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孤獨之旅
應無塵來到城隍司的時候,受到了上下一致的熱情擁戴,不過對於這些見都沒見過的面孔,他也只是維持着標準笑容,象徵性的予以回應。
帶着侯涵穿過人群,應無塵在人潮的盡頭見到了劉大有。
對方穿的不是之前見過的那身官服,而是一件大紅色的禮服,胸前還繫着一朵大大的紅色牡丹花,看起來活像一隻大阿福。此時正在兩步外的距離,與他“遙遙相望”。
“劉城隍這是在鬧哪樣?”應無塵站在劉大有身邊,笑着跟夾道歡迎的兩列胥吏們揮手示意。
“這不是應使君為民除害,城隍司表示感謝么。”回話的不是劉大有,是城隍司的兩位副城隍之一,他趁着氣氛熱烈,擠上了應無塵的身旁:“吏員們都想見識一番,到底是什麼樣的偉岸人物,竟能以鬼差之身,成功扳倒了前任卞城王。”
應無塵知道對方是在開玩笑,但他仍舊拒絕道:“城隍大人可不能開這種玩笑,前任卞城王完全是咎由自取。而且也不是我扳倒的,是他失了民心,為法理和情理所不容才鋃鐺入獄。應無塵只是湊巧,參與其中罷了。”
“是極是極。”副城隍恭維了一句,然後很快就又開始了馬屁話,應無塵也懶得聽,帶着侯涵徑直往後面的監牢走去,期間跟劉大有之間,愣是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
“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路上的時候他隨口問道。
“聽吏員小聲交流說,有人得到消息,劉大有即將接替信任卞城王,所以才為其慶賀。”侯涵回憶了下,將剛才路上聽見的消息,全都給複述了一遍。
“劉大有?”應無塵扭頭看了一眼那個紅色的背影,不過很快就轉身繼續往前走去:“看他尾巴都要翹上天的樣子,這個卞城王他可幹不了。”
“我們在城中的人員也有回稟的,只不過具體消息的源頭還沒查到,所以我就沒告訴你。”
“沒說就對了。風聞奏事的言官,原本就是為了離間官員群體而設立的職位,我們這邊可沒那麼多的彎彎繞。你以後也跟弟兄們說一聲,事情可以上報,但一定要有自己的判斷和依據,否則一條消息銀子。”
?”侯涵聽過之後都驚了,一兩銀子足夠普通百姓生活一年多時間。如今一次性罰這麼多錢,誰還敢往你這報送消息?
“嫌多?應無塵不理會對方的詫異神情,然後自顧自的補充道:“現在盂蘭盆節就剩一些手尾還沒處理乾淨,等事情處理完,我會好好整頓情報這邊的事情,你的把兄弟們如今腦滿肥腸成了那副樣子,我再不管他們就該找不着北了。”
侯涵從中聽出了威脅的意味,但他卻不敢有什麼表示。畢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而那些弟兄們,都是靠着面前這個鬼差,才從人人嫌棄的賴漢,變成了“經略一方”的情報頭子,如今人家反手要修剪枝丫也是應有之義。
“別怪我不念舊情,之前他們吃拿卡要的我沒管,原本以為能見好就收,如今倒是我高看他們了。”應無塵發現了侯涵的臉色有異,卻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要是用銀錢開路的情報工作都能出錯,那咱們從此還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的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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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提醒他們的。”
“不是提醒,是告誡。”應無塵深深看了侯涵一眼,然後才繼續趕路。
同時他心中也有些悵然:看樣子侯涵也該掉隊了。
果然向上爬的路是孤獨的,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跟得上自己的腳步。明明已經給了那些人三個月時間,結果他們一點見好就收的意思沒有。
要不是前晚在天然居的時候,白守心彙報了一個驚人的數字,應無塵自己都還以為一切正常呢。
最開始的時候,一天的情報開銷才二十兩不到,如今即便是直接跟十殿閻羅買情報,也用不到兩千兩一天吧?
