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135

長鞭劃破空氣的聲音響起,抽打的聲音和壓抑着疼痛的悶哼聲混雜在一起，在黑暗中意外地明顯。

黑夜無法阻攔顏尋的視野，男人的呼吸逐漸失去了分寸，地下的黑牢中顏尋的信息素削弱了他的大部分力量,傷口撕裂又癒合,折磨人的癢意令闕成的神志都變得不清晰。

“哈…”他的面上神色一塌糊塗。

顏尋的審訊手法是從倫納德那裏學到的。

後者知道鞭子抽打在什麼地方、蠟油滴在什麼位置最為疼痛,而顏尋的學習能力強的驚人，一直都是他最好的學生。

闕成當然不會求饒,他最多發出幾聲悶哼,一開始顏尋還覺得有些不習慣,後來就變得習以為常。

畢竟也過去了五年的時間,怎麼說也算是老朋友了。

“我記得我之前說過，我會放你走。啊…”鞭子落在了他的身前,一路向下滑動，顏尋的視線伴隨着移動到某處，語氣平淡，“怎麼又有反應了？”

闕成卻抬起頭,身後的蝶翼隨着他的痛感打開又並起,看起來有種易碎的美感，他不說話,黑暗中不知從何處冒出的銀白色觸手從他的嘴角開始往男人的嘴裏鑽,用這樣的方式撬開他的嘴。

闕成本能地發出一聲嗚咽。

顏尋的本體並非蟲族的形態,而是在保有人類形態的狀態下,衍生出類似於背後靈的存在。

事實上，今天顏尋已經算是非常手下留情了，闕成自然是注意到了她心情的愉悅。

“簡椿來…哈…再次誕生了？”

顏尋懶懶“嗯”了一聲：“按照約定，我也應該把你放走了。”

闕成不認為對於他來說是一件好事。

男人黑色的發隨着低下的頭向前垂,他光是忍受身體的異樣就已經用了大多數理智——在顏尋長達五年的調.教下，或許身體已經完全習慣。

……甚至，已經上癮。

闕成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他那雙貓眼石一般漂亮的眼眸中並未有任何的負面情緒，只有對顏尋本人的狂熱依戀。

“反正你也是不老不死的，留在這裏也沒什麼用，”顏尋手中的鞭子漫不經心地揮動着，她手中的動作停下來，沒有拿着東西的手打了個響指。

那些蛛絲隨着顏尋打了個響指的動作全部斷開，闕成卻沒有動，他的身體有些僵硬，傷口癒合的癢意並未消退。

“好了。”

她的意思是闕成去留隨意，隨後顏尋毫無留戀地轉身就走。

黑暗中，闕成的目光一直都追隨着顏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末端。

…離開他的主人，他還能去哪裏呢？

自由的蝴蝶殺手早已被關進了囚籠。

而當顏尋回到放置簡椿來的房間的時候，看見了簡成洲站在一邊，床上的簡椿來已經坐起來，兩個長得幾乎一樣、區分僅僅在於一大一小的蟲族保持着詭異的沉默。

兩種信息素的氣息碰撞，不過都很謹慎地沒有在顏尋的領地里表現出攻擊性，只是相互之間進行着簡單的試探。

顏尋推開門。

簡成洲嗅到了信息素的氣息看過來，異色的眼眸中一瞬間好像劃過了類似於糾結的情緒，不過他很快退開一步。

“陛下。”

顏尋問：“你適應的還不錯吧？”

簡成洲在誕生后很長一段時間附着在別的王女的神經網上，回歸到顏尋的部族以後，有些觀念還是需要再重新吸收。

況且最初那一代的蟲族骨子裏就是嗜殺冷血的，要在短短的幾年內糾正過來難上加難。

簡成洲的眼睫輕顫了一下：“是。”

其實很困難，但是比起那些同樣作為伴生的蟲，簡成洲已經落後了很多——他曾經還差一點殺了顏尋。

在沒有戰爭的狀況下，他的能力其實也派不上什麼用場，不得不在用自己的外表優勢的狀況下，努力地轉變自己的觀念。

不過顏尋並不是記仇的人，簡成洲那時候的立場不正確也是事出有因，罪魁禍首都被綁在小黑屋懲罰了五年，其餘的她也就不追究了。

而且簡成洲後來不是好好的幫忙了嘛。

“如果陛下您很忙碌，”床上的簡椿來雖然是幼年模樣，但說起話來和成熟狀態也沒什麼區別，“您可以不用理會我的，讓您憂心了。”

