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罷官流放,叔侄默契
凌至誠發跡之後不忘糟糠之妻,這原該是一段美談佳話。
可是現在——
他卻是一邊吸着長寧侯府的血,一邊把祁家人的臉皮往地上踩,又一邊拿着從這邊得來的順暢仕途和榮華富貴去和糟糠之妻一起抱團享受……
這就實在沒品了!
祁文景很少有脾氣暴躁的時候,這會兒臉都氣得通紅。
“他是從頭到尾把咱家人當冤大頭耍了!”憋了半天,他咬牙切齒的狠捶了下桌子。
楊氏示意桂云:“去沏杯降火的涼茶。”
“是!”桂雲應諾去了。
祁歡就暫時沒管祁文景,她只是仔細斟酌着問管玉生:“你去呂州一切都還順利?簽和離書時,凌至誠具體是個什麼態度?”
“小的沒跟他鬧紅臉,只道是侯爺不同意他休妻,他若要與咱家斷絕就只能和離。他那邊態度也強硬,眼瞅着是不把咱們侯府看在眼裏了,但在此事上頭卻未曾猶豫或者拿喬,很痛快的就重新簽了和離書。”管玉生道。
因為祁文景被氣得不輕,他說著,又忍不住偷瞄了對方一眼:“許是覺得小姑奶奶與他夫妻多年,彼此手上皆有把柄,再者……還有凌家的兩位姑娘夾在中間,他以為咱們會有顧慮,不敢公然打壓或者拿捏於他吧。”
否則,區區一個六品官,對着長寧侯府,他憑什麼囂張?
合著——
這貨這是卡bug呢?掐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和名聲大過天的世俗道理,以為他能反過來將長寧侯府給拿捏了?
祁歡雖然自詡見多識廣,也僅是在腦殘劇里才見過這樣拚命作死而不自知的反派,整一個就無語住了。
該問的都問過了,她就暫且打發了管玉生先下去。
桂雲送了涼茶過來,祁文景的確是氣得狠了,他這麼一個講究的書獃子也是端過去就不顧儀態的牛飲,直接一飲而盡。
一杯涼茶下了肚,總算也稍微冷靜了幾分下來。
祁歡問:“父親您之前不是叫三叔和姑母他們都一起過來商量過一次了嗎?現在事情核實,準備怎麼處理?”
祁文景道:“老三說得對,這麼些年他吃咱祁家的都得叫他吐出來,包括的他的家小在內,得全部把他們打回原形,叫他們吃點苦頭和教訓。他凌至誠以為他一個窮酸,那就是赤腳的不怕船鞋的,可是他忘了,這麼些年他順風順水榮華富貴的日子都是仰仗文姮從咱們家帶給他的,他的官位和現在的好日子就是他的鞋!”
說著,他就已經急促的站起來往外走:“我再去一趟老三那,敲定一下具體章程,這事兒也沒必要拖着,儘快了結吧。”
他這邊急匆匆的走了,而祁歡一聽祁文晏插手了,也就直接躺平,十分放心的懶得再摻合,回隔壁書房繼續看着祁元辰又做了半個時辰的功課也就回自己院子睡了。
以現代人的思維,會覺得罪不及家小,但是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凌至誠這事上連他那個原配和幾個孩子都一起收拾了,祁歡也並不覺得過分。
這些人這些年都跟着他心安理得的在吸祁家的血,又沆瀣一氣,把祁文姮當猴耍,這些年裏背後不知道是怎麼嘲笑和厭惡自家人了,現在自家若是還要婦人之仁的同情人家……
那屬實就是聖母心泛濫了。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啊?!
