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章 秋雨微寒,骨與刀爭
李不器此前沒有發現還有第三個刺客,原本的四成勝算,霎時間就變成了兩成。
但此情此景,他又能如何呢?
只能是開始默默的調整呼吸節律,手中的大棒骨被漸漸握緊……
同時,他於沉默中用牙咬斷了裝訂兩本薄書的麻線,然後將書塞進了衣袍的前襟里。
扛着扁擔的刺客,沒看明白李不器是在做什麼,便冷聲說道:“你很平靜,看來是對今日這一劫,早就有所預料。”
“嗯。”李不器輕聲應了一聲。
刺客繼續道:“李不器,隆德十三年生人,今年十八歲。
父李大勝,丹鶴城軍府廚子。
母張秀兒,鶴城軍府織造辦紡工。
七歲啟蒙,十歲考入了丹鶴城書院,十五歲考取秀才功名,同年離開書院,隨其父到定遠軍軍府中幫廚。
次年,父母相繼因病去世。
隨後在其恩師的保舉下,入丹鶴城書院擔任史科教習,一直至今。
沒有任何的修行的天賦,典型的手無縛雞之力的窮書生。
但是,僱主給的價錢卻高的離譜,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你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
李不器不置可否,在那名刺客說話之際,他丟開了紙傘,任由着寒冷的秋雨將他徹底的淋透。
刺客見李不器不說話,便沒有了耐心,“算了,不管你有什麼秘密,終歸是馬上就要死了,就帶着上路吧!”
應着話音,刺客抬手一甩手中的扁擔,便是有木鞘驀然飛出,現出了其本質。
那根本就不是扁擔,而是一柄做了偽裝的鋒利苗刀!
下一瞬間,刺客突襲而至,手中的苗刀斜斬而出,劈碎了無數的雨滴。
這一刀的速度非常快,面對那奪命的寒刃,李不器的眼眸中無驚、無怒、亦無悲,只有一片清明的決然!
在某一個恰到好處的時刻,李不器全力掄出了右手中的大棒骨!
此時的大棒骨被他的識覺之力加持強化,堅愈鋼鐵!
砰的一聲!
苗刀被打偏幾寸,李不器借勢與刺客錯身而過。
電光石火只之間,李不器左手腕一翻,一柄沾滿了油花的剔肉尖刀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接着剔肉尖刀便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刺進了刺客的胸膛,扎破了心臟!
李不器一擊得手,立刻後退數步,與剩下的兩名刺客拉開了距離。
僅此一擊,他右手的虎口已被震得崩裂,鮮血順着大棒骨不停滴落,而且整條右臂更是一陣酥麻,止不住的顫抖着……
果然,即便是低境界的武道修行者所擁有的力量,也不是他所能抗衡的。
剩下的兩個刺客,眼看同伴捂着胸口,一觸即死,不可謂不吃驚!
他們真的是想不明白,李不器是如何能用一根大棒骨,擋下了那鋒利的苗刀的?
那根大骨棒,不應該在接觸到苗刀的瞬間,就被劈成兩截嗎?
“看來僱主沒跟我們交實底兒,這小子身上有問題,小心些!”
說話間,這名刺客從腰畔抽出了兩柄匕首,與另一名持短劍的刺客,一左一右,逼近李不器。
這一刻,李不器的全身上下已經被雨水淋濕,麻衣裏面浸滿了無數的水。
他目露寒光,竟是率先搶攻而出,只見他左手並成劍指,遙遙的指向了一名刺客。
右手則是將大骨棒,狠狠地擲向了拿着雙匕的刺客!
下一瞬,浸潤在麻衣中的無數雨水凝成了一道極細極長的水線,從他的劍指前段飛速刺出!
水本是無形無質的柔軟之物,但那條水線在識覺之力的加持下,卻變得異常的鋒利且堅韌,如劍!
水劍是透明的,隱藏於漫天雨幕中且速度極快,刺客便沒能發現。
然後刺客就被水劍刺穿了喉嚨、切斷了頸椎!
以此同時,僅剩的那名刺客,剛剛用匕首劈開了那根遮蔽視線的大骨棒。
他剛想沖向李不器,便看到一串褐黃色的書頁,彷彿一條吐信的毒蛇般,飛快的襲來劃過了他的脖頸!
一抹殷紅沾染了書頁,接着便是鮮血如注!
隨後,書頁失去了識覺之力的加持,開始如深秋的枯葉般簌簌而落……
這名刺客雙手捂住脖頸,因為聲帶被切斷,喉嚨只能發出咕嚕咕嚕的模糊聲音,連最後的不甘都無法嘶吼而出。
至此,三名刺客都死了,皆是死不瞑目。
李不器長出了一口氣,下一刻便頹然地癱坐在了地面上。
這一場兇險的搏殺雖然很短暫,但卻已經是李不器能做到的全部了。
他的識覺之力在接連的控制、加持大棒骨、雨水和書頁的情況下,徹底被榨乾了。
甚至連識海本身,都遭受了極其嚴重的傷害。其中彷彿有雷霆炸響,頭痛欲裂,雙耳和鼻孔中已經滲出了鮮血……
若是枯竭的識覺之力就此無法恢復,他會很快死去,或者變成一個傻子。
秋雨依然在不停地落在他的身上,那股冷意,讓他的大腦保持着最後的一絲清明。
他還不能暈過去,因為他只是暫時的安全了。
李不器靜坐在地上,不停地提醒着自己:想要活下去,就要保持清醒!
雖然他不算普通,但也終歸是一個從未走上修行大道的凡人,能在這場刺殺中完成反殺,原因其實有很多。
在精確的算計下,秋雨、大棒骨、剔肉刀、舊書,被他那強大的識覺之力編織成了這場詭異的殺局。
雖然只有兩成勝算,但他成功了。
同時,他從六歲開始堅持鍛煉身體,根骨確實孱弱,無法修行高深的武道,但其體格較比一般的書生,可是好了太多。
還有就是得益於他隨其養父,在丹鶴城軍府中幫廚的經歷。
那一年的時間,他明裡暗裏的,從那些真正上過戰場的老兵手裏,學到了很多東西。
人體最脆弱的部位有哪些、戰鬥中的步伐,以及呼吸方式等等,這些都是真正實用的搏殺技巧。
可以說,這十八年來,他一直都在為了自己能夠長久的活下去,默默地做着準備。
時間緩緩流逝,枯竭的識覺之力慢慢的恢復……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梆子聲,驚破了雨聲,由遠處傳入這處僻靜的暗巷。
“鐺!戌時到,宵禁行!”
李不器悄然睜開眼睛,艱難地起身,開始有條不紊地打掃戰場。
插在第一個死去刺客胸口的剔骨尖刀他被拔出。
刀刃之上卻是只泛着一層淡淡的油花,沒有一絲的血跡,有些奇怪。
隨後,他又將兩本舊書的書頁、紙傘、以及那已經斷成了兩截的大骨棒,都給撿了回來。甚至是連包骨頭的油紙都沒遺落。
確認現場已經清理乾淨后,他拄着此前被偽裝成扁擔的苗刀刀鞘,踉蹌卻安靜地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秋雨雖然很冷,但也很好,因為能掩藏很多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