看這覺悟。

不過顏尋確實還有件比較重要的事情要做，簡成洲過來不僅僅是為了看眼簡椿來是不是真的誕生，也是要呼喚顏尋去處理突發的狀況。

關於…雌性蟲族的誕生。

與此同時，在距離顏尋住處不遠的一棟房屋中。

房間很大，擺設風格十分的隨意，房間內有三個蟲族。

季星源坐在沙發上，他依舊管理宇宙商會，和人類之間的交流最為密切，此時此刻正在翻閱最新一期的電子報紙。

上面寫着謝景竹宣佈自己是不婚主義者，新的掌權者由他和下屬共同培養。以及帝國最高將領退役，據說是準備獨自前往宇宙的未知處探索——也算是流浪。

謝淵的罪責判定，最後是那名僅存的受害者姜維執行。

人類社會劇烈的變動着，但對於蟲族來說五年的時間很短暫，像是古木在短短的年歲間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窗戶那邊傳來了聲音。

“姐姐又去了嗎？”季星源聽見搖光有些厭惡的聲音。

季星源低頭摘下自己佩戴的眼鏡，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轉移到了搖光的身上，紫發的少年坐在窗沿上，單手撐着臉頰，視線投向窗外的遠方。

顏尋的認知中還是更喜歡人類的社會，因此這個星球上的建築物都還是類似於人類星球的房屋。

搖光指的是顏尋又去溫床的事情，他們都知道顏尋在尋找誰。

闕成不願、或者說沒有辦法將顏尋遺失的那一段記憶還給她，對於搖光來說這樣正好。

他對於簡椿來一直都很排斥，他知道顏尋的一部分觀念是簡椿來灌輸的，他是她最初的老師，也是她一開始最親密的伴侶。

而所在藤椅上的破軍打了個哈欠，少年晃了晃椅子，金色的短髮隨着動作晃動着，或許是每日都沉浸在陛下的信息素中，再加上法則的變動，他們的攻擊性確實小了不少，還可以這樣在同一個室內安然相處。

當然，互相之間隔了好幾米遠。

少年爽朗的聲音下壓着一絲絲的涼意：“哈哈，別著急啊，不是還有的是時間嗎？”

季星源合上了手中的訊息，他語氣平靜道：“不就是為了那件事情來的么，快點說完。”

為了簡椿來的誕生——神經網上已經回饋出了這樣的信息，他們的女王陛下已經將誕生的蟲族帶回了她的宮殿。

五年來顏尋致力於改變蟲族生態，很努力地在走事業線，清醒的讓他們有些挫敗。

季星源其實並不在意，顏尋一直都很擅長怎麼安撫自己的部族，就算是他們再怎麼想要和陛下親密一些，顏尋那裏總有一條線划著。

所謂的端水。

他的期待值本身就不高，這麼多伴生中顏尋能夠看到的蟲族就那幾個，自己在其中有一席之地就足夠了。

搖光從窗戶邊跳下來，少年斂眸，眼中的陰鬱情緒全部被他收起來：“你們不會喜歡那個傢伙的。”

破軍停下了晃動，他輕嘖一聲：“說的好像會喜歡你們任何一個一樣。”

或許是年輕氣盛，他們兩個之間經常爆發出爭吵，季星源偶爾在中間起到調和作用，不過更多的時候還是懶得去管他們之間的吵架。

女王陛下都隨便他們打架，只是打完之後明顯會冷落他們一陣子，在這樣的狀況下，季星源完全沒有必要去幫着兩位說話。

他有些遲疑。

在這五年的時間內，顏尋一直都在尋找着簡椿來，季星源不知道她對簡椿來究竟抱有着什麼樣的情感。

是愛嗎？好像也不是。

他的陛下似乎並不愛任何人，不論是人類還是蟲族，她保持着一種特有的冷漠，偶爾好像距離他們很近，但是有時候又很快地就遠離。

搖光和破軍不會想那麼多，他們本來就是一等蟲族，沒有季星源那樣的心理落差，自然就會少一些敏銳。

“如果你們要在這裏打架，”一簇火焰在兩個針鋒相對的蟲族之間燃起，季星源的語氣平靜，“在這種小尋明顯心情還不錯的時候，那麼之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應該不用我多說。”

破軍向著後方撤了兩步，他輕嘖一聲舉起手：“我可不想因為你，小尋又冷落我那麼長的時間。”

搖光身後的蠍尾若隱若現，最後還是收了起來。

“是么，不待見的只有你一個人而已。”

說歸說，動作還是停了下來，破軍感覺到某處蛛絲的斷裂，他微微挑眉，而後目光望向窗外：“陛下放走闕成了？”

但是憑藉他們對信息素的敏銳程度，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信息素泄露，闕成在剛開始被顏尋關起來的那段時間裏還時常發生信息素泄露的狀況，強大的氣息足夠挑起周圍諸多雄蟲的恐慌。

搖光卻斂眸露出了一副“我早就知道會是這個樣子”的神情，他同樣將目光轉向窗外：“我猜他不會走。”