次日,祁文景就把除祁文晏之外的其他兄弟姐妹又都叫了回來。
眾人聚在一起商議一番,最後還是派出祁文姮這個當事人親自出面,拿着祁文景提前給她寫好的狀紙和祁文景叫人從凌至誠老家找回來的證據去了京兆府衙,告了凌至誠一個欺世盜名和蓄意行騙之罪。
而她之所以肯去——
則純屬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後被氣得很了,正在氣頭上,只想報仇出氣。
事實上,在祁文景今天叫她過來之前,她還壓根沒多想,也沒想明白凌至誠那些事情裏面的彎彎繞繞,只當是凌至誠眼瞎,背着她養了個家世樣貌哪兒哪兒都不如她的外室,並且現如今還要為了這女人和幾個私生子休了她。
她對凌至誠沒有半分眷戀,只是不甘心自己被這麼個女人比下去,所以這些天才一直在咬牙切齒的生悶氣。
當從祁文景這得知凌至誠養的那個女人其實是他在進京前就明媒正娶的妻子,相形之下她反而變成了名不正言不順的那一個……
這種欺騙和羞辱,叫她當場就炸了。
祁文景也就趁着這股勁兒,叫她自己去衙門遞的狀紙。
這狀由她出面去告,渲染一下,還能勉強引導輿情將她包裝成一個烈性的不甘被渣男欺騙的受害者,並且祁家對外也隱瞞了凌至誠遞休書那一茬兒,只道是祁文姮這次回呂州發現了凌至誠的貓膩,一怒之下不甘受騙主動請離,然後一身傲骨的回京告狀,誓與渣男一刀兩斷。
世人皆是同情弱者,把祁文姮這個形象樹立起來,看熱鬧的無關人等在同情她之餘,反而會有很多人忘記看笑話了。
但如果這狀子由長寧侯府去遞——
那就等於堂而皇之的昭告天下,他們人才濟濟的一座侯府居然被個一名不問的窮小子給耍了,現在是發現真相之後惱羞成怒,這才仗勢欺人的要辦人家。
屆時……
不僅沒人會理解祁家人的憋屈,反而會把整個家族都推上風口浪尖,弄成最大的笑話!
這兩種選擇之間——
可謂天壤之別!
凌至誠是曾經的二甲進士,是在皇帝跟前露過臉的,如果祁文姮狀告他的這些事查證屬實,嚴重些甚至能給他定上個欺君之罪。
甚至都沒用祁文景和祁文晏其中的任何一個去京兆府打招呼,京兆府尹立刻就派心腹的前去核實案情。
由於管玉生去呂州簽訂和離書那次,雙方雖然橫眉冷對,但卻並沒有爆發明確衝突,這就導致凌至誠完全放下了戒心,只以為自己已經脫離了長寧侯府的常年掌控,終於可以光明正大且不加掩飾的一家人在一起招搖過市了,就帶着他那糟糠之妻和兒女們喜滋滋的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
京兆府的師爺過去,將他一家堵了個正着。
與此同時,也有人根據狀紙上的陳述去他上一任的地方上和他老家都一一走訪取證……
祁文晏對這案子的判定結果,自是提前使手段給京兆府尹打過招呼的,最後甚至都沒用將凌至誠押解回京過堂就有理有據的定了他的罪——
杖責之後罷官流放,其子女也全部戴罪,三代以內不得參加科舉考試,並且沒收名下所有產業歸於被他騙慘了的祁家三姑奶奶祁文姮。
這也就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個臭窮酸,現在手上的一點產業,一部分是利用祁文姮的嫁妝錢生錢弄來的,剩下的另一部分則是當官這些年的俸祿,和中飽私囊,搜刮來的,否則——
怎麼都得叫他給祁文姮一個賠償。
凌至誠對長寧侯府,等同於螳臂當車,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這案子結得算是漂亮又利落,各種查證核實證據之下也僅用了半個月就審結執行了。
但是隨着這案子塵埃落定,大獲全勝的祁文姮卻慢慢回過味兒來,又哭天抹淚的找回娘家,當著兩個兄長鬧:“大哥二哥,你們到底是不是在坑我?這狀是告了,那個殺千刀的也得了處置被罷官流放,可是她這一獲罪,我的妙姐兒和嬌姐兒卻都成了犯官之後,我們嬌姐兒豈不是要嫁不出去了?”
