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善人善美
梧桐街上,一架馬車勻速前行,馬蹄聲噠噠,車輪聲滾滾。
烏白坐在前頭駕駛着馬車。
梧桐街上人來人往。
今天碰巧遇上趕集,所以寬敞的街道兩旁擺滿了地攤。
李沐春躺在車廂內翻來覆去,好生無聊。少年便掀開車帳,探出一個頭來,朝烏白說道:“烏白姐姐,要不你進來坐坐吧,這馬可聽話了,自己認得路。”
烏白搖了搖頭,說道:“還是要人盯着,少王爺安心休息便是。”
李沐春乾脆直接出了車廂,與烏白並坐。
“那我出來陪陪烏白姐姐便是。”
少年扭轉屁股,橫坐在座位上,兩隻腳懸空,擺來擺去。
“少王爺還是小心為好。”,烏白提醒道。
“沒事沒事。”,李沐春兩隻袖子疊放在腿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各自叫賣的攤販。
整條梧桐街還是很寬敞的,縱使街道兩旁擺滿了地攤,還是能夠容納下兩輛馬車來往。
李沐春見到一個正在吆喝着買糖葫蘆的漢子。只見那名漢子肩上扛着一根扁平的木棍,上面扎滿了厚厚的稻草,稻草上整齊的插滿了掛着糖漿的糖葫蘆,還有各式各樣的新鮮玩意。
少年招呼着漢子過來,那名漢子一下便認出了少年,揉搓着手掌笑道:“李少王爺大駕光臨,是想要買些什麼?”
李沐春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漢子手裏那些個掛滿糖漿的小吃,一時間有些猶豫不決,回頭看向烏白,問道:“姐姐可曾吃過糖葫蘆?”
烏白看了一眼漢子,回絕道:“就不勞煩少王爺破費了。”
“這才值幾個銅錢,就當我請姐姐吃了。”,李沐春反手就從口袋裏掏出幾枚銅錢,要了三串。
之後烏白實在受不住李沐春的軟磨硬泡,一隻手攥着長鞭,另一隻手拿着一根糖葫蘆,反觀一旁的少年,一隻手是糖蘋果,紅彤彤一大個,另一隻手攥着一個小糖人,使勁用舌頭舔着。
少年一口咬下糖人的頭來,擱在嘴裏嘎吱嘎吱的作響。
“姐姐吃呀,再不吃等下沾了灰塵可就不好了。”,少年吃的不亦樂乎。
烏白看向那串糖葫蘆,一口咬下一個,嗯,確實很甜,下一刻便是神色一變。
少年見狀哈哈大笑。
“糖漿裏面是山楂,酸得牙齦疼,所以我不愛吃,就想讓姐姐嘗個鮮,這可不賴我啊。”
烏白看着剩下的幾顆糖葫蘆陷入沉思。
這一路上,不少人與那少年打招呼,有些面目慈祥的老嫗還送了小吃食,都是自家做的,各有各的特色,這一路上收到的東西還不少,李沐春只好將一些放進車廂中。
烏白笑道:“少王爺人氣不小。”
李沐春連連點頭道:“那是那是,當年滿大京城的跑,不是做好事就是做好事,好幾回回家晚了,被娘親又罵又揍的。”
這個烏白清楚,當年就是她被安排當夫人的貼身侍衛,已經目睹了不止一次自家少王爺被揍得嗷嗷大叫。
夫人時而溫柔時而脾氣火爆,府上的人都見怪不怪了,生起氣來就算是鎮南王也只能站在一邊乾瞪眼。
烏白回憶起那些往事,臉上有了些笑意。
出了梧桐街,李沐春便碰到了熟人,是那位扎着高馬尾的少女。
馬尾少女見到少年,就連手中提着的籃子都暫且不要了,放在一邊,朝馬車振臂高呼:“俊哥兒!俊哥兒!”
馬車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行駛的並不算多快,李沐春與烏白打了聲招呼,便是翻身下了馬車,揮手回應着。
“林秀,今兒個上街溜達來了?”
