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章 人死如何論短長
欒水流被帶至縣衙大堂后,見縣太爺身穿官服、頭戴官帽,卻伏在案上呼呼大睡,兩旁衙差交頭接耳聊得正歡,地上跪着一年紀三十許的男子。
“回稟大人,欒水流帶到。”年輕衙差拱手道。
伏在案上的縣太爺司徒發新身子一震,眯着眼坐了起來,拿手擦了一把嘴邊口水,悶聲道:“武班頭,為何去了這麼久?老爺正做夢呢,被你吵醒了。”
“大人,去了不久,還未到半個時辰。”
“少廢話,升堂。下跪者可是欒水流?哎,你為何不跪呀?”司徒發新問道。
欒水流嘿嘿一笑,跪了下去,道:“回大人,小人從未來過衙門,不曉得還要下跪。”
司徒發新也不理他,看了下堂內,道:“這個唐夢銀養病在家,誰來筆錄口供呢?張月,去將白縣丞請來。”
“是,大人。”張月應道,轉身下堂去了。
“武班頭,來咱衙門也有幾日了,做的可習慣呀?”司徒發新對武小松道。
“呵呵,與小人原先在狼頭嶺比起來,顯然是兩個天地。班內眾兄弟待小人如同家人,小人心中甚感溫暖。最重要的是,小人每日都能見到爹娘。”武小松道。
“如此甚好。本官見你武技奇異,身法更是飄忽迅捷,可見你那師父並非常人。”
“我師父平時極少過問嶺上之事,平常只與我待在灶房悶頭做飯。但他為人卻是極好,其他狼匪非常尊重他,只可惜他老人家命薄,喪身於虎口,如今想起,小人心下尚悲痛萬分。”
“你這輕身之法也是你師父所授嗎?”
“正是。”
“如你所言,如今狼頭嶺上管事之人是那三銀狼,你師命喪,其餘三護法及金玉二頭領都未在嶺上,你可知他們去了何處?”司徒發新又問道。
“回大人,小人被捉到嶺上時,他們便已離去,並不知曉他們去往何處。”
“你猜他們是否會混入城內?”
武小松一怔,忙道:“小人從未見過他們,所以不敢妄自揣測。”
司徒發新剛欲開口再詢問,卻見張月陪着白太黑走上堂來。
“筆錄之事為何找我?”白太**。
司徒發新一指錄口供的案幾笑道:“那唐夢銀是你說情方才留用的,如今他傷病在家,你若不替他筆錄也可,我馬上另行尋找一人取代他。”
“怕你了,開始吧。”白太黑黑着臉坐了過去。
司徒發新咳嗦一聲,一拍驚堂木,道:“兩邊站好,中間的跪好,本老爺開始問案。擊鼓之人,姓氏名誰?有何冤情,速速道來吧!”
跪在欒水流旁邊之人磕頭回道:“知縣大人,小人何奎,本縣人氏,狀告庸醫欒水流害死小人髮妻陶曖。”
“他用何種方法害死你妻呀?”司徒發新問道。
“他誇口能將我妻治癒,致我妻延誤醫治終成絕症,並用劣葯坑蒙我妻服用。我妻昨日告知我實情后,便投井自盡了。”何奎哭道。
“大人,小人冤枉,他所訴無一屬實。”欒水流忙道。
“還未問你,你且住口。何奎,這欒水流除對你妻施用劣葯外,還曾做過什麼?”司徒發新問道。
“他對我妻誇口可用獨到的按摩之法將腫脹去除。”
“哦,有如何獨到之處?”
“我妻曾對我言,這欒水流採用揉按胸部之法為她醫治。”
“呵呵,竟有此事?揉按了多久?”
“回大人,六個月。”
“欒水流,你好大膽子,竟在何奎之妻胸部摸了半年之久。”
司徒發新此問,引得白太黑與武小松等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哎呀,大人,小人並非好色之徒,那是我自己結合多年行醫經驗所總結出的一套活絡通脈之法,此法宗旨就是哪痛摸哪、哪痛揉哪。”欒水流急道。
“放屁,臭不可聞。”司徒發新怒道,“老爺我活這麼大,還是頭回聽說這等謬論。老白,此人所言,你認為有無道理?”
白太黑沒有答話,只是笑着搖搖頭。
“哎,痛則不通、不通則痛,這些醫家至理常人如何能夠理解?”欒水流嘆道。
“甭跟老爺這兒胡拽,我也不聽你這套,何三之妻胸部被你摸了半年這是事實。我再問你,你可曾用劣葯矇騙於人?”司徒發新問道。
“從未有過,小人所有藥材均從正規藥商處購得,大人若不信,可去我家采驗。”
“何奎,你妻煎服劣葯一事可有憑據?”
“大人,時間太久,藥渣都爛沒了。”
“嗯,那即是沒有。”
“大人,葯醫不死人,此人之妻陶曖初來我醫官時已病入膏肓,正是我的湯藥配合按摩之法才為她延了許久的性命。那陶曖又非病故,而是自盡身亡,此事如何能追究到小人身上?望大人明察。”欒水流叩首道。
“對呀,何奎之妻是投井而亡,而非病故。按摩之法雖有不妥,卻並非會致人亡,劣葯一說又無憑據。此案還真棘手呢。”司徒發新道。
“大人,我妻投井前曾去梅家醫館尋梅樹春診脈,那梅神醫可為我作證。”何奎忙道。
“大人,小人與那梅樹春均懸壺行醫,他作證自會貶低於我,甚至會做那無中生有之證。若那梅樹春上得堂來,小人自無活路,但我可將話先放此處,小人是被冤死的。”欒水流道。
“哎呦!你講的倒也有理。”司徒發新皺眉道。
何奎一見此景,立刻哭了起來,伏在地上道:“大人,這欒水流實乃庸醫,他根本就不通醫理,醫病之法都屬江湖騙術,小人之妻的確是因耽誤醫治,覺得無有生望方投井自盡,望大人勿要放過他。”
“不放,不放。”司徒發新道,“武班頭,你帶人將欒水流家中所有藥材盡數拉至縣衙,老爺我要親自查驗。將欒犯暫且收監,擇日再審。”
“大人,小人家中藥材無數,且均為貴重之物。”欒水流道。
“幹嘛?老爺我雖只有七品,俸祿低薄,但從不貪瀆,你那些破葯,我尚未放入眼中。拉下去!”司徒發新斥道。
“可讓仵作去驗屍,看這陶曖是否患有絕症?”見眾人下堂后,白太黑對司徒發新道。
“那又如何?患了絕症又不會當即便死,這婦人如今是溺斃而亡,誰能斷出半年前她是何種癥狀?”司徒發新道。
“那該如何?”
“反正閑着也是無聊,午後你我去牢裏尋這欒神醫聊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