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8章 你方唱罷,我登場(三)
見到如此情況,李不器雖然頭很痛,但還是瞬間就想到了一些事情。
但不等他說話,一手捂着胸口的傷處的玄潛,便率先說道:“能御使飛劍發起如此速度的偷襲,滕王本體一定在附近!
他被我強行奪了一柄本命飛劍,識海一定受了重創。
找到他,能殺!”
其實以滕王那羽化境巔峰的修為來說,完全能夠發動千里劍殺。
但這也是有條件的,比如說必須要有人充當眼睛,時刻盯住目標,或者事先在目標身上留下某種標識物。
還有就是,千里劍殺的那一劍,必須要一氣呵成。
一旦中間斷了,就會出現“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的情況。
先前,滕王因為血替法軀被斬滅,兩柄飛劍已經失去了控制,但依然能以如此的威勢發動偷襲,就只有玄潛說的那一種解釋。
滕王本人就在這附近,甚至是近到能夠清晰的看到這裏!
李不器看向了墨鴉,說道:“還得是勞煩兄台了。”
這個請求當真是沒毛病。
墨鴉是李不器從流沙閣中請來狙殺滕王的殺手,現在滕王未死,墨鴉就自然需要繼續幹活。
墨鴉雖然不是那種甘心為人驅使的人,但既然回歸了流沙閣,就一定會秉承着“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規矩。
無奈一笑之後,墨鴉伸手一招,便是一道白光驀然竄到了他的肩頭,化形成了一隻小白猴。
墨鴉輕聲說道:“咱哥倆去把他揪出來。”
隨後,他們一人一妖就朝着兩個不同的方向,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李不器在姚玉朗的攙扶下,緩步走到了玄潛和無戒的近前,輕聲詢問道:“兩位道友怎麼樣?”
玄潛冷哼一聲,“死不了,管好你自己吧。”
無戒則是說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倆是來幫你的?”
李不器笑了笑,說道:“傍晚那會,我一個人走在這凌煙澤畔的大街小巷中。
一邊佈置着我的龍筋絲,一邊去往流沙閣的秘密據點。
在路上我先後遇到了兩個人。
他們皆是給了我同樣的消息,便是青山觀來人了,會幫我做一些事情,並且給了我聯絡你們的方法。”
誠然,李不器在得到了聯絡玄潛的方式后,並沒有跟他交流太多。
只是問玄潛:你可有把握搞死滕王。
玄潛的回答是:若是他自己與滕王單打獨鬥,絕對沒有可能。
然後李不器就給了玄潛數個地點。
說是既然一定是打不過的,就盡量將滕王往他劃定的那些地點引,哪一個都行。
因為李不器早已經在那些地方的地下,佈置了龍筋絲!
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就是其中之一。
玄潛也正是聽從了李不器的安排,才會在這裏被滕王從“元息江中泛輕舟”的狀態中給打了出來。
所以這一切都是戲,都是局。
可以說,直到剛剛他們發現被殺死的滕王只是一具血替法軀之前,今晚發生的全部事情,都在李不器的掌控之中。
在綜合了得到的所有信息之後,李不器早就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了從獵物到獵人的角色轉換。
其實,到目前為止李不器反手部下的這個殺滕王的局,也不算是完全失控,徹底失敗。
只要墨鴉能夠找到滕王,就還是要殺!
至於李不器為何一定要殺滕王,原因很簡單。
給以隆德聖皇和萬玄辰為首的那些人,一個強有力的回擊。
李不器要讓他們知道,自己絕不是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老實人。
先殺一個滕王,就算是收點利息!
玄潛吞服了一顆靈丹,於閉目調息間說道:“兩個人?是幽家的人和寒山宗的人?”