名為林秀的少女點了點頭,扯起少年的長袖使勁的甩。
“俊哥兒,好些天沒見到你人了,這次好不容易出來,不跟我們過去玩會嗎?”,林秀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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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事情多,這不,今兒個就要去京城西邊幫我爹跑個腿,送個信去,過幾天應該就能出門了。”,李沐春笑道,任由少女甩着他那飄逸的大白袖子。
“大夥可都還好?”,李沐春問道。
“有啥不好的,隔三岔五就會去大本營聚上一聚,前些天林寶隨他爹到隔壁郡縣回來,與我們講了許多路上的趣事,等哪天你過來,我再講給你聽。”,林秀笑道。
“甚好甚好。”,李沐春微笑道。
少女忽然憶起一事,用手遮住嘴巴,靠近李沐春耳邊輕聲說道:“對了,望了告訴你,陳箋他們要搬家了。”
“搬家?好端端的搬家作甚?”,少年很是疑惑。
林秀搖了搖頭,說道:“就在昨天,還在木樓跟我們道別呢,唯一的遺憾事,就是你沒在場。”
“天涯何處不相逢!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面的,反正我就住在京城東邊那裏不挪窩,想找我也很容易啊。”,李沐春說道。
搬家?能搬去哪?還有比京城更好的地方?
林秀使勁點了點頭,跑回去提起竹籃,從中摸出兩顆大白梨,硬塞進少年懷中。
“路上拿着吃,咋們下回見。”,林秀笑道。
“謝啦。”,少年回頭走向馬車,又回過頭對少女說道:“你們要多照顧照顧小麻花家裏,畢竟他們與我們不太一樣。”
“當然當然!”,林秀揮手作別,少年一躍上了馬車。
“工部侍郎的女兒?”,烏白問道。
少年點了點頭,笑道:“對的,所以我們玩耍的小玩意,都是他爹喊人做出來的,可俊了!”
李沐春的這些個青梅竹馬,除去小麻花家裏是尋常百姓,條件較差之外,其餘幾個少年少女家中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比如說雲清的爹,現任京城境內一處郡縣的主薄,掌管文書簿笈,陳箋父親是一位商人,走的商道是京城附近的城池來來回回,有的時候會跑遠一點,批發一些其他各州的商品,回到京城出售,其中最有名的便是來自大同聖州南方的南澗州的白玉蠶絲巾。
商人到處經商,行走四方,要搬家,能理解。
現在馬車所處的位置,便是伏龍城主幹道之一,龍鬚街,在這裏,那便是一個人山人海,街邊的店鋪門店大開,商品琳琅滿目,有的還佔據了好幾戶門面,所以有的人寧願跑遠一點來到此處擺攤。
李沐春坐在車邊,饒有興趣的看着熱鬧的街道,像這種離家較遠的地方,可不多來啊。
馬車沒走幾步路,李沐春便見到了一位婦女,衣着簡樸,在其身前的攤位上,擺放着許多刺繡以及手帕,上面縫着山山水水,顏色不一,在婦女身邊還坐着一位小女孩,正趴在攤位上,逗弄着用稻草編製而成的小人。
距離婦女的攤位還有一些距離,少年便回到車廂內,將那些一路上街坊們送來的東西挑選了一大半,放在一個籃子裏,又將之前林秀送的兩顆大白梨用袖子擦了擦,也一併放入其中。
少年探出一個腦袋來,朝烏白招了招手,後者側過身子,少年便在她耳邊小聲說道了些什麼,又指了指不遠處的攤位。
烏白笑了笑,點了點頭,將馬車停靠在一處巷子口,下了馬車,走向那位婦女的攤位。
見到來了客人,婦女也是放下手中的活笑臉相迎,開始給這位黑衣女子逐個介紹。
那還在逗弄草人的女孩兩頰微微泛紅,扎着個麻花辮,水靈靈的大眼睛,很是可愛。
只見小女孩輕聲說道:“這位姐姐,你一定要仔細瞧瞧,這刺繡多好看,這手帕多精緻啊,都是我娘一針一線縫出來的,配上姐姐這般好看的女子,最好了。”
婦女在一旁微笑着,烏白也跟着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柔聲說道:“小娃娃不僅長得粉嫩,小小年紀就這麼會說話了,還能幫娘親一起出攤,值得表揚。”
小女孩在一旁嘿嘿的傻笑,有些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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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白又拿起一些個手帕,翻轉着看了看,說道:“我對你這刺繡和手帕都很滿意,一共一起要多少,我全要了,家中姑娘多,正好人手一個。”
婦人聽聞,笑容洋溢的更多了,連忙介紹起價格來。
最後,婦人將攤位上的所有物品都用一方青色布匹包裹了起來,遞給了黑衣女子,後者給了一串銅錢。婦人看了看,提醒着女子說多了多了,用不了這麼多錢,黑衣女子只是笑着說給孩子買點糖吃,便轉身走了。
小女孩不由得對離去的黑衣女子豎起大拇指,說道:“姐姐不光人好看,心還善,要是世道上都是這般人,該多好啊。”
婦人只是輕撫着女孩的頭說:“世道上當然是好人多啦,瑞兒以後想不想成為像姐姐那樣的人?”
