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反派(5)
謝情和秦沉坐在浮空車後座,謝情看着窗外,從上車起就沒有和秦沉說話。
秦沉可以看見他臉上的細細絨毛,直而挺的鼻樑,下頜線流暢,與顯得風流薄情眼睛不同,嘴唇的輪廓豐潤,沖淡了面部穠麗精緻得非人的感覺。
清晨的陽光灑進窗內,為他長而卷翹的睫毛點綴上碎金。
「好看嗎?」
謝情仍舊看着窗外,如同腦後長了眼睛,冷淡地問。
秦沉聽到他的語氣,又想到今天母親知道謝情被刺殺時的表情,不禁一陣頭疼。
現在才想當個好哥哥,似乎已經遲了。
但即便謝情抗拒,他也要履行自己的責任。
「我沒有見過比你更好看的人。」
秦沉誠實的說出了自己的感受,雖然他昨天起才察覺到這一顯而易見的事實。
「切~」謝情不耐煩地嗤聲,「為了媽媽,我允許你跟着我,不過你不能對我指手畫腳,否則就免談。」
秦沉:「你明知道不可能。」
謝情回過身,打量着他:「我和凌無疾□□的時候你也打算在旁邊看嗎?」
司機的大腦似乎突然被投放進了一枚核彈,他恨不得在這個時候化為微塵,或者戳聾自己的耳朵。
小少爺的發言也太大膽了,這樣一定會激怒大少爺!
秦沉的臉色明顯地沉了下來,如同他的名字。
「靈魂伴侶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解決,你不要輕舉妄動。」
謝情輕笑,看着秦沉不說話,眼睛裏都是高高在上的輕蔑。
這當然不是看兄長的眼神,也不是看師長的眼神。
秦沉在第一軍校任教時間很長,第一軍校的學生都以他的門生自居,這也是皇室忌憚林家的一個重要原因。
畢竟帝國中高級將領大多來自於第一軍校,他們已經想辦法調換了秦沉任教的課程,從指揮課教授調換成軍事哲學。
但學生們對他的崇拜之情不減。
這是秦沉的累累戰功換來的崇拜,哪裏是換課可以消減的。
即便是帝國皇室也要對秦沉以禮相待,他什麼時候見過別人用這樣輕蔑的神情看着他。
以至於秦沉的第一反應並不是憤怒,而是茫然。
他甚至不明白謝情的輕蔑從何而來。
「哥哥,」謝情抬着下巴,十足的倨傲,「還不明白嗎?我沒有興趣和你搶大公之位,所以才裝作廢物紈絝,不然即便我不想搶,有心人也會聚集到我身邊。我和你做了這麼多年兄弟,你連我是什麼樣的人都沒有看透,又憑什麼說幫我這樣的話?別了,我有我自己的方法。」
秦沉的眼睛裏是壓抑后的怒火,漆黑的雙眸壓迫力十足,謝情暗暗攥了一下右手。
秦沉閉了閉眼睛,聲音如同被寒冰凍過:「你的方法,就是勾引凌無疾?」
實在是,放蕩。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弟弟紈絝,但不應該是放蕩。
謝情忽然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從下往上看着秦沉,藍灰色的眼睛裏映出秦沉的臉。
「吃醋了?」
輕柔的呼吸撲在秦沉的下巴上,輕佻而曖昧。
「你說什麼?」
秦沉震驚之餘,怒火燒得更旺,但這怒火不管是對謝情,也是對自己,他的確太疏忽了,居然沒有意識到謝情長成了這樣的一個人。
謝情遊刃有餘的微笑:「昨晚看見你的表情時,我就明白了。」
他輕輕點了點秦沉左胸,靈魂標記的位置。
秦沉夾了一下眉心,立刻降下隔離板。
隔開的空間頓顯逼仄。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似乎被忽然壓縮的空間拉得更近。
他可以更清楚地聞到謝情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更清楚地感受到謝情身上的體溫。
四周的空氣似乎在慢慢升溫,秦沉的脊背上冒出微汗。
「哥哥。喜歡自己的弟弟沒什麼丟人的,」謝情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只是有點變態而已。」
說完,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繼續看向窗外,並打開了隔離板。
冷漠又自如,如同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在司機面前,秦沉就連辯解自己並沒有喜歡弟弟都不能。
他頓時明白,這是謝情施以的小小懲罰。
秦沉的呼吸急促了些許,壓抑道:「你……」
他平常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無論多麼危困的戰局都能保持冷靜,但他的冷靜已經接二連三在謝情面前失效。
秦沉現在幾乎想把軍部新研發的強製冷靜儀戴在身上,以免自己被謝情氣出個好歹。
接手襲擊案件的是軍事情報處,而非治安警察,這是由於林紅身份特殊,但凡是涉及到軍方高層人物的案件,都會默認移交給軍事情報處。
軍事情報處就坐落在一幢非常不起眼的小樓里,一進門,謝情就聞見了濃重的血腥味,樓里的陳設陳舊但是乾淨,不見絲毫血色,但血腥味就像已經浸透了這幢小樓,被九點鐘的陽光從牆體中曬了出來。
辦案人員是兩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對謝情非常客氣。
謝情在秦沉的陪伴下做完筆錄,辦案人員多問了幾句:「你覺得這是拜情教對你的報復嗎?畢竟你毀壞了拜情教的雕像,還說這座雕像丑得要命,那可是拜情教最出名的雕塑師唐姬的作品。」
