到人都退下了,這才對着衛嬤嬤惶惶不安地說道:“嬤嬤,這全沒了?是怎麼沒的?”
衛嬤嬤在外是強撐着,此時見着了兩個丫鬟,心中悲愴,這才開口說道:“按照的仵作的推測,是昨個兒夜裏有人下藥毒了全府上下,然後一一宰殺的。”
兩個丫鬟都是自小就在甘家的家生子,此時也哭啼不已,“這今後可怎麼辦?甘家到底是得罪了誰,才惹下了這樣的滔天大禍。”
甘甜兒在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也是這個念頭,她想的則是更多一些,甚至懷疑是不是傅嘉澤動手,而聽聞了陳知府就在隔壁,直接衝到了陳知府的面前。
“陳知府,民女甘甜兒,想告訴陳知府一件事。”
甘甜兒把自己見到了簡赫和傅嘉澤的事情一說,說了自己主動說了流放犯人之事。
陳知府的眼睛一抽,本來以為是傅嘉澤自己斷出來的,結果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緣由。
若是甘家老太爺等人還活着,他一定會讓這家人好生管教孩子,此時甘家人都去了,他只能夠乾巴巴地說道:“不太可能的,這件事直接往上報他就可以得到功績,若是真殺了你全家,豈不是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