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番外(01)

第157章 番外(01)

在霧城待了兩天,顧斂周沒再遇見那個少年。

謝敏給他打了無數個電話,離開這座城市前,顧斂周才接電話。對面謝敏不停地哭,不停地解釋她之前用煙灰缸砸到他只是個意外,求他快點回家。

顧斂周到最後聽煩了,腦子裏一片亂,隨便找了個理由掛電話。

回去的路上,他靠在座位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窗外正下着雨,他突然想起那雙淺色的眼睛,像漂亮的琥珀色玻璃。

謝敏後來帶他去醫院治療,不算什麼大傷,醫生建議多休息。謝敏鬆了口氣的同時將事情所有的始末告訴了他。

顧臨背叛了她,背叛了這段發誓要從一而終的愛情。

兩人糾纏了一年,一年裏爭吵無數,顧斂周這年正好高三,是相當關鍵的一年,他開始減少回家次數。

他的射擊水平和以前一樣,是隊裏的神射手,提前被華大錄取。

拿到錄取通知書這天,謝敏和顧臨離婚了。

這算個好消息,不忠誠的愛情需要遠離。

然而一年後,謝敏就因為抑鬱去世。除了悲傷,顧斂周以為原本的軌跡沒受什麼影響,然而等他拿起氣/槍時,卻發現沒了贏取比賽的動力和激情。

他是為謝敏學射擊的,如今這個人離開了,這件事就變得沒有意義。

決定要退出射擊隊后,教練找他談了很多次,但見他去意已決,也不再勉強。顧斂周沒什麼喜歡的專業,轉到建築系也是隨便選的。

大二之後的日子,大概是顧斂周最消沉的一段時光。

他像個自閉患者一般,獨來獨往,跟誰都不說話,上課也總是安靜坐在教室後面一排。有不少對他抱有好感的人根本不敢上前搭話,也只能偷偷暗戀。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了大四上學期。

一個雨天。

顧斂周從圖書館出來,外面下着瓢潑大雨。他從來沒有打傘的習慣,大雨就不出門,小雨就直接淋着走。

而那天圖書館的老師看見了他要往雨里走,立刻喊住:“哎,同學,這裏還有把傘。”

顧斂周回頭。

那把傘是撐開的,他突然就想起了幾年前在霧城碰見的少年。

當天晚上,他回到宿舍,翻箱倒櫃終於在衣櫃的一個盒子裏找到了那把傘。他還留着,這些年搬來搬去都沒捨得扔到。

只是大部分時間都忘記這把傘,和這個少年。

傘上的小兔子依舊白白糯糯的,顧斂周盯了片刻,碰了碰它的耳朵。

他突然有種衝動——想知道這個少年過得好不好。

*

大四課少,第二天顧斂周就帶着這把傘去了霧城。他去了三所高中,沒蹲到人。這樣找人無異於大海落針,他也知道,可下周,他又買了去霧城的車票。

像是個執念。

顧斂周知道自己這個人,散漫慣了,什麼都能放棄。

但也什麼都能堅持。

就這麼來回了三個月,他把霧城市所有高中都蹲了一遍,就在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變態跟蹤狂的時候,人群里一抹安靜清瘦的背影進了視野。

那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少年。

皮膚帶着病態的白,嘴唇和臉頰卻都是紅的。頭髮和眼睛顏色都淺,像被夕陽染上去的一樣。

整個人都套在寬大規矩的校服里,模樣溫吞,卻像個漂亮的瓷器。

帶着易碎感。

顧斂周一眼就認出了他。

儘管兩人只在幾年前有過一面之緣,但那雙眼睛過於驚艷,以至於顧斂周這些年都沒忘記過。

少年是跟同伴一起放學的。

經過他面前時,對方並沒有注意到他,始終看着腳下。

顧斂周生平第一次膽怯,不敢上前跟人說話。

也許認錯了呢,也許對方早已不記得那件事了,他這樣安慰自己。

在那之後,他來霧城來的更勤快了。一下車就來一中門口等着放學。周圍有很多家長來接,有小攤販經常看見他,好奇問:“你是過來接誰的啊?”

