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
“好熱!”
蕭陽感覺,自己像是泡在一碗玉米粥里,全身黏糊糊的,身體卻無法動彈,身體像是包裹了一層厚厚的繭子,他憤怒的大喊出聲。
然而,他的大腦中,卻呈現了一道嬰兒的啼哭。
他愣住了。
隨即,一個軟軟的東西塞進了他的口中,他本能的吸吮起來,不久后,開始感覺精神有些恍惚,再次昏沉的睡去。
“第三枚了,李寧拿到本次奧運會的第三枚金牌......”
耳邊忽然傳來半導體播報的聲音,緊跟着的是瘋狂的吶喊,蕭陽愣了一下,猛然睜開眼睛,無神的看着眼前模糊的空間。
李寧?奧運會?金牌?
幾個標誌性的詞語在他的腦中炸響。
這是一九八四年的洛杉磯奧運會?
他感覺頭很暈,搞不清楚狀況,他只記得自己在醫院搶救,耳朵里充斥着護士焦急的聲音,可是下一秒,他的整個神識都變的模糊起來,幾十年的記憶迅速佔領大腦,逐漸的清晰起來。
“曉紅,孩子醒了,快給孩子餵奶吧。”
一個溫熱的東西塞進了他的嘴裏。
我是嬰兒?這是,新生?
蕭陽如同雷擊,大腦一片空白。
意識卻也再次斷線。
“聽眾朋友們你們好,歡迎收聽午間播報,今天是一九八四年七月二十五日,陰曆六月二十七,星期三......”
還是這個聲音,很真切,似乎是從半導體裏傳出來的,沙啞而復古。
“我在做夢嗎?”
......
“聽眾朋友們你們好,歡迎收聽早間新聞,今天是一九八四年八月五日,陰曆七月初九,星期日,下面為您播報今天的......”
......
“聽眾朋友們你們好,歡迎收聽午間播報,今天是一九八四年八月二十日,陰曆七月二十四,星期一......”
隨着一天天醒來,蕭陽確認了一個重要的信息,這不是做夢,或許是他回到了輪迴的起始,人生的開端。
更或者說,這是一次重生,因為他的腦中清楚的記得往生的全部回憶,沒有承接未來,而是帶着八十年的記憶,回到了一九八四年。
一個嬰兒的身體裏。
人生重新開始了嗎?
蕭陽睜開眼睛,開始打量周圍的一切,炕頭處擺放着一張暗紅色的木質梳妝枱,梳妝枱上掛着一面鑲着木框的古樸鏡子,木框上雕刻着充滿年代感的花紋。
靠牆處是一個木質的暗紅色酒櫃,酒柜上面鑲嵌着烏黑色的鐵鎖,讓人很容易想到《西遊記》中,孫悟空給小道士剃頭的那個柜子。
酒柜上面,擺放着一台比磚頭還大的收音機,收音機里播放着鄧麗君的經典名曲,甜蜜蜜。
除此之外,這屋裏什麼也沒有了,倒是比家徒四壁好了不少。
“呵,忘了賄賂輪轉王大人了。”
蕭陽自嘲着,開始審視身旁的女子。
女子姿容秀麗,緊緻的肌膚透着青春的氣息,只是,臉上掛着密集的汗水,肩頭的手帕也已完全濕透了,胸口處高低起伏,似乎屋內渾濁悶熱的空氣也讓她呼吸的很困難。
窗帘拉着,似乎生怕有風透進來。
蕭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他嘆了口氣,上輩子算是完結了,這輩子該怎麼過呢?
上輩子太累了,沒掙到多少錢,這輩子不如就掙點小錢躺平吧。
他沒什麼野心,不想拯救世界,不想當什麼首富,有那個時間倒不如養養花種種菜,等時機成熟了,做做投資,一輩子也就衣食無憂了。
僅僅思考了片刻,他再次感覺睏倦,閉上眼睛再次睡著了,似乎稚嫩的大腦還承受不住過多的思考。
“啊~”蕭陽打着哈欠睜開眼睛,不知道過去多久了,嬰兒的生活,除了吃就是睡,渾渾噩噩。
他感覺有些無聊,想找個樂子,可是眼前的女子太稚嫩了,除了生澀的母性光輝,再也無法帶給他任何的開心。
“松哥,陽陽醒了,你給充點奶。”
隨着女子的喊聲,屋外走進來一個臉色黢黑的男子,二十歲上下,一頭捲毛,渾身散發著焦油的臭味,很顯然這是個大煙鬼。
“等着!”
男子拿起奶瓶看了看,裏面還有一點奶粉的底子,他隨手倒進去一些奶粉,開始往裏面澆注溫水。
蕭陽嘴角微微一抖,這也太不講衛生了吧!
隨着男子拿着奶瓶靠近,他撩開蓋在身上的毯子,以水攻展開了對這個男子的驅逐。
“哈哈~”女子大笑。
蕭陽這一泡尿十分精準,活力十足,幾乎沒有浪費,從男子的臉上一直澆到胸口。
“小兔崽子,跟你爹玩這套!”
男子似笑非笑的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把奶瓶遞給了女子。
這是他和父親蕭遠松的第一次正面交鋒。
從此讓這個男人對他充滿戒備,每次從母親陳曉紅手中接過他的時候,總會謹慎的先問一句,“尿過了嗎?”
