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前塵往事任唏噓
父女倆正說著,就見一個正值垂髫之年的男孩子跑進門來,仰起萌萌噠的臉兒稚聲稚氣地質問:“你們把我哥藏到哪兒去了?”
老者一看這小孩蠢萌蠢萌的樣子,樂了:“小娃兒啊,你走錯門了吧,你哥是誰?誰是你哥啊?”
女子轉頭一看,認得這個小傢伙,便說:“裏面那位公子他病得不輕,我們正準備給他治病呢!他是你哥?”
靈兒想說,你們瞎折騰什麼啊!我哥那點兒毛病我靈兒就能治利索,何必多此一舉?
話到嘴邊又呑了回去,一個八九歲的娃兒能治病,說出去,估計也沒人相信!
邁開小短腿,一溜煙便走了進去。
庄琪兒仰躺在診療床上,雙目微閉,面色雖然有些蒼白,說話聲音氣息依舊微弱,但是總體上比剛才已經好多了。
老者──郝大夫坐在床前,閉着眼睛全神貫注的替庄琪兒把脈。
良久,切脈完畢,郝大夫睜開眼睛說:“庄公子,恕老朽直言,庄公子這是情志失控,以至心神錯位心魔乘虛侵襲,幾欲喧賓奪主……”
“心魔?哪來的心魔?”還有些虛弱的庄琪兒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下意識的問了一聲。
“對,心魔!通俗點來說,一個人的本性以善念為主,而情恨、仇恨、貪妄之念、執念、怨念等等都是心魔,一旦心神錯亂或者離散,心魔入駐中宮,排解不開,驅逐不去,就會反客為主,遺患無窮……”
“真的這麼嚴重嗎?”庄琪兒邊問邊坐了起來。
“本來非常嚴重,若拖延片刻便有性命之憂。不過,老朽已經探明庄公子貴體內有一股清純的靈氣護住了心竅,目前已無大礙,用些清心安神的葯調理些時日便可康復。只是老朽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庄公子體內這股清純的靈氣從何而來……”
“爹,這也是女兒覺得庄公子的病情特殊的地方,所以就廹不及待的將這位公子‘請’回來,讓爹您研究研究了。”
靈兒想,真是巧舌如簧,明明是“搶”,卻說成是“請”。
還有什麼“?心魔?”,還不都是他們杜撰出來的名堂,庸人自擾!我才不管那麼多。我哥就算有多大的事兒我都能解決。你看哥現在不是好多了嗎?
只不過哥好象挺享受別人給他診治的樣子,沒法,只好隨他……
庄琪兒和靈兒交換了一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郝大夫開了一副葯,吩咐女兒傻妞到藥房去抓藥炮製,靈兒不知是不放心還是好奇,也跟了過去。
郝大夫繼續說:“心魔可以禍害人,也可以歷練人,只要庄公子摒棄雜念,調節好情緒,多想些美好的事情,加上必要的藥物調理,就能突破心魔的羈絆,凈化自己的靈魂……”
庄琪兒說:“小生有個疑問,不知老先生肯解惑否?”
“老朽雖比庄公子虛長几歲,見識未必有獨到之處,剛才所言,庄公子若相信,就姑妄聽之,若是不信,就當是老朽信口開河的無稽之談。如今公子既有一問,想必是對老朽有些信任了,老朽定當知無不言!”
“庄琪兒說:“歧黃之術,講究望、聞、問、切,從而了解機體之陰陽、表裏、寒熱、虛實,再斟酌病情辨證施治。小生見老先生剛才所為,僅憑切脈,就能洞察小生病情,真乃能人異士也!再者剛才老先生斷語,似是醫理,又似是佛理,醫乎?佛乎?此小生之惑也!”
郝大夫哈哈大笑:“庄公子之學識見聞遠在老朽之上,老朽這裏只好自圓其說:先前老朽聽庄公子談吐之間,望、聞、問已經在其中矣。加上切脈,豈有不明白之理乎!再者,醫、佛同樣源遠流長,醫理和佛理也有很多共通之處……當然這只是老朽之拙論,未必真知灼見…”
庄琪兒微微一笑:“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偑服偑服……”
“老朽還有一言奉告……”
“老先生有話但說無妨,小生洗耳恭聽”
“依老朽看來,庄公子絕非平庸之輩,出身必是大富大貴之家……”
郝大夫此言一出,庄琪兒苦笑連連:“老先生此言謬矣,無稽之談,無稽之談!開玩笑了!小生出身貧寒,家徒四壁;祖祖輩輩桑麻耕稼為生,不名二錢!幸好到父母親這一輩克勤克儉節衣縮食,這才讓小生讀了幾年書。去年參加秋闈鄉試,忝中舉人。只因才疏志大,今年這才又有了進京趕考的打算,純系想碰碰運氣而已──何來出身大富大貴之說?”
老先生嚴肅起來:“老朽對麻衣相法也有涉獵,觀公子之骨相,面相,手相,應有如許之事實,絕非開玩笑。至於公子以後嘛……”
郝大夫又仔細觀察了一下庄琪兒的面相,沉吟了一會,才又慎重地說:“庄公子今後的前程去向,老朽也不敢妄下結論,相信庄公子今後必定是人中龍鳳,舉世矚目,萬民擁戴,百世流芳……”說著,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黯然之色。
庄琪兒想:這老先生剛才的話還算有些在理,可是說來說去,說我出身大富大貴,簡直是天方夜譚,一派胡言!
也真是的,別人不知,我自己還不清楚自己嗎?自小生活在那窮鄉僻壤,父母親,婆婆每天早出晚歸耕耘樹藝,辛辛苦苦,也是僅保一家溫飽略有盈餘而已。尤其是自己十二歲那年,父母雙亡,自己已經無法再去上學,與雙目失明的婆婆相依為命。每天在大山裡勞動,飢餐野果,渴飲清泉,披星戴月,沐雨櫛風……
那種淪肌浹髓的苦和痛,誰能理解?
有時覺得苦了累了,鬱悶了,就只有到父母親的墳墓前去哭訴……
好在鄉親們都知道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承受之重,紛紛伸出援手,才讓自己和婆婆順利度過了難關。
現在想來,仍不勝唏噓……
又好在自己聽婆婆的話,不管多苦多難,每天晚上都挑燈夜讀。冬寒抱冰,夏熱握火,磨礱砥礪,這才沒有荒廢學業──直到去年春天遇見龍小姐……
如今這位老先生卻說他出身大富大貴,簡直是痴人說夢,信口雌黃!
轉念一想:也許這是老先生善意的謊言──心理治療的一種方法亦未可知。姑妄聽之,一笑置之可也,何必當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