“接我弟弟。”

“兄弟倆感情這麼好呢。”

……

少年今天珊珊來遲,校門口只剩下零星幾人。

這回他身邊跟了個女生。

“那你又請半個月的假了啊。”

“嗯……”

“那你在哪個醫院,回頭我把筆記帶給你。”

“市醫院……謝謝。”

生病了嗎?顧斂周將視線落在少年的臉上。少年的臉色比上回見到更蒼白病弱了一些,唇色也黯淡不少。

原來是生病了,怪不得這麼瘦。

大概是視線過於強烈,女生很快注意到了顧斂周,看清臉后,她的面頰有些紅,立刻喊了下旁邊的人:“那邊有個長得好帥的。”

顧斂周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少年看見他后想起來嗎?想起來之後會主動跟他打招呼嗎?他們以後,關係會越來越親密嗎?

然而少年並沒有朝他這邊看。

顧斂周心裏湧出一種失落感。

之後再來霧城,他沒有再去一中門口,而是去了市醫院。

這裏充斥着消毒水氣味,他來到了住院部,前台是個年輕護士:“來看家裏人嗎?”

顧斂周嘴唇動了動,他突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少年的名字。

他搖頭,等了會兒沒見到人,又不甘心這麼回去。於是去了隔壁門診掛了個骨科的號。

幾年前的手傷,現在什麼痕迹都找不到了。

他帶着單子再次來到住院部,不過這次很幸運,對方正迎面走來。

少年垂着眼睛,身邊的兩個大人大概是這人的父母,他們看起來很擔心少年,不停地安慰。等三人離開后,顧斂周將單子交給前台,看起來雲淡風輕的問:“剛才那個生病的男生還在上學吧,我有個弟弟也跟他一樣大。”

前台見他長得俊,人看起來也不像壞人:“在上高中呢,從小就經常來醫院,身體虛,經常吃藥。”

“看着可憐哦。”

“有時候需要手術,我們看着都疼,但他一聲不吭的。”

……

顧斂周沒再說什麼,在那之後,他幾乎有空閑時間就來霧城。

他不知道要做些什麼,也不想這麼突然的出來打擾對方,只是每次來醫院都會買上一束花,再托護士送到他的病房裏。

他送的花只有一種,白色的小小的,看着細弱其實很頑強,很多人應該不知道這種花的名字。

叫木香。

他覺得跟少年很配。

偶爾,他也會在花里放一些卡片,上面寫一些“加油”之類的話。

少年住上一段時間的院后,身體就沒那麼差了,出院開始正常的生活。白天上學回家,周末在家待着,偶爾出門吃飯。

少年喜歡晴天,看見人會笑,喜歡喂流浪貓,也格外喜歡一家麵館。

每次等人離開麵館后,顧斂周都會進去,老闆還沒來得及收碗,少年的面碗裏留了一大半。

他似乎胃口不好。

顧斂周淡淡掃了眼:“要一碗跟這一樣的。”

*

就這樣,在兩座城市來回輾轉之間,顧斂周大學畢業,而少年的身體好了些,也回到學校正常參加高考。

他突然覺得日子沒那麼乏味了,一切都變得溫和起來,也漸漸開始願意和周圍人說話了。

他經常去霧城,知道少年經常去的地方地方,但也不是完全能碰得上,全憑運氣。

可就算這樣,他也了解了不少東西——

知道少年考上了霧大,可入學后不久就因為身體原因休學了。

知道少年喜歡去一家咖啡店,愛喝甜牛奶。

知道少年手上的楓葉手鏈很重要。

知道,他叫楚憐。

*

入職后,有女同事約他去看電影,被他果斷拒絕後,對方問:“你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喜歡的人?