殊不知,蕭陽只是針對他,如果嗅到強烈的煙臭味,即便沒有屎尿,也會吐他一脖子的哈喇子。
就這樣,家裏總算有了一點歡聲笑語。
蕭陽出生后的第二個月,他們的鄰居家裏也添了一個兒子。
從第三個月開始,他們就成了所謂的“玩伴。”
然而,蕭陽不喜歡這個叫陳大山的傢伙,陳大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嬰兒,完全沒有控制自己的口水的意識,當兩人身處一個炕上的時候,陳大山會把蕭陽全身上下都嘬一個遍。
他想了很多辦法來驅逐陳大山,比如把腳指頭塞進他的嘴裏,或者往他的腦袋上撒尿,可是這傢伙似乎被蕭遠松還要難以對付,來者不拒,讓他很是頭疼。
更讓人頭疼的是,他還有個讓人十分反感的奶奶。
尖酸,刻薄,習慣把打壓別人當成一種日常,把攀比來彰顯自己的優勢,就連蕭陽和他孫子陳大山的身高體重,都能編纂出一本古裝奇俠傳。
蕭陽是其中那個小隨從,而陳大山是高高在上的大俠客。
“大嫂子,你家陽陽咋還不會爬啊?”
蕭陽的奶奶楊慶梅只是尷尬的笑笑,這幾個月,蕭陽已經聽到了太多這樣的話,這只是一個由頭而已,接下來便是對自己孫子的讚美之詞,對蕭陽的各種貶低。
蕭陽冷哼一聲,感覺耳朵都要長繭子了。
“你看我家大山就是不一樣哈,從小就壯實,這才幾個月啊,都能爬的這麼穩當了,你們家陽陽可得好好練練,小身板本來就弱,要是再不好好練,那以後給我們大山當小跟班都一定夠格呢。”
“也許長大點就好了呢。”楊慶梅隨意回應着。
接下來便是變本加厲了,蕭陽翻着白眼,抬起柔軟稚嫩的小手,捂住了耳朵,他聽膩了,也聽煩了,老調重彈,每天都是這些沒營養的詞,他八十多年的人生經歷,卻硬是想不明白,這個中年女人不停的重複這些話,目的究竟是什麼?
難道只是為了那一點優越感?
他評判了這個女人,用一個字。
賤!
如果這個女人是自己的女兒,他一定會上前抽她幾巴掌,教育她好好說話,如果學不會好好說話,就割掉舌頭當個啞巴。
人這一輩子,三年學說話,一生學閉嘴。
唇槍舌劍永遠比刀兵更加鋒利。
殺人誅心,說的便是口舌之凶,才是禍亂環宇的罪魁禍首!
後世的網絡暴力殺死了多少無辜的人,他可是見識過的,也因此對口不擇言的人,一直十分痛恨。
......
春節。
這一年的臘月特別的冷,蕭陽已經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沒有感受過這種冰冷了。
從進入冬月開始,他就開始整日的淌着清鼻涕,毫無節操的楊慶梅,經常把用過的尿片直接懟在他的鼻子上,他無數次皺眉想要反抗,可是只換來了對方更加無情的變本加厲。
他覺的,該做點什麼了。
於是在除夕夜的年夜飯飯桌上,他當著所有家人的面喊了一聲:“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滿桌死一般寂靜,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孩子這麼小就開口說話了,而且吐字清晰,發音準確,甚至和他們的家鄉話有很大的差別,更像是......收音機里的標準普通話。
他的母親陳曉紅緊緊的把他抱了起來:“陽陽,你會說話了?”
一家人沸騰了。
這天,他剛剛六個月。
打破了盧王村嬰幼兒最早開口說話記錄。
這天晚上,從爺爺奶奶到三叔,挨着給他發紅包,在這個尋常人月工資只有幾十塊的年代,他賺到了重生后的第一個十元錢。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隨着串門拜年的人流,蕭陽見人就喊一聲,“恭喜發財,紅包拿來”,把很多人逗的開心不已,稍微沾親帶故的就會掏出張毛票意思一下,一上午的時間,他的衣服裏面就被塞的鼓鼓囊囊了。
聽到風聲的大山奶奶就是不信邪,抱着孫子來一探究竟。
“哎喲,呵呵呵,大嫂子過年好啊,聽說你家陽陽會說恭喜發財了,我來看看是真的假的啊?”
看到這個女人,蕭陽的小臉瞬間拉了下來,但還是抿着小嘴喊了一聲,“恭喜發財,紅包拿來。”但隨後他又加了一句,“一百兩百不嫌多,一塊兩塊不嫌少,年初不發包,霉運跑不了!”
這討彩頭的話,硬是讓他喊成了咒語,大山奶奶臉上的表情瞬間難看起來,“哎呀,真會說了啊?”
隨後不情願的從兜里掏出了一毛錢,剛要遞過去,蕭陽又開口說道:“要想霉運都趕跑,十塊八塊剛剛好!”
大山奶奶的臉色都已經綠了,手也跟着抖了起來。
十塊八塊?這小子還真是敢要啊!
蕭家人都被他的話逗的忍俊不禁。
陳曉紅忙上前打圓場:“嬸子,您別聽他的,他就是個孩子,懂什麼啊,您快把錢收起來。”
大山奶奶面色尷尬,剛想把錢收回去,蕭陽又開口了,這一回徹底擊碎了她的心底防線:“大山今年要倒霉咯!”
“陽陽,你胡說什麼?”陳曉紅趕緊打斷他的話,有些不明白,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兒子嘴裏就只是重複一句話,他們都以為是跟收音機學來的,可現在竟然又多了幾句,就像他本來就會說這些一樣。
大山奶奶咬牙切齒的盯着他,兩隻眼睛都開始有血絲了,最終還是從兜里掏出了十塊錢的大票,硬是塞給了蕭陽,抱着陳大山轉頭便走。
“嬸子,這就走了啊?不坐會兒?”
劉蘭花哪還有心思坐在這,這次不僅沒有找回場子,還順帶損失了十塊錢,她心裏恨死了蕭陽,一邊往回走,一邊籌謀着報復的辦法,口中低聲嘟囔着,小b崽子,你給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