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章、此情可待難追憶
郝大夫懇切地說，老朽膝下無子，只一個女兒還未及笄，雖然品貌平平，但是敝帚自珍……老朽看庄公子才情不菲，心思慎密，少年有為。懇請庄公子看老朽薄面，留在醫館裏，做個少掌柜，跟小女共同經營，小女日後有個倚靠，醫館也後繼有人，老朽將來亦老有所養，豈不美哉！
庄公子若喜歡歧黃之朮，今後潛心鑽研，憑庄公子異乎常人的天賦異稟，將來一定能成就一代歧黃大家，造福萬民，流芳百世！不知庄公子意下如何？
郝大夫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不明白，庄琪兒就枉自為人了！
庄琪兒想了想，恭敬而又不失分寸的說：“承蒙老先生垂愛，小生感激不盡。但是小生另有苦衷，恕難從命！”
“為什麼？”雖然庄琪兒把話說得文質彬彬，禮貌委婉，郝大夫還是覺得老臉上有些拉不下來。
“百善孝為先，小生鄉下還有個年邁的婆婆需要贍養。小生不能貪圖安樂享受而棄親人於不顧……”
“那個好辦，過幾天租輛馬車專門去鄉下把尊太夫人請來不就成了嗎？”
“老先生的恩山義海，小生銘感五內！只是婆婆已經年邁，經不起車馬勞頓，恐難成行……”
“這……”
話又說到這份上了，再堅持下去，就是強人所難的意思了。
這會兒，郝大夫真的覺得老臉無光了。
尷尬地說了一句：“老朽內急，庄公子請自便。”匆匆出門而去。
傍晚，靈兒抱着一大堆葯進來：“哥，這是那位姐姐專門做給你吃的藥丸。”接着又好奇地望着庄琪兒：“哥，你是不是惹那個姐姐生氣了？”
“怎麼啦？”庄琪兒沒好氣地說，頭也不抬。
“靈兒真受不了她，大半天都拉着個臉，象欠了她八輩子人情債似的，可是，可是她偏偏又要給哥你炮製這麼多的好葯，你說怪不怪？”
庄琪兒想了想，說：“大概人家是煩你不會看人臉色吧！”
靈兒撓撓頭：“哥，靈兒怎麼聽不懂你的話呢？”
不知是靈兒的靈氣罩着還是傻妞的葯起作用，反正現在的庄琪兒已經一如常人，自覺無任何的不適。
也許，是兩者皆有吧！
入夜，郝大夫出診去了還沒回來。
傻妞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想到爹說的庄公子委婉地拒絕了入贅的事，心中又氣又惱，可偏偏就是恨不起來。
因為庄公子畢竟少年英俊，玉樹臨風。在她的心目中，庄公子的人品、才貌皆無可挑剔，確實是入贅夫婿的上上人選。
她想，一定要讓爹想辦法留住他，讓他多住些時日。自己對他溫柔些，“淑女”些，再見機而行，不信他不回心轉意。
好不容易才合上雙眼，忽然一個激靈又爬了起來，想到夜裏春寒料峭，庄公子他們的被子可能薄了些，今晚上肯定睡不好。
於是拿了一床備用的被子，
來到庄琪兒卧室門外，看到屋裏的燈還亮着，傻妞忽然又想到庄公子是讀書人，肯定有讀夜書的習慣，又轉身到廚房烹了一壺熱茶。
傻妞一手夾着被子，一手執着茶壺，用腳輕輕踢了踢門，盡量溫言軟語的叫了幾聲：“庄公子，庄公子……”
屋內悄無聲息。
傻妞提高了聲音：“這麼早就睡死了，還讀書人呢！不要臉，大懶豬！”說著，又狠狠的踢了幾腳。
“傻妞，你幹嘛呢，三更半夜的，門都快被你踢壞了，你就不能溫柔點嗎？影響人家公子休息，成何體統？”背後傳來了郝大夫的聲音。
靜夜裏，傻妞搞出的響動確實不小，把剛出診歸來的她爹都驚到了！
天性使然，關鍵節點上，她無論如何也“淑女”不起來。
傻妞回頭委屈地說：“爹，你看這兩頭豬，睡得也大死了吧！”
郝大夫過來拍了拍門，屋內依然無聲無息。
郝大夫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用鑰匙開了門。
開門時帶出來的風，把燭台上的殘燭吹得搖曳不定，忽明忽暗。
屋裏物品依舊，庄公子的氣息尚存，可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床上錦帳低垂，一床被褥依然疊得整整齊齊，彷彿壓根就沒有動過。
“閨女呀，庄公子已經走了！”郝大夫有些不大相信的說。
傻妞氣得把手上的東西摜在地上，狠狠的罵道：“沒良心的東西，虧得人家心心念念……”
“呯”的一聲，茶壺在地上摔得粉碎。
傻妞還不解氣，到梳妝枱前把上面的東西往地上撥拉。
突然，傻妞愣怔住了，因為她看到枱面上有個小包，旁邊還有一封信，信封上赫然寫着：郝老先生尊啟。
“爹，這一定是那沒良心的傢伙留下來的。”傻妞把信遞給她爹。
“爹老眼昏花，還是閨女讀吧！”郝大夫把信又交給傻妞。
傻妞抽出信紙，就着燭光念了起來：“老先生賜鑒──什麼東西，文縐縐的，酸秀才一個！”
郝大夫不樂意了：“庄公子是這麼寫的？真正豈有此理！”
傻妞哭笑不得：“爹，後面那幾句是我罵他的！”接着又從頭開始讀信：
老先生賜鑒：
小生因挂念婆婆，思鄉益甚，情難自已，遂決定放棄今科大考，於今晚動身返鄉。
老先生與令媛對小生的關愛之情，小生感恩戴德，無以為報，愧甚！
有微薄診金，葯儀奉上，不足為敬，望乞哂納。
小生不辭而別，實無禮之極，因另有苦衷，望老先生勿怪為好。
傻妞性格豪爽率直，小生甚是欽佩。稱傻妞當真褻瀆了她，叫妞兒可也。
小生曾有一心愿：若得妞兒為義妹，實乃三生之幸，夫復何求？
無奈此別匆匆，未知能否再見，倘今生無緣，來生再續吧！
敬頌
崇祺
學生琪兒頓首百拜
xx年xx月xx日
傻妞讀完，”嗤啦”一聲，把信紙撕得粉碎，狠聲道：“我就是傻妞，傻妞，要你管？哼，想撿便宜要我叫你一聲哥，做夢吧你！”
郝大夫將手探進床鋪，喃喃自語：“還有些溫度，應該沒走遠。”
怔在當地想了想，突然大叫一聲：“糟糕，不好了，攤上大事了！快，快去把庄公子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