凌妙妙的事她一直不知道,並且自從凌妙妙被二房強制送走之後,她自覺沒了挽回的指望,後來再見面雖然是對二房夫妻倆橫眉冷對,但也沒再追問過凌妙妙下落。
畢竟——
岑氏是說把凌妙妙遠遠送出去找人家嫁了,肯定不會嫁的什麼門戶相當的好人家,這女孩兒一旦嫁了人,後半輩子就定了性了,她就算不依不饒的再把凌妙妙要回來,這孩子也只能是砸回手裏來,沒什麼意義。
現在在她看來凌妙妙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但凌嬌嬌卻還可以拿出來說事兒。
岑氏對她也不慣着,當即反唇相譏:“你上回哭鬧着回來求你兩個哥哥做主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那時候說是無論如何也要給你出了這口氣,你大仇得報,死也瞑目。怎的,現在吃飽了飯就反過來砸碗?姑奶奶你這般不厚道,以後再有什麼事可別找回來求做主了,我們可誰都伺候不起你。”
祁文姮這會兒剛剛和離,還處在風口浪尖上。
她沒了夫家,所有的指靠都在長寧侯府。
並且,大房和二房現在還且“和和睦睦”的住在一起呢,以她的眼界和腦子,甚至都沒意識到等出了喪期兩房就要分家。
是以——
現在被岑氏給陰陽怪氣了,她也像是被人掐住了翅膀,壓根就不太敢回嘴,就怕是真把娘家人惹惱了以後不再管她。
她抹着淚,聲勢瞬間弱了下來:“二嫂你也是做娘的人,我是為著嬌姐兒一時情急,你還要雞蛋裏挑骨頭,這時候都要擠兌我嗎?我就是發愁我們這孤兒寡母的日子以後怎麼過。”
岑氏不與她逞口舌之快,冷哼一聲,別開了視線。
凌妙妙算計祁元銘之後,她就對這個小姑子一家都恨之入骨了,尤其現在祁元銘死了,再看這一家人,就更是牙根痒痒。
祁文姮在她這碰了釘子,就只能又找向了全場最好說話的祁文景:“大哥,你倒是說句話啊……”
祁文景又何嘗待見她?
可是做為一家之主,他又不能撂挑子,也就沒好氣道:“你哭天抹淚的有什麼用?跟那麼個渣滓騙子過日子你又沒法過下去,不和離你怎麼辦?之前不是就說好了,你先趕緊出京避也避,等着父親的喪期過去,屆時我與你二哥一起琢磨一下再給你找個人家。”
說著,他看向同樣哭成了淚人兒的凌嬌嬌,這才軟了幾分眼神和語氣:“到時候你帶着孩子改嫁,把她姓氏也改了,只要她不是嫁來京城,誰又會知道她生父惹上了官司,她是罪臣之後?”
祁文姮自打招惹了官司上身,最近都不怎麼敢出門了。
她縱使在家驕縱不講理,可畢竟也是堂堂侯府的嫡小姐,出門在外還是重名聲和臉面的,尤其在意旁人的眼光和看法。
若在以往,打發她出京這種事,想都不要想,可是現在——
左思右想之下,除了出去避風頭之外,她也沒那個勇氣和臉皮留在京城任人指點了。
一番言辭將她打發,之後又過了兩日她收拾東西帶着女兒離京,這一場風波也就等於徹底落幕了。
而這時,都已經是九月底。
霜降之後,秋去冬來,楊氏又開始張羅着給一雙兒女做新的冬衣禦寒了。
守孝期內,不好大張旗鼓的把綢緞莊和裁縫鋪的人請進門,她就打算從庫房裏挑些以往存着的布料,交給府里的針線房去做。
這天吃了早飯,打發人把祁元辰送去祁文晏那,楊氏就叫人把她壓箱底的布料都搬出來,讓祁歡一起幫着挑。
“孝期之內,這兩年的衣裳都得挑着素色的做,你衣櫃裏原來那些也沒幾件能穿的了,索性就連明天其他季節的衣裳也一起吩咐他們做了。”楊氏一邊點出幾匹素色或者深色的布料,一邊與祁歡說話。
見祁歡一副興緻缺缺的模樣,就轉頭喊她:“你也別愣着,雖然顏色都是大同小異,可花紋料子都還是大有不同的,喜歡什麼樣的你得自己挑。”
祁歡手指撫過一匹雲錦上面精緻的花紋,依舊沒怎麼提起興趣來,“反正這兩年也很少出門,我那現在的幾身素色衣裳換洗着也夠穿了,去年也沒長高多少,而且看我這樣子,今年應該也不會再長了,衣裳只要穿不壞就能一直穿,倒是辰哥兒,他個子拔得快,您多張羅着給他做幾套。”
祁歡剛來那會兒看着祁元辰瘦瘦小小,乾巴巴的一個小人兒,現在兩年不到的時間,五官逐漸長開了,拔高了個頭兒,身子骨也眼見着豐潤壯碩許多,少了幾分弱不禁風的精緻氣,瞧着倒是越發的生機勃勃喜慶人了。
楊氏想到兒子這兩年的變化和成長,欣慰欣喜之色都溢於言表。
只祁歡這話也提醒了她,她順手又抽出兩匹橘紅色和紅色的料子,交給跟着的丫鬟。
祁歡不解:“拿這做什麼?”