顧斂周似乎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他覺得人這輩子,也不一定要有喜歡的人,遇到就是幸運,沒遇到日子也會那麼過下去。

然而等到他不小心瞥到楚憐露出的一截腰時,才發現出了大問題。

他心臟的跳動頻率好像不穩了。

當天晚上,他就做了個相當綺麗的夢。夢裏,他像個沒有理智的野獸,將漂亮的少年壓在身下,狠狠地欺負。

欺負到對方整個人都出了一層細汗,眼睛濕紅,邊哭邊哀求。

他還不停地親吻少年,將那張唇吸得又腫又紅,看着那雙漂亮的眼睛濕了一片。還說了很多平日裏根本不會說出口的話。

……

醒來后,顧斂周對着某處地方,皺眉按了按太陽穴。

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份感情是什麼時候變了質——將對楚憐的好奇和牽挂,變成了喜歡。

只是在那之後,他開始在意外表,學着給自己搭配衣服。

他的視線開始更多停留在楚憐的手腕、嘴唇和腰上,白天盯的多了,晚上就開始做夢,夢裏他可以肆無忌憚欺負少年。

楚憐很受歡迎。

只是坐在咖啡廳里,前來搭訕的人就不少。他看在眼裏,生平第一次心生妒意——他羨慕那些人可以大膽地表達好感。

而這些日子,楚憐自始自終沒有朝他這邊看過一眼。

他像個暗地的偷窺者。

帶着十足的病態。

他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於是幾個星期沒再去霧城。然而那段時間像是得了相思病一般,生活都黯淡下去。

他才明白——對於楚憐,不僅僅只是好感。

最近幾個女同事之間流行着相互看書,他在無意間聽到了這樣的一句話——“我是宋清如至上主義者”。

浪漫至極。

於是深夜裏,他從床上起來,對着窗外的點點星辰,想起楚憐的眼睛。在紙上一字一畫地寫下——

“我是楚憐至上主義者。”

*

堅持了沒多久,顧斂周又來霧城了。

這回他想做個光明正大的暗戀者,就算是被認作膚淺的搭訕者也行,他好想跟他說句話。

哪怕拒絕的話也行。

然而這次過去,少年變了許多。

短短几周,整個人都瘦下去不少,衣服空蕩,臉色也變得黯淡。後面,顧斂周問了護士才知道,楚憐的父母出了意外。

少年,成了一個孤獨的人。

也許是兩個孤獨者之間的心靈感應,顧斂周怕他做傻事,拉了自己的朋友林眷過來,開了個VIP床位,開始沒日沒夜的守着他。

可楚憐的病情在一天天惡化。

還有更糟的情況。

因為家裏出了意外,楚憐的醫藥費算是一筆不小的數目。醫院是個帶來希望同樣也足夠殘忍現實的地方。他聽護士說,楚憐因為交不上手術費,病一直這麼拖下去就會繼續惡化。

顧斂周抽了一夜的煙。

他沒有抽煙的習慣,一方面是下意識覺得病人不能聞煙味。

第二天,他給家裏打了電話。

出於愧疚和補償的心理,顧臨這些年對他還行,最起碼經濟上完全沒虧待他。大四那年就將大部分財產和公司股份都過給了他。

顧斂周一直不接受。

可眼下並沒有其他辦法。他跟顧臨聯繫上,辭掉自己找的工作,回到了顧氏集團,成了股東當中最年輕的一員。

幾個月後,顧斂周抽空來到了霧城,這回,他變成了楚憐的資助人。

醫院有工作人員專門辦理這類資助,看他在信息單上並沒有留聯繫方式:“您不需要讓被資助人知道你的手機號嗎?”