對於寒山宗,李不器了解的並不多。
只知道其是北地的第一大武修仙宗。
在宗門底蘊和實力上,與天一道宗、青山觀、以及泰一書院,並列為大乾的四大頂尖仙宗。
在修行界中,素有着“東西有兩一,南北有二山”的說法。
東西的兩個一,說的自然是泰一書院和天一道宗。
南北的兩座山,指的就是青山觀和寒山宗了。
而且,從歷史上的某些事件來看,這寒山宗一定跟幽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以目前李不器的掌握的信息來看,他並不知道寒山中是否被幽家拉入了這個局。
更不知道寒山宗若是入局出手了,又會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
所以也就沒有過多糾結,因為很多事情沒必要搞的太明白,只要把握住大方向不出現問題,就完全夠用了。
比如說,李不器一直都知道,幽家一定會不遺餘力的站在他身邊。
“第一個人,自然是幽家的人。”
李不器頓了頓,繼續道:“但第二個人,是萬玄辰。”
玄潛睜開了微瞌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李不器。
他並不懷疑李不器的話。
但眼神中傳達的意思也很明顯:萬玄辰既然於長街之上找到了你,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這其中的原因很簡單,幽家派到湖州的人既然先找到了李不器,自然會一直隱藏在暗處保護。
而且,萬玄辰在重傷未愈的情況下離開雲夢澤來此,並不是為了殺李不器,而是為了殺別人。
殺一個,或者是幾個,比之李不器更需要立刻去死的人。
當時的情況是,日薄西山天色漸晚,霏霏細雨已經在凌煙澤畔落了起來。
行人匆匆,皆是趕着回家避雨。
商販們也是陸陸續續、有條不紊的收拾着攤位鋪面。
李不器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緩步走在石街之上。
數不清的龍筋絲隨着他的步伐,通過石板的縫隙潛入地下,蟄伏於泥土之中,靜待展露鋒芒的時機!
某一刻,一位同樣頭戴斗笠披着蓑衣的中年人,與李不器擦肩而過。
“李公子,家主讓我告訴你,想做什麼就放開手腳去做,幽家會全力支持你,而且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聽了這番話,李不器只是淡然的點點頭,腳步不停繼續向前走去。
沒一會,他就被一個撐着油紙傘的白衣老者,攔住了去路。
此時,雨已經漸漸的下大了。
老者白髮白須,滿臉都是皺紋。但那一雙眼睛,卻是亮的令人心悸。
因為識覺之力的變異,李不器的記憶力很好,他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老者。
但是只一打眼,他便知道老者就是他的那位大仇家。
大乾國師萬玄辰!
那一刻,李不器的心情出奇的平靜,沒有任何的驚恐。
該來的終究是會來,躲不開,也逃不掉。
唯一讓他感覺有些意外的是,他與萬玄辰的這次見面,似乎有些太早了。
“前輩有何見教?”
這是李不器的開場白,雖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最起碼的禮貌,還是要有的。
萬玄辰的老臉上沒什麼表情,回道:“我確實想要殺了你,但有一點,我需要跟你說清楚。
想殺你並不是因為我討厭你,而是因為我有必須要做這件事的理由。
即便如此,我還是要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之後,是不是要說:你是轉世的冥王,為了天下蒼生,煩請李公子慷慨赴死吧?
好在是萬玄辰沒有繼續說,所以他們二人也就沒有立刻動手打起來。
李不器冷笑道:“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和隆德該對誰懺悔,你們心裏有數。”
之所以這麼說,便是因為在一定程度上,李不器真的能夠理解萬玄辰的想法和說法。
萬玄辰認定他是轉世的冥王,讓他活着就會引發滅世大劫的提前降臨。
屆時,這天下的黎民百姓皆會為之遭難橫死。
殺死一個人,而拯救無數人。
這個買賣不論怎麼看,都是合算的。
但問題就出在,李不器不認為自己是轉世的冥王。
他們之間的情況可以類比為:人一旦在屋裏看見了蚊子,就一定會使出全力將其拍死。
但蚊子咬人吸血真的有錯嗎?
從人類的角度來說,蚊子是害蟲,會傳染很多種疾病,一定是錯的。
但從生物要生存下去的根本屬性來說,蚊子其實也沒什麼錯。
所以,一切矛盾的發生,都是因為立場不同。
不過有一點,是李不器絕不能認同的,甚至是不能容忍的。
既然你萬玄辰想要殺我是為了天下蒼生,那血月之罪的那一晚,還在襁褓之中就枉死的萬千嬰孩,又該作何解釋?
他們是何其的無辜?
他們該向誰索命復仇?
是我李不器?
還是你萬玄辰和隆德聖皇?
不要說什麼“你於黑暗中背負光明,逆行而上,必須要為天下之大不為”的屁話。
你萬玄辰和隆德聖皇的所作所為,根本就與光明、正義不搭邊。
血月之罪的“寧錯殺,不放過”,完全就是在走捷徑!
所謂一勞永逸,然後高枕無憂!
萬玄辰自然知道李不器的話是何意思,但他的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
他這一輩子看過了太多的人間疾苦,早已是心堅如鐵,所以只是平靜的說道:“今夜,你有你想殺的人,我也有我要殺的人。
希望今夜過後,你沒被你想殺的人反殺。
而我已經殺了我想殺的人。
至於咱們之間的事情,日後再算吧。”
“前輩放心,江山有待才人出,我會讓您知道什麼叫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聽了這話,萬玄辰終於是笑了,輕輕搖頭,嘆息着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