“當然想啊。”,女孩舉起小拳頭揮了揮。
婦人笑道:“那從明兒開始,就把你送去教書先生那裏讀書識字。”
扎着麻花辮的小女孩頓時沒了精神氣,耷拉着頭,弱弱的說道:“可是我對那些不太感興趣唉。”
“你不是將來想要進那李王府嗎?不想找你那俊哥兒了?”,婦人微笑道。
小女孩頓時又來了興緻,抬起頭來看向自己的娘親,說道:“想!最想!最最想啦!”
“那就多讀書,進了王府要曉得禮數才行。”,婦人開始收拾攤子,今天收攤的格外早,出攤才不過兩個時辰。
“瑞兒今天想不想吃糖葫蘆?”,婦人望向不遠處賣糖葫蘆的漢子,然後又看向小女孩。
小女孩眼睛眨了眨,問道:“可以嗎?”
婦人點了點頭,給了女孩幾顆銅錢。小女孩接過銅錢后,飛快的跑向漢子,後腦勺的麻花辮甩來甩去。
回到家中,婦人放下手中的東西后,抬頭便見到自家外門屋檐上掛着一個竹籃。婦人小心翼翼的拿下一看,裏頭是各式各樣包好的小吃食,兩顆雪白的大梨子,在這些下面,還壓着一兩件嶄新的衣裳。
婦人沒來由眼眶一下子紅了,深深的望了一眼京城東邊,施一個萬福。
小麻花正搬完柴火,便被自己娘親一把摟住,小女孩還有些不知所措。
“能認識這麼一位心善的小王爺,真是我們家瑞兒,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馬車那邊,烏白坐在前室的位置上,看着手中那一方青色布匹。
一襲白衣從屋頂而落,飄然站定,一個翻身上了馬車。
李沐春拍了拍手,說道:“出發。”
烏白手中長鞭凌空一抽,馬蹄聲漸起,車輪滾滾。
李沐春看着那疊起來的刺繡和手帕,笑道:“怪好看的。”
烏白卻直接遞給了少年。
“姐姐這是做什麼?”,少年問道。
“我一女子武夫,哪裏用的上這些,少王爺給府上另外那些個女子送去就好。”,烏白說道。
“咦,姐姐這是哪裏話?哪有女子不愛美的,這樣吧,我給烏白姐姐挑兩個,剩下的我收下便是。”,說完,李沐春就開始精挑細選起來,最後選出一支綉有青竹的小囊袋和一方白色的綉有大紅牡丹的手帕遞給了烏白。
烏白萬般推脫,少年卻是執意要給,直接塞進了烏白手裏。
“好了好了,烏白姐姐再這樣,就是不給弟弟面子了,就是不給李王府少王爺面子了,好好收着。”,說完,少年便再次橫過身子,雙腳懸空。
烏白只好將其收下。
夕陽西去,一盞茶都能飲得無色無味,天邊萬般霞紅。
少年望向天邊,神采奕奕,夕陽餘輝映照在其半邊臉上,清風徐徐,髮絲飛舞。
烏白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臉上浮現了些笑意。
別說,自家這位少王爺,還真是目如朗星,面如玉冠,以後不知道會便宜了誰家姑娘。
(本章完)