顧斂周停下筆:“不用了。”

他不想他和楚憐因為這層關係而認識,他希望他們之間的相識是公平的。

繼承了顧氏后,顧斂周變得比以前狠辣許多,因為要管住手底下的人,白天他帶着一副虛偽的面孔,只有夜裏想起楚憐時,整個心臟才會重新跳動。

他就這麼默無聲息的陪了少年兩年。

兩年裏,他成了顧氏集團最年輕的上位者,無數人誇讚他年少有為,卻不知道他這些日子從來沒睡過一個好覺。

他開始整夜失眠,睡不着的時候就翻來覆去想楚憐。

這些難熬的日子裏,他從來沒想到放棄,而是讓自己迅速成長起來——不是為了金錢和權利。

他想當個堅實的依靠,想讓少年安心的長大。

無數的車票,無數的花束。

還有無數次咖啡店的“偶遇”。

其實只要稍微抬頭,楚憐其實就能發現角落裏的男人。

可對方一次也沒有發現他。

有次,楚憐走後,顧斂周發現座位上多了個東西,走近一看是手鏈。手鏈上還帶着楚憐的溫度,和清淺的香氣。

特別好聞。

他從沒敢靠近過楚憐,也不知道原來對方身上是這樣的氣息。

那條手鏈被他帶回了家。之後的幾天,他聞着上面的氣味,竟也能睡得着了——只是楚憐會不打招呼進入他的夢裏。

腰上一大片紅色的楓葉。

讓他迫不及待去親吻,去欺負。

*

入秋之後,顧斂周的生活漸漸沒那麼忙碌了,也許,這是個見面的好機會。

他買了個首飾盒,將手鏈裝進去,然而還沒來得及過去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醫生說楚憐的病情加重,因為沒有監護人,所以問他能不能來簽字。

顧斂周慌亂將盒子放進口袋,拿着鑰匙就出發了。

一路上他心臟亂跳個不停,結果在路口直接被追尾——

他感覺有溫熱的血漸漸從額頭上往下流,手裏抓緊了掉落出來的手鏈,意識也漸漸失去……他要死了嗎?

可是,他不甘心。

他還有個心愛的人在這世上,他想保護他。

他甚至還沒跟對方說過一句話。

……

也不知過了多久,腦子裏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你好,您被抽中主神任務,任務完成後可以實現一個願望。】

願望嗎?

他是有願望的。

他的願望里,只有滿滿當當的兩個字,填滿了他無數空白的時光——

楚憐。

*

他成了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任務者,每到一個世界就會失去記憶,可又會遇到一個少年。

他懷疑他們是同一個人,想着要把這個人深入骨髓的銘記,可輪迴到下個世界后,他又忘記了。

最後離開前,他發誓要記住他。

*

從病房裏睜開眼睛后,顧斂周才知道和他一起通過任務的是楚憐。所有的記憶一瞬間都到了腦子裏。

他們相愛了好幾輩子。

再次去霧城見到楚憐,對方臉色看起來很好,顧斂周很高興,打算上前去打招呼,然而才發現不對勁——

楚憐淡淡朝他這邊瞥了眼,沒有任何情緒的收回了視線。

他並沒有認出自己。

顧斂周停在了原地。

像是一瞬間回到了原地,他再次膽怯了,可生了好幾天悶氣后又忍不住想去找楚憐。這並不是對方的錯。

他現在要做的是,讓對方先認識自己。

顧斂周買下了這家咖啡店,重新裝修了,又將手鏈交給了店長,委託他給楚憐。

他看着楚憐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又看着他出院、入學。

直到回訪會那次,顧斂周站在不遠處,看一個年輕男人跟楚憐搭訕,兩人靠得很近,他才沉下臉色——

那是和他相愛的幾輩子的人,你們算什麼東西?

他突然覺得委屈,怎麼就忘記他了。也想過直接想人綁回家,將銀質的鐵鏈拷在那截纖細的腳腕上,一遍又一遍,看少年邊哭邊求饒,讓對方身體力行地想起自己。

甚至想這輩子就這麼讓人待在床上,只給自己一個人看。

可少年的視線就這麼直直看過來。

不再是虛空的瞥一眼,只是長時間的停留。

顧斂周的身體緊繃住,那一瞬間忘記了該怎麼呼吸。所有一切變態的、陰暗的想法都隨着楚憐的一個眼神消散。

少年坐在座位上,安靜看向他:“你好,我叫楚憐。”

就夠了。

就夠他不顧一切的,去愛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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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人設[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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