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滿滿的安全感!
胡大夫麵皮僵硬,愣了好一會兒。
車夫對祁歡與他的對話只聽了個一知半解,見他站立不動,便就催問:“大夫?您……是要留下來嗎?”
胡大夫一激靈回過神來。
轉頭去看,帘子垂下,已經將車上祁家姐弟遮了個嚴實。
再回想之前祁歡意味深長看他的那一眼,他便覺得臉上刺刺痒痒的,很不舒服。
本能的抬手搓了搓臉,然後仍是笑呵呵的坐到車轅上。
祁歡坐在馬車裏,一直有注意外面的動靜。
她原以為這胡大夫被自己戳破身份,便不會再隨她一道兒,卻見這貨居然沒臉沒皮的又蹭上馬車,心中覺得有趣,不免會心一笑。
等收回視線,見祁元辰正瞪着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瞧自己,就又摸摸他的腦袋,溫聲安撫:“累了吧?咱們這就回去了。”
她明白鬍大夫之前提點她的意思,如果想要引蛇出洞,她倒是真可以拿洪家那孩子的命賭一賭,看幕後黑手一計不成,會不會來害了洪家的孩子,以嫁禍給她。
之前對方動了她屋裏熏香,又阻撓鄭媽媽去請大夫,旨在要她的命。可是在這個女子受禮教約束極重的古代背景下,一個閨閣千金背上人名官司,名聲掃地,也一樣可以徹底毀了她,讓她立刻成為家族的棄子,不死也等於廢了。
時代的大背景下,窮人的命,最是輕賤不值錢。
洪家人雖是因利所趨,有對不起她,但是說到底不過一家子苦命人罷了,初來乍到的祁歡確實做不出拿人命當棋子這樣的事。
現在由胡大夫出面,徹底斷了後患,她也不想再追究洪家這兩夫妻。
馬車出城之後,山路不平,走的晃晃悠悠。
祁歡本就大病初癒,又折騰了半日,體力不支,沒一會兒就昏昏欲睡。
連日裏的一場雨雪過後,地面泥濘,馬車也走不了很快,一直有大半個時辰,聽得外面車夫高唱一聲:“吁——”
同時馬車劇烈一晃。
祁歡猛地睜開眼,胡亂抹了下嘴角險些流出來的口水。
目光一瞥,卻見她之前睡得不穩,居然是將祁元辰整個擠在了車廂的角落裏。
那孩子縮成小小的一團,裹着個狐狸毛領的裘衣。
他那小身板本來是不可能撐住祁歡這樣一個快成年的少女的,卻靠着車廂借力,生生讓她靠了半路。
卻也不知道是因為熱的,還是被擠得難受,此刻小傢伙的一張小臉兒通紅,眼巴巴的坐着,一動不動。
祁歡剩下的一半睡意也瞬間煙消雲散,趕緊往旁邊挪開,將他從角落拎出來:“你沒睡?怎麼不叫醒我?壓疼你了沒有?”
想要去扯他身上被壓皺了的小袍子,他卻很輕的扭了扭身子沒讓碰,嘴上卻是糯糯的搖頭:“阿姊沒有壓到我。”
祁歡猜他的肩膀或者手臂肯定麻了,倒也沒有揭穿他。
正好外面劉媽媽掀開帘子:“大小姐,小少爺,到了。”
祁歡答應一聲,過去由她扶下車,卻見莊子門前的空地上又多了一輛華蓋馬車,旁邊的木樁上另外拴着二三十匹馬,馬兒此起彼伏打着響鼻,好一個蔚為壯觀。
等在大門口的雲兮此時也已經滿臉緊張的跑過來:“夫人來了。”
祁歡對自己的便宜娘沒什麼特殊感應,四下一看,卻見劉媽媽等人明顯一個個腰板兒挺得比之前更直,臉上表情都莫名嚴肅了幾分。
祁元辰仍是不準劉媽媽碰他。
祁歡把他抱下車,直接進門。
雲兮做賊似的跟在身後,想要傳遞小道消息:“小姐你們剛走半個時辰,夫人就到了,發了好大的火……”
祁歡側目看她一眼:“她打你了?”
“那倒沒有。”雲兮道,還要往下說,“不過……”
祁歡一腳剛跨過通往小花園的拱門,迎面被一群婆子丫鬟擁簇着的婦人已經疾步尋來。
祁歡懷裏抱個孩子,對方又來勢洶洶,她尚未看清對方模樣,人就已經到了眼前。
“小祖宗,您這怎麼能叫大小姐抱?”跟在楊氏旁邊的一個媽媽劈手就將祁元辰給搶了過去,動作之迅猛都沒給那嬌貴小主子一點反應和拒絕的時間。
與此同時,楊氏也一把拉過祁歡的手,慌慌張張的上下打量她:“這麼冷的天,你怎麼好往外跑?病真的好些了?病下了怎麼也不叫人給我送個信?累不累?傷着了沒有啊?”
說著,就上下其手,又是摸臉又是探額頭,又是搓手掌的。
祁歡尚未組織好語言應付她,對方已經一把拉過她,不由分說的往後院走:“回屋去。”
祁歡於百忙之中偷看了祁元辰一眼,卻發現那小子居然也是個看人下菜碟的,之前扭扭捏捏的不讓劉媽媽近身,這會兒當著楊氏的面,老實的跟只貓兒似的就由那位媽媽抱着,半點掙扎的跡象也無。
楊氏不由分說把祁歡拽回屋,按到床上。
抱着祁元辰的媽媽被稱雲娘子,也就是雲兮的姑母,算是楊氏身邊數一數二的心腹。
她抱着祁元辰只跟到祁歡屋前,並未進門:“小少爺出來半天,該是累了,奴婢先抱他去廂房睡一覺。”
楊氏正忙着給祁歡掩被子,只胡亂的往門外看了眼就擺擺手,“先別讓他睡,一會兒我叫大夫過去再給他瞧瞧。”
雖然雲兮說已經有大夫給診治過,說小少爺和小姐的病情都無大礙,可楊氏卻信不過一個素未謀面的游醫,這半天不知道祁歡姐弟的去向,可謂是嚇得不輕。
因為祁元辰是在病中跑出來的,楊氏這趟追他出京自然也周到的帶了大夫過來。
祁歡一邊心不在焉的安撫她說自己沒事,一邊又認命的叫大夫再給她診脈看病。
一番折騰,直到聽大夫說她確實已經病癒,楊氏臉上緊繃憂慮的情緒才有部分緩解,又風風火火的領着大夫去廂房看兒子。
等到楊氏出去,雲兮才能有機會湊上前來。
祁歡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偏頭看着院子裏來回忙碌的生面孔們,問她:“我院子裏的人都被母親給換了?”
雲兮立刻又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囁嚅道:“不止小姐院子裏的,整個莊子上但凡簽了契的下人都被夫人綁了關起來了。”
這座莊子,雖說是長寧侯府所有,但卻是楊氏掌家之後經她手買的,用的銀子也多是從她的陪嫁里出的,所以說是楊氏私產也不為過。
而這整個莊子上的人,除了雇傭自附近村鎮的佃戶長工,裡外用來做雜事的奴僕全是楊氏簽死契買回來的。
祁歡並不知道這些細節,但是做為身處同一戰壕的戰友,楊氏這般雷厲風行的做派卻給了她滿滿的安全感。
雲兮顯然是不習慣這樣的大陣仗,支支吾吾的還想說點什麼,祁歡卻兩眼一閉,安心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