「當然不是,這個怪物絕對不是拜情教的信徒。」
「您為什麼這麼認為呢?」
謝情篤定的語氣引起了辦案人員的好奇心,他們已經拿到了校門口的錄像,謝情高超的單兵作戰能力給他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軍事情報處的人常年和間諜卧底打交道,謝情忽然展露的鋒芒並沒有讓他們懷疑林紅家的小少爺換了人,而是下意識認為,謝情以往都在隱藏自己的真正實力,並認為這是林紅的授意,目的是降低帝國皇室的警惕心。
能隱藏得這麼完美的,一定不是普通人,同理可證,謝情一定不簡單,所以,他們非常重視謝情的意見。
謝情思考片刻,不疾不徐地分析道:「拜情教不是急需要彰顯力量或者造成恐怖氛圍的宗教,如果他們的教徒真的想報復我,那也不會以拜情教的名義行刺。我的母親是鮮血大公,兄長是帝國少將,哪個宗教會故意和我們家作對?再者,拜情教的教典里對神的外貌只有粗略的描述,說他擁有世間語言無可描述的美麗。唐姬的雕像和這句話描述的神相比,難道不是丑得要命嗎?拜情教的人不會這麼不講道理。」
他徐徐說著,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點。
「如果拜情教真的對我有意見,昨晚就不會讓祭司參加我的舞會。」
「您的考慮確實很有道理。」辦案人員起身道,「那麼今天就先到這裏,最近請您千萬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什麼情況我們會和您溝通。」
謝情微微點頭:「辛苦了。」
秦沉一直沉默着,跟在謝情身後離開了軍事情報處。
他的眉頭微微蹙着,感到十分不解,謝情在陌生人面前都可以表現得這麼聰慧得體,為什麼對上他就是必須被管教的紈絝模樣呢?
兩人一起坐上浮空車,秦沉道:「我送你回學校,下午放學后,我會接你回家。」
謝情不置可否,閉上雙眸,懶洋洋道:「隨便你。」
秦沉輕輕嘆氣,道:「我本來以為襲擊你的是謝氏進化的失敗者,但是經軍部科學院初步檢測,他的屍體上完全沒有變異痕迹,和普通人類毫無分別。就連腐蝕了你的衣物和靴子的□□,在我們進行檢測的時候,也已經變成普通人類的□□。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謝情懶懶睜開雙眼,藍灰色的瞳眸清澈如水。
「說來聽聽。」
「這是一種在我們監測之外的新型變異,抑或說,是一種新的進化。你學過歷史,應該知道上次進化潮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
謝情還真的不知道。
他不可能那麼快就了解到這個社會的方方面面。
他重新閉上眼睛,輕輕「嗯」了一聲。心想下車后要好好查一查所謂的謝氏進化,這個名詞讓他心驚肉跳。
謝情雖然閉着眼睛,但沒有真的睡覺,他心裏在想,他的階段性任務是陷害秦沉。那秦沉的任務又是什麼?
他的記憶既然和角色完全統一,那又該怎麼做任務呢?
系統除了喜歡針對他以外,在遊戲性上有着基本的公平,不會讓秦沉陷入與任務目標背道而馳的境地。
謝情能想到的方法無非以下兩種:
1、讓秦沉的角色處於可以深度參與任務內容的位置。
2、系統作為一個獨立的系統,如同小說里主人公身上忽然出現的金手指,向秦沉頒佈任務。
以他對系統的了解,約莫會是第一種。
副本名叫《變異》,從幾方面判斷,秦沉的任務內容和今天的怪物絕對脫不了關係。
而他,就是那個負責給秦沉增加遊戲難度的反派。
大約一刻鐘后,浮空車停在學校門口,秦沉先行下車,然後走到謝情那一側,看到謝情仍然閉着眼睛,他拿不準謝情是裝的,還是真的睡著了。
猶豫再三,或許是出於對謝情歷來忽視的愧疚,秦沉最終沒有選擇叫醒謝情,打算抱謝情到教室。
反正謝情的課表他都很清楚。
然而他並沒有得到這個稍微補償幼弟的機會。
謝情在他伸手的瞬間猛然睜開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道:「你想抱我?」
他在抱上加了重音,還生怕秦沉不明白似的舔了一下嘴唇。
秦沉被他的暗示氣得火冒三丈,果斷縮回雙手,身上嗖嗖冒冷氣。
他的冷臉或許可以嚇退很多人,但那裏面絕對不包括謝情。
讓人頭疼的弟弟仍舊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忽然拽住秦沉的領子,欺身靠近。
兩個人的身影被側開的車門擋住,秦沉怕別人看見這不成體統的一幕,順勢俯身,濃黑如墨的雙眸中燃燒着冰冷的怒火,低聲道:「你想幹什麼?」
謝情仰頭微笑:「不做什麼,只是想確定一下。」
他的另一隻手割開了秦沉的襯衣,指節準確地按壓在秦沉右胸的靈魂標記上。
他挺起腰身,兩人的距離頓時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這裏,好像發燙了。」
謝情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不可聞,卻還是能清楚地聽到他話里的笑意。
比常人體溫略低的指腹慢慢從秦沉的靈魂標記上拂過。
秦沉心口一梗,怒火和別的東西一起不聽話的膨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