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雨龍

似乎是沒想到餘燼會這麼說，夏幽只是微微睜大着眼睛，楞楞看着他，半晌未語。許久過後，她勉強着擠出笑容，故作平靜道：“……是，這樣的嗎？我都不知道，原來餘燼同學，是這樣想我的啊？”“嗯。”餘燼珉着薄唇，嗯了一聲后，將頭埋進扶桌的雙臂里，不去看夏幽那勉強着自己笑出來的臉。“……抱歉，餘燼同學，我不會再管你了。”略有失落的道歉聲從耳邊傳來，令他閉上眼，放空思緒，淺淺入睡。在放空思緒的那段時間裏，他突然想到，自己和夏幽的過往。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能說的事，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初高中六年同桌。不過，在夏幽那邊看來，卻是不止如此。她看着將頭埋進雙臂里的餘燼，輕咬櫻唇，臉色難掩失落。這次，無法再去責備他的木訥，有的僅是對自己今天反常行為的後悔。發現餘燼不回「桔梗」的消息，打算無視后，說實在，她急了。所以，她才會像今天一樣，頻繁的去接觸餘燼，明明在此之前，都只是默默地注視着。促使她注意到餘燼的契機，或許是從初二開始吧。也許對於餘燼來說，那僅是一件小事罷了，但對於她來講，卻是使得她注意到餘燼的重要理由。那是……一次偶然吧。餘燼在聽到班上幾個女生議論夏幽，說她的不好時，懟了幾句，然後吵起來。恰好，那時夏幽聽到了餘燼在幫她說話。她並沒有特別感覺，反而對此感到困惑，不明白餘燼為什麼會幫自己說話。明明沒有什麼交集，只是同桌關係，平時的交流也止於一些必要事項。在這種情況下，餘燼卻在聽到關於她的非議時，幫她說話了。所以，她很疑惑，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就一直注視着餘燼，直至現在。對他所產生的感情，也是在每一個日夜中，一點一滴積攢來的。……叮鈴鈴——伴隨着下課鐘聲響起，餘燼也從睡夢中醒來。他半撐着頭，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后，意識逐漸清醒。數學老師是少見的不會拖堂的人，一聽到下課鐘聲響起后，也沒管手上已講到一半的題，就宣佈下課。“哈~舒坦……”餘燼打了哈欠，起身走出教室，去隔壁教室找自己在這所學校的唯一朋友——雨龍。光聽名字，感覺是個文雅或者神秘的人，但實際上，對方是個剃着平頭，很冷峻、奇怪的人。“喂，雨龍！”餘燼來到隔壁班班門口，衝著那個坐在後排，同樣是在扶桌睡覺的男生大喊。“你小子趕緊起來了，上節早讀就睡著了你。”之前，他跟夏幽說去買水時，有順帶來找雨龍，不過發現對方在睡覺，也就作罷了。

“……吵死了。”而在睡着的雨龍，聽到自己的友人在大喊着他的名字時，皺了皺眉，清醒過來。隨即，他走出教室，來到餘燼面前，語氣不耐道：“叫我幹嘛？有屁快放。”“沒什麼，看你睡的這麼香，我就想着不能讓你這麼幸福。”“……你他媽。”雨龍是真他媽想給餘燼一拳。這小子，自己睡不着了就不讓他睡，什麼勾八損友啊。“行了，走了，一起去小賣部買瓶水喝下唄。”餘燼沒在乎雨龍那握緊的拳頭，笑呵呵的拍着他的背，勾着他一起朝教學樓外走。“昨晚熬夜畫了？”“嗯。”“哎，卷什麼啊你。”餘燼嘆了口氣，又重重地拍了下雨龍的肩膀，惹得對方的拳頭又一次握緊了。所謂的畫，是指畫畫。他和雨龍，都對畫畫有興趣，只不過一個是在畫漫畫，一個是油畫。雨龍斜瞅了眼餘燼，冷哼道：“你就是這樣，才會被人一直吐槽軟，完全沒想過去努力。”“我超，那是我想畫的軟嗎？我都不了解科幻，是編輯硬要我畫的啊！”說起這個，餘燼就來氣了，他本來是個畫熱血漫的，結果被說一般，沒有市場，然後就被腰斬去畫異軍突起的科幻去了。但他一高中生，且學習一般，對科幻有什麼了解啊，頂多就照着固有印象畫一些UFO啊火箭之類常見科幻。但這些東西，哪能比得上一些腦洞鬼才啊，那些人可都直接搞什麼核聚變、航母，還有懸浮城、賽博朋克，而且還畫的有模有樣的。“哼，多去了解下，也總會比現在那些飛碟UFO好。”雨龍依舊冷着臉，“就算不了解，也能去幻想吧？畫家最重要的不就是天馬行空的想像力么。”餘燼聞言，訕訕地摸着鼻子，小聲道：“……這個，你說的也確實。”雨龍的想像力，就很天馬行空，畫的東西總是出人意料，有種唯美哀傷的感覺。他所追求的，是殘缺美感，色調基本採用黑紅白三色，其餘的幾乎沒有。似是想到了什麼，餘燼輕嘆道：“也得虧你畫的出那樣的人物，我好怕你為了追求藝術，真的去殺人改造屍體。”他所想到的，是雨龍之前的作品，這裏面基本都是些懸疑、獵奇、血腥向的畫。比如有一幅叫《天使》的畫，聽着感覺很神聖，但雨龍卻畫的很……大概就是，在鋪有紅布的桌子上，全身赤果的女人坐在紅布中央，她左臂少了一截，背後有一雙殘缺的翅膀。為何說殘缺？因為那雙翅膀，只有左肩胛骨那只是羽翼豐滿，白羽神聖高潔，而右肩胛骨的則是畸形、萎縮的。不知怎麼的……儘管餘燼覺得正常人該對這種畫感到驚悚，但心中卻止不住的浮現‘藝術’二字。據雨龍說，靈感是來自偶然看到的，失去雙臂，肩胛骨發育畸形，導致高高凸起，撐出後背的人。他想，這種人在別人眼裏，或許是惡魔，但在他亦或是那人心裏，是墮落的畸形天使。至於畫的為什麼不是失去雙臂，而是左臂少了一截……那則是個人喜好了。雨龍一直遵從着適當的「殘缺美」這一個性，所畫的人物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哪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