雖說對銀錢價值沒有概念,但應無塵又不是傻子。兩個月時間成本翻了一百倍,但是業績卻基本持平,這特么怎麼看怎麼都有問題。
也不知道侯涵能聽進去多少,他現在根本懶得去管。就像當初的李白尼一樣,應無塵自覺已經全了朋友之義,至於人家最後如何選擇,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還是那句話,一輛目的地明確的列車,每一站都會有人上下,沒誰是必須要陪自己從始發站坐到終點站的。李白尼如此,侯涵亦是如此。
說不定哪天,就連蘇晏如也會離去。
所以應無塵從未拒絕過交朋友。但同樣的,他發現一個可以交往的朋友,就想着帶其一起發展,至於人家最後如何選擇,他也從未強迫過。
那邊的侯涵見應無塵一直沉默趕路,他就有些後悔。如果當初不提起那個話題,說不定應無塵一時半刻的,也不會起了整頓的心思。
不過這點侯涵倒是想錯了,因為從白守心那裏聽見每日的銀錢消耗量之後,應無塵就已經想好了整頓方案。
畢竟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
自己辛辛苦苦給商人們出謀劃策,並且勾連起酆都內外的官員們。商人們出錢出力、官員們大開方便之門,才有了如今大把掙錢的紅火景象,總不能因為侯涵那幾個臭魚爛蝦一樣的把兄弟,給毀了才是。
應無塵也相信,白守心才不是無緣無故的提起這件事想。想必心裏已經積怨了,否則兩千兩的日消費,還不至於被他抬到桌面上來。
看來後面忙完士子們的事情,就該跟商人們再去溝通感情了,順便也要敲打敲打底下的各個團體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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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卞城王時,應無塵心中也有些讚歎。
別的不說,單就這樣一副從容不迫的氣度,就說明他這輩子可不僅於此。而且也沒人說過,卞城王入獄之後就再無起複的可能。
至少有一點應無塵能肯定,就是到目前為止,酆都大帝都還沒決定好,要如何處理眼前的這個卞城王。雖說城裏的王府已經查封,僕役什麼的也都遣散了,甚至於趙氏也被單獨看押起來,但這一切都是沒有任何由頭的就做了。
相比較於發佈批文再行逮捕,這中間就有了許多施展的空間。
而且最主要的一點,酆都大帝沒有讓城隍司參與進來,只是讓自己過來做卞城王的結案陳詞,這其中的意味簡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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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明白的昭告天下了,可憐劉大有竟然還陷在春秋大夢裏,不願醒來。
“應使君倒是好心情,怎麼有時間來這暗無天日的大牢裏,見我這個落魄之人。”卞城王見到應無塵后,語氣稀鬆平常的開口說道。
不過應無塵卻從中感受到了一點情緒起伏,看樣子他也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倒是之前高看了一眼。
“奉城主之命,來做你派人襲殺畢煥的結案陳詞。”
“你一個人?”卞城王從牢房裏站起身,走到了欄杆前面。
應無塵與他隔着牢房的柵欄相望,然後微微點頭:“就是你想的那樣,所以六殿下最好能配合我的工作。”
“你還叫我六殿下?”卞城王有些詫異。明明自己現在是階下囚,但卻並沒有從應無塵的語氣中,感受到絲毫的調侃意味,可見對方是真的在稱呼自己為六殿下。
“我叫你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配合我的工作。只要我的結案陳詞寫得漂亮,你就能早日脫離了城隍司。到時候你原先的部下接應也好,另有安排也罷,那都與我無關,我也懶得提醒城隍司注意。你懂我意思嗎?”
卞城王盯着應無塵看了半天,最終才瞭然的點點頭。他知道,這是對方給的善意,得接住了。至於應無塵身後的侯涵,卞城王看都沒看一眼,從當初佈下的疑陣被識破之後,他就絕了挑撥應無塵的心思。
因為這個鬼差,要遠比心裏設想的還要難對付。
所以如今再度對上這人,卞城王的心中幾乎沒有什麼抵觸情緒:“想問什麼就說吧。”
應無塵低頭想了一下,然後微微一笑道:“還是六殿下自己主動說吧,爭取一個寬大處理。”
他才不信對方會老老實實的配合,畢竟自己孤身一人前來問話,就已經傳達出了足夠的信息來。所以在面對東山再起的希望時,卞城王自然會對往事有所遮掩。
不過應無塵卻沒有接招。
你讓我問,我卻偏不問。
這樣一來,卞城王若是想要離開城隍司的監牢,他就勢必主動交代。否則要是應無塵轉身就走,他才真的追悔莫及。
卞城王也是很快就想通了這一點,於是稍微沉吟了片刻就開始自述道:“因為鬼差能在化生池復生的特性,我安排了人手對你截殺,真正的目的其實是對城外的畢煥下手。因為他知道我很多事情,比如策劃抹黑城主、煽動城中百姓等等。”
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當然,煽動百姓是跟你學的。”
“······”應無塵翻了個白眼。
什麼叫跟老子學的?
另外你學東西,交學費了嗎?
不過有一點他倒是確認了,就是卞城王還真的不老實,因為他沒有交代為什麼會產生反意。
如果僅僅是他自己心中欲壑難平,理由卻是不夠充分。畢竟從職級上來說,十殿閻羅和酆都大帝之間,不僅隔着羅酆六天的鬼神,還隔鬼帝府。
所以這絕對不是卞城王自己一個人,就能生出來的心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