“你剛一說我就想起來了,正好挑料子,就順手也給樾姐兒做一身過年穿的新衣吧。”楊氏道,“那丫頭今年也長個兒了。”
祁家在孝期不方便經常出門,現在便是每月兩次胡大夫特意過來給她診平安脈和做葯浴,調養生的方子。
祁歡撇撇嘴,隨口打趣兒:“那您要不把胡姐姐的新衣也一併給做了吧!”
“也不是不能!”楊氏笑道:“但我就算做了怕她也不好意思收,就別給彼此找不自在了。”
胡大夫是個實誠人,誠心給喬樾裁套新衣,她不會推辭,但如果祁家這邊大包大攬把她的也給做了……
這就是給人曾家負擔,叫她難做了。
送禮這事兒吧……
還是很講究技巧和分寸的。
誠然,祁歡原也不過就是開個玩笑,不當真的,便是一笑置之。
可楊氏見她始終沒個態度出來,卻是有些不滿起來,將她拎過去,在一些男人適用的料子前面站住:“今年過年你不是說辰熠應該回不來嗎?你在家閑着沒事,給他做件冬衣帶過去,好歹有個表示,叫人家知道你還惦記着他呢。”
“我的針線活又做的不好。”祁歡本能的拒絕,“而且他也不可能缺衣裳穿。”
楊氏卻是恨鐵不成鋼:“穿不穿的都是個心意……”
祁歡才不會攬這麼個活兒在身上,趁她不注意,直接就溜了。
轉眼就到年末,祁歡這邊不冷不熱的不着調,倒是顧瞻叫人送回來滿滿一大車的年貨,皮草布料,首飾和精緻不俗的小擺件,應有盡有。
祁家這個年是不用怎麼過的,更得是閉門謝客,也不用走親戚,只多囤積留用一些食材也就夠了。
小年夜的次日,清早吃完飯楊氏就打發祁歡:“今兒個你親自送你弟弟去文晏那吧,順便把樾姐兒的衣裳帶着,給送過去,前兩日她們母女過來我給忘記了,她們下回再來就得年後了,趕不及穿。”
“嗯!”祁歡自是應承下來,穿好禦寒的斗篷,拎上祁元辰就走了。
祁家這麼個情況,也不能互送年禮,祁歡直接就空手去了,見了祁文晏一面,打個招呼露了臉就道:“三叔,辰哥兒就交給您了,我還有點事,趕着出去辦一下,晚些時候再回來接他。”
原不過就是隨口一說,卻不想她這三叔太不近人情,還特意從書本後頭抬眸審視着打量了她一番,調侃:“又是要去給誰添堵?”
祁歡:……
這個人,約莫就差修鍊成精了,站在他面前當真是一點秘密都不能藏。
祁歡滿心的挫敗感,苦着臉道:“我都幾個月沒出門了,就不能是街上隨便溜達溜達吃喝玩樂?”
祁文晏見她裝傻不想說實話,也沒興趣深究,冷嗤一聲,繼續埋頭看書。
祁歡灰溜溜的從他家出來,先去同濟醫館送了喬樾的衣裳。
胡大夫那裏已經歇業了。
池雲川本來上半年就已經隨顧瞻回了西北軍中,但是年關將近,他又跟隨給祁歡送年貨的人馬一道兒回來了,這會兒三口人正在家熱火朝天的收拾準備過年。
祁歡遇見池雲川,倆人都嘴欠,免不了互相拆台打趣湊了兩句,等把池雲川懟得面紅耳赤了,祁歡這才心滿意足的凱旋出來。
“這會兒時辰還早,咱們是直接回三爺那還是小姐您在街上逛逛?”星羅扶着她上了馬車,隨口訊問。
最近臨近過年,又加上冬日裏白天短,所以立冬以後祁元辰去祁文晏那基本都是只待一上午,中午就回了,輕微的時間波動是看他在哪兒吃午飯,在祁文晏那吃,就回來晚一會兒,回來吃就要早一會兒。
但這會兒才剛巳時,接他確實太早了。
祁歡卻是目標明確:“先不回三叔那,難得出來一趟,我再辦點事。”
她湊到窗口,喊了跟車的衛風:“跟井叔說,叫他一會兒繞一下,先送我拜訪一下楊成廉府上,可別叫他們覺得是我忘了他們。”
星羅:……
三爺不愧料事如神,她家小姐果然是要給人添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