闕成對於顏尋的狂熱甚至要超出雄蟲對他們伴生王女的程度。

畢竟是個流浪了很久的蟲族，好不容易找到歸宿，就像是漂浮在水中的人終於抱住了身側流過的浮木——他不會走，或許會等待着，等待着那一天他的主人願意將他接納。

季星源皺了皺眉：“……比簡椿來麻煩的多。”

就在他們正對着簡椿來的出現進行一番預警的時候，神經網上傳來了一些重要信息。

而顏尋正和簡成洲正一前一後走向目的地。

簡成洲向來沉默寡言，他像是一尊只會跟隨着顏尋的機械人，保持着落後顏尋一步的距離，要不是顏尋的感官敏銳，幾乎都聽不到他的任何動靜。

但是今天他有些忍不住：“簡椿來……”

他的話說到一半，須臾又忍不住皺起眉，似乎在思考着自己應該要怎麼開口才比較合適。

顏尋猜到了他想要說什麼：“嗯，那就是簡椿來，你應該能夠感覺得到吧。”

就算是幼年的形態。

就算是對方根本就不記得他。

簡成洲垂下眼帘：“是，我有種非常肯定的感覺，那就是他。”

顏尋笑了一聲：“畢竟你的身體在某一個時期內有兩個靈魂。”

他們有着一模一樣的外貌，簡椿來成為成熟體之後，和簡成洲走在一起應該就是雙胞胎的既視感。

還挺有意思的，顏尋想。

她現在要去找倫納德，後者最近接手了一批溫床上的卵，和一群專供研究的雄蟲一起，在進行着雌蟲的培育。

有溫床在，顏尋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自己孕育子嗣，但是雄蟲的數量愈來愈多，統領這樣一個部族多少有些乏力。

都被稱為[主]了，還要辛辛苦苦的話豈不是太浪費了。

於是顏尋修改了法則，讓雌蟲誕生之後不必這麼不死不休地戰鬥，宇宙這麼大，分離出去的部族總是能夠找到棲身之所的。

而且法則上的描述是，只要顏尋願意，她可以隨時奪走忤逆她的雌蟲的生命。她是最後的一道枷鎖，控制住一切失控的產生。

話說回來。

不論如何，顏尋想要給簡椿來一個舒適的成長環境，畢竟他曾經經歷過的事件中，一直都是簡椿來在犧牲自己……他的能力彷彿就昭示着他前生註定面臨的傷痛。

簡成洲頷首，他一般都直接聽從顏尋的意思，女王陛下的指令就代表着一切，在這樣的狀況下，當然是顏尋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座研究所，風格和之前AIC公司有些相仿，也可以理解，畢竟這裏的主人是AIC曾經的董事長，也就是倫納德。

倫納德已經等候顏尋多時，他直接就無視了顏尋身側的簡成洲，快步向著顏尋的方向走來。

他還是那副成熟的打扮，男人暗紅色的眼眸中略帶着笑意，他伸手很親昵地將顏尋臉側的碎發向著而後別：“其實您不用着急。”

顏尋沒有躲，她問：“你看起來很高興。”

“當然，我從神經網上感覺到簡椿來了，”他的語氣中挑不出任何的錯處，好像真的在為簡椿來的誕生而感到高興，“陛下，恭喜你。”

倫納德的目光向著簡成洲的位置瞥了一眼，眼中並未有對着顏尋時候的笑意，但是很快他就收斂起神色，認真地注視着顏尋。

“按照陛下的吩咐，已經培育出了一批。”他彷彿在說培育什麼小動物，倫納德伸手向著後方的通道做了個請的姿勢。

“我帶您去看我們的實驗成果。”他轉過身，示意顏尋跟上自己，腳步照顧到顏尋放的緩慢了一些。

簡成洲還是落後半步跟在顏尋的身後，他被眼神挑釁之後一句話都沒有說。

冰冷的信息素熟練地收起來——要是真的很不爽的話，他們會在不會打擾到顏尋的地方狠狠打一架。

顏尋很快就看到了他的“成果”。

幾個雄蟲分別帶着幾個小姑娘，從信息素的感覺來說，這些年幼的雌性並未對着顏尋表現出任何的排斥，反而…好像很親近？

顏尋：“這……”

扎着小辮子的少女掙脫了身邊的蟲族束縛，像是小炮彈一樣撞進顏尋的懷裏，嬌滴滴地喊道：“母親！”

另一個小姑娘紅了眼眶，她咧開嘴露出尖銳的牙齒：“母親本來是要先抱我的！滾開！”

剩下幾個樣貌發色全部不相同的少女發出了類似的爭寵宣言，要不是旁邊有幾個雄蟲同時壓制，她們或許會就在這裏打起來。

顏尋：“……”

顏尋對上後方倫納德的視線，她將自己的手從小女孩的手中抽出來：“你要不和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